徐云栖闻言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荀允和听得这声轻叹,神情不自觉绷紧,就在他以为女儿可能生气动怒甚至责问他时,徐云栖慢慢抬起眼,眼底甚至有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 “如果这么做,能让您高兴一些,且释怀一些,并不再与他们夫妇纠葛的话,我这边没有异议。” 我这边没有异议。 荀允和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女儿,心里绷着那根筋就这么轰然一断, 他当然不会认为徐云栖这是原谅他或者接受她,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细细密密的酸楚跟藤蔓一般缠绕在心间,越箍越紧,难过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宁可她骂他一顿,怨他识人不明,恨他离弃了她,而不是像眼前这样,于她无关紧要。 茶盏已没那么烫,徐云栖轻轻抿了一口,“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 她搁下茶盏起身,转身准备迈步。 荀允和突然快步绕过来,拦在她跟前,父女俩差点撞在一处,徐云栖往后退了一步,抬目望着他,荀允和整个人像是随时可能崩掉的弦,双目凌厉而深邃, “云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高兴了会笑,委屈了会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欲无求。 徐云栖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恨不得我骂你怨你,那我告诉你,我已经怨过了,在我四岁那年,五岁那年,或者到七八岁还不懂事的时候,我怨过了……” “人总要慢慢长大的对不对?” 就是这样一句话,像刀锋一般将他抵在墙角,让他成为无计可施的困兽,荀允和双手覆额,险些老泪纵横。 看着他痛苦得无以复加,徐云栖叹了一声,轻轻安慰,“我早就走出来了,现在,您也要慢慢走出来。” 荀允和猛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忍不住问她,“十五年里,你可曾想起过爹爹?” 徐云栖对上他猩红的双目,舌尖在齿关抵了抵,平静回,“您走得太早了,我什么都记不清了。” 荀允和苦笑一声,云栖说得对,再沉迷于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他要关心的是女儿未来, 眼看她头顶太医梁帽被他撞歪了,他定了定神,抬手替她扶正,露出酸涩的笑,“云栖,爹爹从来都惦记着你,过去是,往后也是。” 说完,荀允和亲自将门推开,像个送孩子出门的父亲,温声道,“好了,我们云栖可以去忙了。” 语气带着朝阳般的温煦甚至宠溺。 徐云栖愣了愣神,随后缓步踏出门槛。 离开内阁,回了太医院,已是申时初,此时的太阳斜斜从庭外射进来一束光,一人背着一个行囊,停驻在正厅,自有小吏赶忙上前接过他的包袱,另一人撑起一件象征四品太医院院使的官服过来,替他穿戴,等到那人慢慢系好衣领,转过身来时,徐云栖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中等个子,年纪该在五十上下,背脊微曲,并不那么挺直,最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眉宇间藏着一抹阴郁。 韩林瞧见他,立即露出恭敬的神色,赶忙迎上去, “师傅,您回来了。” 范如季淡淡点头,目光落在徐云栖身上,见她面生,微微露出一丝疑惑。 这时,贺太医领着人迎了出来,见徐云栖和范如季立在门口,赶忙引荐, “范太医,这位便是此前与您提过的徐娘子,她针灸甚是出众,昨日您不在京中,便是她替陛下针灸,治好了陛下头疾。”随后把皇帝许徐云栖坐诊太医院的事告诉了范如季。 “陛下还拿她跟当年的柳太医做比呢,言下之意是希望咱们太医院借着荀大夫的光,多培养几名针灸国手出来!” 范如季听了这话,瞳仁猛地一缩,眉头也跟着狠狠皱了一下,再次看向徐云栖时,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陛下让一女子入官署区坐诊?” “唔,这……”贺太医没料到范太医当着徐云栖的面说这样的话,几乎是丝毫不给面子。 场面顿时很尴尬。 范如季冷冷看了一眼徐云栖,轻轻拂袖进了衙内。 韩林和贺太医相视一眼,无奈摇头,又纷纷与徐云栖解释, “范太医此人性子是有些桀骜,不过心肠是极好的,你别放在心上。” 贺太医嘱咐韩林安抚徐云栖,赶忙跟去范如季的值房,可惜没多久,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声,韩林脸色一变,立即跟过去劝解。 徐云栖独独立在正厅,凝望内衙的方向, 这个范如季很不对劲。 也好,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 徐云栖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径直回了自己的值房。 范如季的值房内,争吵声始终不息。 “我怕他?郡王又如何,首辅又如何,规矩就是规矩,我这就去寻陛下陈情!” 贺太医就差没跪下来,不仅如此,其余几位太医也纷纷堵在门口, “您老这是怎么了?那荀大夫人品出众,手艺卓绝,她能来太医院,简直是咱们太医院的福气,您是不知道,她方才连齐王都镇住了,这会儿那齐王正绞尽脑汁怎么豁下面子求她去看诊呢!” “您原先也不是固执之人,今日怎么谈起男女之防来,您家里没有女人嘛,您不是女人生的!” 一位素来与范太医不合的老太医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顿骂。 可怜贺太医左劝右哄,忙不过来。 这一场争执至晚方休,好在众人还是把范太医给劝住了,没让他去奉天殿闹事。 傍晚时分,徐云栖按时按点出衙,银杏问她,“咱们要不要去隔壁户部等等姑爷?” 徐云栖摇头,“算了,他忙着呢,咱们去只会耽搁他的公务。” 出了正阳门,果然见黄维追过来告诉她,说是陛下急事召见裴沐珩,让徐云栖先回府。 徐云栖今日不曾午休,回到王府早早用了晚膳,消食过后便歇着去了,这一觉睡得便熟,至半夜,不知被什么动静吵醒,睁开眼时,屋子里点了一盏琉璃灯,灯芒顺着红纱帘帐浅浅流转在她面颊,衬得那张温软的脸如同软玉般令人垂涎。 裴沐珩高大的身影覆了上来。 徐云栖还没有反应过来,大掌拖在她腰身,将她抱起来,徐云栖被迫搂住他双肩,方觉他肌肤滚烫惊人, 徐云栖脸登时一热, “快中秋了,天气凉,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裴沐珩身上只罩了件薄衫,隔着衣料还能察觉一股热腾腾的潮气冒出来。 他手掌抚着她纤细的脊梁,清了清暗哑的嗓,“我要出京一趟。” 指腹覆着一层厚茧,每到之处,便窜起一层酥麻的痒意,徐云栖双肩微颤,轻声问,“去哪里?” 裴沐珩答道,“潭州一带有蛮民闹事,反对盐政推行,陛下让我亲自去料理。” 大约是有层离别的情绪在,裴沐珩总舍不得罢手,不仅如此,薄唇轻轻黏着她饱满的菱嘴慢慢蚕食,比起上回不同,这一回她没有抗拒,一双漂亮的眸子跟黑曜石般浅浅落在他胸前,不动也不闹,那模样过于乖巧,惹得裴沐珩心口热流翻滚。 鼻尖交错,蹭出一层痒意,连着呼吸也沉了几分,他吮吸着她的柔软,处处密不可分。 他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循序渐进,一时之间,原本灼热的帘帐内安静地异常,她绷直了腰身不敢动,他也不必她动,只时轻时重啄着她的唇,过去他不喜这等肌肤相亲,如今却觉得那红艳艳的唇瓣仿佛是香甜的花瓣,有无尽的芬芳,伴随着潮湿的呼吸交缠,他渐渐将她放下去。 等到次日醒来,徐云栖已不见裴沐珩踪影,只陈嬷嬷进来服侍时告诉她,裴沐珩一早出了远门,徐云栖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想起太医院的范如季,她整饬心情严阵以待。 起先几日,范如季几乎看都不看她一眼,不仅如此,但凡有人传诊,他也不安排徐云栖。 太医院众人看得出来,范如季这是在排挤徐云栖,意图将她逼走。 韩林可犯愁了,趁着午时范如季不在,便悄悄寻到徐云栖, “郡王不在,您不如去寻荀大人,请他出面调停。” 徐云栖摇头,“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水滴石穿,我总能磨得范太医松口。” 她倒是要看看范如季打算拿她如何。 眨眼到了中秋,熙王领着阖府在皇宫用了午宴,夜里各自回府吃家宴,裴沐珩这一走,王府的中秋家宴便显得冷清,熙王妃担心儿子,徐云栖有心事,裴沐珊最近被母亲逼着绣嫁妆,也极少出门,一家人草草吃了顿晚膳,便各自回房歇着。 哪知到了半夜,徐云栖被陈嬷嬷摇醒, “少奶奶,快醒醒,出事了。” 徐云栖迷迷糊糊睁眼,“什么事?” 陈嬷嬷匆匆点了一盏琉璃灯,先取来她的外衫,一面给她穿,一面道, “宫里来人了,今日陛下留着几位老王爷在奉天殿用晚膳,老齐王殿下吃多了甜食,如今人昏厥在奉天殿,陛下有旨,请您赶快入宫!” 徐云栖心神一凝, 机会来了。 陛下既然传召她,也定传召了范如季。 不多时,徐云栖带着银杏穿戴整洁,出了清晖园。 熙王亲自等在大厅,见她面上倦色未褪,纤细的身子裹着一件银色披风,显得十分单薄,心生愧疚, “好孩子,难为你了,情况紧急,那老齐王府的世子亲自来接,你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切莫与齐王计较,先把人救过来。” 徐云栖屈膝道是。 熙王送她出门,等着她登上宫车方回屋。 夜深,月银如纱浩瀚地铺满整个苍穹,街道几无人烟,只有少许府邸宴席未靡,待入了东华门,又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整座皇宫灯火通明,侍卫来回穿梭,远远听到鼎沸的人声,该是来自奉天殿的方向。 大约是怕徐云栖走得慢,皇帝准侍卫抬了个轿撵来,急急忙忙载着徐云栖往奉天殿去,可怜银杏没这个待遇,小丫头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云栖怕她累坏了,接过了她的医箱,直到奉天殿脚下,侍卫方才将徐云栖放下来, 那为首的羽林卫中郎将擦着汗,接过徐云栖手中的医箱,领着主仆二人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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