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拿起一支钗在她发间比划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侧妃今年多大了?” 阿菱:“您叫我阿菱吧,我今年十九岁。” 良娣险些没拿住手中的钗:“是哪个菱?” 阿菱觉得她分外亲切,嗓音都比平时更轻快一些:“菱角的菱,听说我娘是吃了菱角才生下我的。” 良娣许久没说话,阿菱才察觉到一丝不对,还在她想是不是自己太冒昧了,正坐立不安的时候,听见良娣颤着声音问:“你姓什么?” 阿菱愣了片刻才答:“江。” 良娣潸然泪下:“你家是不是住在衢州?” 阿菱离家的时候太早,依稀记得姑姑是这样告诉她的,她迟疑着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记不太清了,似乎是的……” 良娣:“家门口有棵好大的榆树,你总说想吃榆钱饼……” 阿菱脑袋轰然一响:“姐姐……” 良娣紧紧地抱住她,哭得几欲昏死过去:“是我,是姐姐,我在这儿。” 姐妹俩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叙旧,满月宴一散席,进宫赴宴的大臣皇亲就要陆续离宫。雪娘拽着妹妹的手不舍得放,直到身边的宫女看出不对过来劝了几句,她才爱怜地摸摸阿菱的脑袋:“不怕,只要找着了你,咱们总有相见的时候。” 阿菱坐上马车离开宫门,魂不守舍地回到郡王府,待在自个儿的地盘上,她才敢拽着谢恒殊的袖口,着急地跟他说:“我找到姐姐了。” 谢恒殊听她颠三倒四地说起刚刚发生的事,微微皱眉又问了一遍:“东宫那位良娣是你的姐姐?” 阿菱喃喃道:“我一看她就觉得面善……” 谢恒殊看她呆呆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意,揉揉她的头发:“哭什么,往后总有能见她的时候。” 阿菱擦擦眼泪:“我没想着还能见到她。” 谢恒殊耐心地哄她:“至少她现在过得不错,你看了也该放心。” 阿菱痴痴地点头,挨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大约是寻着了亲的缘故,这一夜阿菱格外得精神,半夜还扒在窗口看月亮。谢恒殊从床上坐起来,衣襟微敞,隐隐露出半截劲瘦的腰身,阿菱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你先睡吧。” 谢恒殊轻笑一声:“高兴得觉都不睡了。” 阿菱点头:“我睡不着。” 谢恒殊拍拍床榻:“过来,陪你聊天。” 阿菱不大信他,被他一盯还是乖乖地坐过去了,谢恒殊淡淡地睨她一眼:“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件什么事?” 阿菱早不怕他这样了,嘟囔一句:“什么事?” 谢恒殊:“你把沈明浔房里的人藏起来了?” 阿菱就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摊开了说:“岳圆不想继续待在沈家,她是我的朋友,我才帮了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圆捎信给她后她就准备了起来,怕露了行迹并没指使郡王府的人,托着薛衡和金繁露帮了忙,金繁露听说原委,很爽快地答应了。 谢恒殊摸着她的头发:“沈明浔找到我这儿来了。” 南阳王的事情一过,沈老夫人就寻了个好日子带着一家人去佛寺里烧香,岳圆趁这时候偷偷从庙里逃走,寺外自有人接应。 岳圆跑了,沈明浔遍寻不得,有能力能帮她掩藏踪迹的数来数去也只有阿菱一个。 阿菱冷笑:“装模作样给谁看?阿圆那样喜欢他,要不是被伤透了心,何至于逃开尚书府。” 这件事阿菱憋在心里一直没说,如今挑破了,她实在忍不住,字字句句都在声讨沈明浔:“阿圆跟着他这些年可曾享过一天好日子?他中举过后身边就添了新人,对阿圆百般冷落,院子里一个小丫鬟都能冲着阿圆大呼小叫。” 阿菱声音忽地一低:“但阿圆要走,都不是因为这些。她有了身孕,沈明浔还没娶妻她就有了孩子,她害怕这个孩子保不住,更害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会过上沈明浔当初的日子。” 岳圆怕自己变成第二个柔姨娘,失宠却有子,以她的手段心机根本不能在正房太太底下过好日子。 谢恒殊难以置信:“她带着沈明浔的孩子跑了?” 阿菱冷着脸:“他既不知道,就不能算是他的。” 谢恒殊怔了半晌:“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女人啊,心狠起来,能让父子对面不相识。 谢恒殊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忌惮,也顾不上同情沈明浔,捧着阿菱的脸问:“我对你好不好?” 阿菱满心愁绪都被他搅散了,她故意道:“给你送美人的可比沈明浔多多了。” 谢恒殊眉峰一压,半边身子支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江菱衣,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什么时候见过那些人?” 阿菱撑不住笑了:“你瞧瞧,又要问,问了又要生气。” 谢恒殊冷着脸,阿菱推他一下:“那我跟你说实话。” 谢恒殊勉强丢过来一个眼神,阿菱问他:“如果我以后没有孩子,太后或者皇上逼着你纳妾,怎么办?” 谢恒殊答得干脆:“没有就没有。” 阿菱又推他一下:“跟你说正经的,你别说气话。” 谢恒殊转过身,跟她脸对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子嗣一向单薄,太子三十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没孩子,在谢家不算什么稀奇事。” 阿菱沉默了,谢恒殊揉着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道:“你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心里憋出了事,身子也要跟着坏掉。” 她还是不说话,谢恒殊叹一口气,轻抚着她的脊背:“我不要你替我生儿育女,只要你陪我长命百岁。” 两人额抵着额,阿菱眸间闪过一丝水光,在他唇角落下一个清淡的吻。 “今晚月亮特别亮,明天天气一定很好,我们出去踏春。” —全文完— ---- 完结,撒花!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陪这篇文到完结的大家,尤其是一直在给我投雷的宝宝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鼓励,稍后会在评论里发个小红包庆祝一下完结。 这是我在晋江完成第一本长篇,虽然只有二十五万字,但还是蛮开心的。 小江和小谢的感情线已经收束,小江现在还是侧妃是因为小谢之前的设定是不过三十不能娶妻……考虑过要不要用时间大法瞬移一下,但想了想还是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之前就说过,小江和小谢会有一个女儿,不过也是好几年后的事了,所以会放在番外里。 副cp的故事也一样。 其实这本书最初最初的时候想写的是沈明浔和岳圆的故事,但写了几章没找到感觉所以重新拟定了主角。(没有大纲的人就是这么不靠谱……) 最后的最后,希望我们还能再相逢! 祝好!
第61章 番外岁岁(一) 郑三姑娘性子慢,就连出生的日子都比别人要晚。陆月文怀胎十月有余,肚子仍稳稳当当的没动静,丈夫急得求神拜佛,她听着嫌烦,失手砸了只茶碗。 茶碗一碎,肚子忽然就开始往下坠,沉甸甸地泛着疼。 丈夫看她脸色不好,赶紧安抚道:“碎碎平安。” 旁边的老嬷嬷察觉出不对,一叠声地吩咐丫鬟:“这是要生了,快去请稳婆!” 这位少爷脸一下子就白了,一边念叨着“请稳婆”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屋外迈,刚走出去两步就左脚拌右脚摔了个底朝天。 屋里谁也没空扶他,老嬷嬷急得跺脚,拽起这个文弱书生往旁边一放:“姑爷别添麻烦了。” 陆月文更没力气管丈夫,任她平时再沉稳头一回生育也吓得六神无主,被几个精壮的婆子往产房里一送,痛得她几欲昏死过去,后面的事便都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睁开眼时,丈夫头顶着个大包模样滑稽,眼眶红红地凑到她跟前:“你打碎一个碗她才肯出来,小名就叫碎碎吧。” 包被里的婴孩睡得正香,小脸皱巴巴的,却怎么看怎么可爱。 她初为人母,难免多了几分顾忌:“还是叫岁岁吧。” 她抬起手,在丈夫手心虚虚地写了个“岁”。 丈夫仿佛怕吵醒孩子,声音压得极低:“你说她是不是被你砸碗的声音吓着了?怕你生气,就乖乖跑出来了。” 陆月文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满目爱怜:“是这样吗?我们岁岁真乖。” 郑三姑娘没有辜负母亲的话,从小就是姐妹中最乖巧温柔的那一个,郑大夫人最疼她,难免忧心:“你啊,太像你爹爹了。” 郑三姑娘问祖母:“像爹爹不好吗?祖母不喜欢爹爹吗?” 怎么不喜欢呢?小儿子性情温文又孝顺,几个孩子就属他最贴心。可孙女是要嫁到别人家里的,不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叫她怎么放心呢? 郑大夫人在心里叹息一声,抱着孙女拍了拍,笑着哄她:“是啊,祖母现在只喜欢岁岁了。” 郑三姑娘挺担心的,当晚回去抱抱她爹:“爹,你别伤心,岁岁喜欢你。” 父女俩一个脾性,郑四爷乐呵呵地道:“有岁岁在,爹怎么会伤心呢?” 郑三姑娘是个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她就像庭前种下的海棠花一般,柔弱美丽,被人细心养护。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这株花似乎有些发蔫又或者是今天课业怎么也写不完。 直到林邑来到郑家书院,她这一辈子的不顺心似乎都应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郑三姑娘从小就知道,她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两人只在幼时见过几面,相处起来与兄妹无异。起初她并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家中姐妹每每拿此事逗她,她都颇为不解:“指腹为婚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啊。” 年纪稍长的姐姐便道:“我们岁岁还没开窍呢。” 林邑来到郑家的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雨,郑三姑娘早早地被侍女喊醒梳头换衣,她虽不知为何要这般郑重,但还是任由她们摆弄。 她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往外看,心想这么大的雨,林家公子恐怕不能如期到达了,正犯着瞌睡,五妹妹忽然在她腰间捅了一下:“三姐姐快看。” 雨幕之中出现了数顶油纸伞,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身形颀长,微微倾斜的伞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下巴。 人影愈近,伞面忽地往上一抬,那双淡如云烟的眸子不经意地望过来,隔着重重烟雨,少年的眉目仍旧难掩清俊,而郑三姑娘除了漫天的雨声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约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郑三姑娘所有的懵懂情思都绕着林邑一个人打转。他才学过人,一点就通;他博闻强记,能言善辩;他文采斐然,诗如其人…… 林邑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唯一不那么耀眼的地方大概就是她这个未婚妻了。河间府待嫁的姑娘中最常谈起的少年郎就是林邑,酸言酸语总能传到她的耳朵里,少女的愁绪在肠子里打了一百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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