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那片雪山,那间木屋,藏着晦涩的、真假难辨的过去。 她不敢否认,也不敢去确认。 片刻的沉默后,他道:“你便死在我手里,再也别想跑了。” 谢却山舒手按着人的后颈压过来,粗野热吻落上峭薄水唇。 被否认掉的一切在此刻卷土重来,犹如一句呐喊引发的一场雪崩,起初寂静无声,而后摧枯拉朽。 贪婪吮吸,辗转反复,浊重气息浇在人面上。 袖子一拂满案杯盏,流苏锦布顺势滑落,他端着人坐上红木案,身后悬空,她只能紧紧抱着他,无处可逃。 身体的本能竟比理智先一步接受了。被他抱起的瞬间,南衣只觉得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土地,忽然成了凶险的波涛,放眼望去是茫茫大海,她身边只有他,她只能攀住他。 她在他横冲直撞的攻势里忘了抗拒,又或者是不想抗拒,她觉得他们都疯了,可某个答案却变得清晰起来。 他扯掉了她的外袍,解不开的衣带被猛得撕开,裂帛的声音催化了他凌乱的动作。寒意一下子龇上后背,针砭肌肤,滚烫的手却紧接着摩挲了上来,每一颗战栗的毛孔在他掌纹之下一寸寸被抚平。 他让自己扮演一个疯子,他终于成了那个疯子。他放弃了挣扎,不躲了,也不藏了,任由身体里的怪物把自己吞噬。 就这样吧,就一起沦陷吧,在这一叶孤舟上。 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罪孽深重,谁也别放手,谁也别想躲。 …… 笃,笃,笃——却有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南衣一惊,但被谢却山不耐烦地按住了后颈,不许她走神。可那阴魂不散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门外传来了章月回的声音:“南衣,我有话想对你说。” 南衣面上忽然烧了起来,想要推开谢却山,可他不肯罢休,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才放了手。 他哑着声音在她耳畔道:“告诉他,让他滚。” 南衣又羞又恼,慌忙想穿好衣服,可他却摁着衣角不让她穿,也不放她从桌上下来。 “我……” 南衣只好朝门口说话,可一开口,自己都察觉连声音都提不上气了,软得像是一滩水。 “南衣?”章月回询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南衣一闭眼,大声地仓皇道:“不想见,你走吧。” “那我便在这里等。” 章月回没那么好打发。 南衣脸上通红,她低声哀求着谢却山:“你放我下来。” 房中漆黑,唯有窗外一盏淡淡的灯笼光从雕花处透过来,他眼里晦暗不明。 “你还喜欢章月回吗?” 她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理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沉默让他生气,他抬手拔了她的发簪,任由她一头乌发泄了满肩,然后欺身压了上来。她差点惊呼出声,险险地咬住了嘴唇,将要开口的声音咽了回去,只剩半句暧昧的低吟。她半个身子躺在桌上,红着脸望着他的眼。 “回答我。”他贴着她的唇瓣低声道。不依不饶,忽然像个小孩。 南衣满脑子都是羞恼,外面有人时,她才从飘飘然不知何所在的云雾里重新回到了人间,意识到这里是望雪坞,她感觉到这一切的荒诞。 他们在干什么啊,要是有人走进来……看到这惊世骇俗的场景。 真的疯了。 她试图推开他:“谢却山,你冷静点……” 他眼里有些失望,老虎还要发威,声音却低下去,模模糊糊揉在喉间,像一条流不动的河。 “可我有些喜欢你。” 南衣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谢却山忽得起了身,将她也拉了起来,趁着她脑子懵,帮她穿好了外袍。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 南衣反应过来时,已经拦不住他了,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挽起一个草草的发髻。 他推开了门,和章月回迎了个满面。 示威似的,抬手一抹唇边残存嫣红口脂,从章月回身边迈了过去。 章月回瞪大了眼睛,呆了半晌,疯了似的冲进房间。章月回是何等眼力,哪怕南衣端正了衣冠,故作镇定,他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她肿胀的双唇,和垂在脸侧还来不及拢起的碎发。 他手里捏了一个什么东西,在桌边放下,紧接着又冲了出去,追上了谢却山。 拽住人的衣袍,一拳便挥了上去。 “狗东西!” 谢却山侧身一躲,抬肘反击,将失了方寸的章月回撞到墙边。 他拢拢衣袍,狠了脸色:“既然要求娶我谢家的人,那便好好求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章老板。”
第92章 真面目 剑拔弩张的谢、章两人忽然发现长廊上还有第三个人。 刚与甘棠夫人告了别的宋牧川在离开望雪坞的路上,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他有些尴尬,难以自处。也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分明看到了,这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抱着以和为贵的心情,宋牧川上前拱了拱手。 “二位,君子动口不动手……” “与你何干?!”这两人倒是出奇的一致。 宋牧川后头的话被怼了回去。他一个满腹经纶的礼貌人,这会倒像是秀才遇上了兵,顿时哑口无言。 章月回气冲冲地拂袖离开,谢却山也冷哼一声,半点面子都不给,懒得跟宋牧川打招呼,朝反方向离开。 宋牧川一整个莫名其妙。 他迟迟没走,就是有点犹豫要不要去见谢却山。 他其实肚子里有一百个疑问想问他。救下令福帝姬后,她告诉他,当时禹城军有难,是谢却山让她来船舶司找他的。他为何这么做?这分明就是违背了岐人的利益。 他很想问问清楚,但看到谢却山现在这副霸道的样子,又莫名来气。 “谢朝恩。”他竟略带严厉地叫住了他。 谢却山停住了脚步,狐疑又阴沉沉地回了头。 宋牧川认认真真地训斥道:“你太无理了。” 谢却山哑然,气焰低了下来,有些尴尬,语气温顺了不少:“……你怎么还没走?” 换成往常,他会觉得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无礼残暴的人,这样才更好。可自从他在深渊里抓住了一缕向上的轻丝,隐隐的,他也想让自己体面一点。 两人站在廊下,遥遥地望着彼此。谢却山感到有些好笑,宋牧川就是这么一个时刻要保持自己的底线的人,他将礼节看得很重。 这种熟悉感又让谢却山觉得莫名一股暖流淌过心里——规训是一件好事,说明他对他还有期待。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以前。初到汴京的时候,他还是个刚卸甲的武夫,脾气挺冲,又常被京城的公子哥们嘲笑是个被家族遗弃的庶子,是个莽夫。他要面子,自尊心强,不时要跟人起冲突。 宋牧川便像个唐僧一样在他耳边念叨君子克己复礼,礼之用,和为贵,君子不争口舌之快,不逞一时之能…… 耳朵都生了茧子,他一边嫌弃他啰嗦,一边跟着他学到了一身的士人气度。不过他能和宋牧川成为挚友的原因,反而因为他并非腐儒。宋牧川是个有傲气的人,只对自己看得上的人恨铁不成钢,至于看不上的人,他便是客客气气地目送他人上歧途,也绝不多说一句。他看得懂他,知道他心中的抱负,就是熟了之后话忒多了些。 谢却山也曾以此为豪,能与宋牧川并肩而立,在文章上各抒己见,势均力敌,又能把酒言欢,直抒胸臆。 有多久都故意不去回忆这些事了?今晚的他似乎格外多愁善感。 宋牧川沉默了会,心中在拉锯着,终于还是放弃了询问谢却山。倘若他只是偶尔发发善心,而他这么一问,却是暴露了徐叩月在他这里的秘密。他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找了个敷衍的说辞,道:“迷路了。” 谢却山折身回来,抬手引路,很自然地道:“我送你。” 宋牧川没拒绝,与他并肩往前走去。 这种熟悉的默契让宋牧川有些恍惚,他仍是冲动地想知道,他身上那些属于谢朝恩的部分还在吗? “朝恩,寒食节快到了。”他低声道。 “我不去。”不等他说完,谢却山便拒绝了。他太清楚他了,他一开口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邀他祭拜亡魂?他没这个脸。 宋牧川倒也没再勉强,笑了笑:“那倘若我死了,来年寒食节,你会来祭拜我吗?” 谢却山冷着声回道:“死了就死了,祭拜有何用?有本事就活着。” 谢却山的态度让宋牧川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在期待什么?明明都站在了对立面上,却提这些无用的情义有何用?他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就送到这里吧。” 已经绕过了照壁,行至大门口。宋牧川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拱手作别。 谢却山看着宋牧川离自己远了一步。而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有点难过。 冷不丁道:“我将子叙葬在了虎跪山的一片梅林里。去年大雪的时候,花刚开。” 宋牧川曾说过,君子如梅,当有不媚世俗之气节,傲立寒雪之风骨。 他们三人都记得。 宋牧川抬头愕然,眼中盈出热泪。 —— 外头下起淅淅沥沥的夜雨,院子里静得仿佛只剩下雨声。 南衣在房间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都在发软,想给口干舌燥的自己倒点水,手抖得厉害。她以为是冷,便去将房门关得牢牢的,拨上插销,拉下帷帐,又做贼心虚似的点了烛火。 房里一下子亮堂得让人觉得无处遁形,她忙将火熄了。 这才看到桌上有个匣子,好像是章月回刚才进来时放下的。 她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竟是一只镯子,用镶金包好了断裂的部分,硬生生将一只碎镯又拼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昭示着某种决心。 东西像是烫手似的,南衣啪地一声将盒子盖回去,放回原处。 这一个两个的,都疯了吧? 南衣倒头栽到床上,闷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憋了半晌气,忽然开始发疯捶床,像只虫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 …… 第二日,南衣起身,思来想去怕出去用早膳会碰到谢却山,肚子又饿得厉害,便谎称身子不适,让人把饭端到了屋里来。 正吃着饭,一个半大的男孩领着他的妹妹就迈入了她的房间。 “母亲。”谢钦奶声奶气地行了个礼。 南衣吓得汤勺掉到了碗里,半晌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多了个好大儿。 “母亲。”那奶团子一样的女孩也跟着哥哥喊了一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2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