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菱告别了这位大姐,低声跟谢恒殊说:“或许真是私奔,一个人去了,一个人没去。结果女孩失足落水,男孩又觉得后悔这才上吊自尽了。” 一夜的功夫,锦衣街又多了两条人命。 谢恒殊:“传闻中,燕氏最兴盛的时候,家中宅邸占了广阳府一整条街。” 阿菱猛地转头:“是锦衣街?” 谢恒殊把她的脑袋扳回去:“猜的,回去让曾尧查一查。” 这便有迹可循了,阿菱有些胆寒:“如果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了。” 谢恒殊居然笑了,眼中聚起丝丝杀意,像是凝视着沾血的刀锋:“好个燕氏。” 阿菱停住脚步,望着前面的一户大门紧闭人家:“到了。” 冯家门前有一条水沟,上面浮着烂菜叶,谢恒殊有些嫌弃地别开眼,阿菱觉得好笑,上前敲开了冯家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头上戴着白花的女人神色紧张地打量着他们:“谁?” 阿菱:“我们是来看房子的。” 女人懵了一下:“什么房子?” 阿菱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们不是要卖房子吗?” 女人下意识地否认,又像是忽然改了主意,往屋内看了两眼:“你等等。” 女人进屋去说了几句话又折回来:“你们进来说吧。” 院子里两个人,一个坐在木墩子上择菜,一个坐在台阶上抽旱烟,想来应该就是冯家父母了。 冯父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你们要买房?” 阿菱故意道:“是啊,只不过我刚刚听说你们家前段时间才死了人,这屋子没什么妨碍吧?” 坐在木墩子上的冯母冷冷地瞪过来一眼,冯父咳嗽了两声,粗声粗气地说:“我家大郎是身体不好,被庸医害死的,跟房子没关系。” 谢恒殊淡淡地看他一眼:“庸医?你是指用虫蛊禁术治病的人吗?” 冯父手上的烟杆滚到地上,结结巴巴地否认:“什么虫蛊什么禁术,我听不懂!” 他明明在否认,声音却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人听见,站起来甩着手赶人:“房子我不卖了!走走走!” 谢恒殊不跟他废话,抽剑出鞘,荡出的剑气将那支烟杆劈成两半,青石砖地都跟着凹进去一块。冯父冯母市井里生活了半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冯母从木墩子上滑坐到地上,年轻女人一把捂住了冯母的嘴,生怕她叫嚷出声惹怒了这位煞神。 冯父吓得面如土色:“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谢恒殊的剑刃就抵在冯父脖子上:“说。” 冯父冷汗直流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讹一点钱,那医馆大夫是个庸医,治不好我儿,我只是想讹点钱……” 剑刃又逼近了几分,谢恒殊:“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冯父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谢恒殊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说,谁给你儿子治得病?人在哪里?” 冯父:“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就是个路过讨碗水喝的道士,他说他有偏方能治喘疾,我就想着试一试。后来我儿子真的好了,但是离不开他的药,他收的钱越来越高,我实在是掏不起啊!” 冯家人掏空家底也供不起价格如此高昂的药,儿子还是死了,他们原本想去告官,那道士却一点也不怕,说自己用的是燕氏禁术,如果把他告到官府,冯家人自己也得死。 由于当年影响极其恶劣,为杜绝燕氏死灰复燃,禁用蛊术是被写进律法里能株连三族的大罪。 冯家人不敢报官,也拿这道士没办法,被掏空家底还欠下一屁股外债,动了歪心思想坑医馆一把,所以才有了那天被傅微山撞见的一幕。 阿菱又问了一遍:“你还记不记得他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家住在哪里?” 冯父已经抖得说不出话来了,那边的年轻女人大着胆子开口:“他说自己只是个无名道士,称谓不重要,因为居无定所也没告诉我们住址,每回都是他主动上门来的。长相很端正,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我也说不出来。” 阿菱问她:“你们可曾结过什么仇家?” 年轻女子摇头:“没有,虽然邻里之间常有口角,但是也不曾得罪谁到这种地步,那道士只是求财。” 年轻女人觑着二人的神色,看准阿菱央求道:“两位贵人,我们家是受人蒙骗,经此一遭已经吃足了苦头,我丈夫的命也没能留住,家里人虽动过些歪心思,但并没成事。大郎命薄,我们家认了,不怪旁人,只求您留下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谢恒殊没有看她:“走。” 阿菱点头,从这家人的描述中来看,那道士除了钱什么也没问他们要,而且狮子大开口,要价一次比一次高。然而除开这处住宅,这家人所有家当凑到一起,也不过七十多两银子。 道士手握秘术,不去寻巨富之家,反倒是挑了户市井人家下手,可见并非为了求财。 怪只怪他们住在了锦衣街上。 ---- 榜单又轮空了…痛哭
第47章 第47章 = 穿着靛青色衣裙的丫鬟行走在花厅中,依次放下三盏热茶,待她静悄悄地退下后,文夫人才在下首落座。 广阳府的一些事,曾尧去查未必比文家更快,不过一日的功夫,文夫人就已经将锦衣街这一两年来发生的事摸得清清楚楚。 一件两件还觉得稀松平常,但这么多祸事发生在一条街上就太古怪了。知道的都说锦衣街风水差,有年纪大的还能说上几句燕氏冤魂作乱之类的话,相信的人却并不很多,什么冤魂会等上六十年才出来兴风作浪? 阿菱:“燕家人是想闹得锦衣街无人敢住,然后再拿回那块地方吗?” 文夫人一肚子生意经,听了便点点头:“锦衣街要是成了鬼街,再想花钱买下那块地方就便宜多了。但买下一条街可不是小事,知府知道也要过问的。” 阿菱犹豫着问:“难道要等?等到有人出来把那条街买下来?” 谢恒殊断然否决:“等不了那么久,燕家也未必是这个算盘,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报复那条街上住着的人。” 阿菱喃喃道:“那还真是一群疯子。” 文夫人交待完事情就要告辞,刚走出几步就有一个妈妈匆匆走过来,面色为难地靠在文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夫人既怒且惊:“什么?这丫头净给我惹事,人呢?” 曾尧跟姐姐擦肩而过,忍不住劝了一句:“她还小,你好好跟她说道理,别动手。” 文夫人走路带风:“你知道个屁!” 曾尧摇摇头,走到谢恒殊跟前:“京中来信,周二公子向太子进献生子秘方。” 阿菱下意识地看了眼谢恒殊的表情,谢恒殊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没好气地道:“我是让人盯着周二,不是让人盯着东宫。” 阿菱被他看出心思微微一窘,低下头认真地刮起了茶沫。谢恒殊听到这个消息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思索了片刻:“知道了。” 阿菱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会不会也跟燕氏蛊术有关?重芍原先就是周二公子那里的人。” 听到重芍的名字谢恒殊厌恶地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道:“东宫是位聪明人,不会轻信这些旁门左道。” 阿菱不大同意谢恒殊的话:“病急乱投医,哪怕是圣人也难免俗。” 周二不是个安分的东西,真跟燕家勾搭上也不古怪,只是以谢恒殊的身份而言,在这件事上由他出面提醒太子并不合适。谢恒殊眉心稍动:“拿纸笔来。” 一封信匆匆写就,谢恒殊只用了半张信纸,让曾尧晾干后快马送去给北鹤先生。 谢恒殊揩去指尖的墨渍,轻嗤一声:“总不该蠢到那个地步。” 阿菱还记挂着裙下臣的事,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纪先生?” 谢恒殊已经跟纪先生短暂地会过面,且尚未谈拢,只是阿菱对此并不知情。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快了。” 阿菱总觉得谢恒殊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他,正思忖着,忽听到文小姐一边喊着“舅舅”一边狂奔过来,曾尧去嘱咐人送信压根不在这儿,文小姐权衡之下躲到了阿菱身后:“夫人您可一定要救救我,我娘说要把我的皮给扒了。” 文夫人在走进花厅的一刻起,生生将怒气忍了下来:“你过来,不许给夫人添麻烦。” 文小姐冒出一个头:“那你把花还给我。” 文夫人咬牙:“八百两银子买一盆茉莉,你还有脸跟我讨价还价!” 文小姐不服气:“是你说上次开花宴阿华她娘臭显摆,我给你买了盆更好的,你还骂我!” 文夫人气得倒仰,想到八百两银子就这样撒出去了,心口就跟割肉似的痛,也顾不上谢恒殊还在一旁坐着了,撸着袖子就要过来:“我不仅骂你我还要打你!” 阿菱被卷进家务事中有些尴尬,却也不能真看着文夫人打人,站起来在文小姐身前挡了挡:“文夫人,好好说话,别动手。” “这是哪家的花?” 谢恒殊没注意到阿菱求救的目光,却盯着那盆花开口了。 文夫人不得不停下来答话:“是城南季家的花,他家主人极擅养花,只不过平日里深居简出,除几户亲友以外,甚少有人能得到他家的花。这丫头犯拧,硬是高价找人买下来了。” 谢恒殊:“来人,取一千两给文小姐,这盆花我要了。” 文夫人吓了一跳:“您要看上了这盆花,送给您便是。” 侍从很快取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文家的丫鬟,文小姐看了看大人们的脸色,抱着阿菱的胳膊乖觉地没有继续说话。 文夫人十分不肯收,谢恒殊已有些不耐烦:“吵死了,花留下来,你们退下吧。” 文夫人只得拽着女儿走了,阿菱看谢恒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盆花,好奇地问道:“这花很名贵么?” 谢恒殊:“还行,养得确实不错。你不是挺喜欢那两个小孩的吗?这花拿去送给他们吧。” 阿菱刚想答应下来,又觉得不大对劲,警惕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你买花送给他们?” 他睨了一眼过来:“怎么?” 阿菱仔仔细细地看了回这盆茉莉,香气馥郁,素质盈盈,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谢恒殊看出她那点小心思,天底下人人都好,独他一个是坏人,他气极反笑,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浮现出丝丝的恶意:“我亲自去送。” 阿菱听了这话更觉怪异,又不知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谢恒殊,心中五味陈杂,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两个孩子坐在房间里,盯着桌子中间的一碟点心看,他们之前饿狠了伤了胃,现在在文家倒是衣食无忧,但每日饭量都有控制,不敢让他们吃得过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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