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瞧他半张面孔被照得明媚,伸手去揭开他面上几缕发丝:“自然是好的。” “听揽月说,你与叔言又在讲那叶三少了?” 林晏走在他身边,低低与他简单讲了几句与他早餐时与方知意的对话,感觉周璨故意往他身上靠将过来,心中一动,便伸手揽到他腰后。 周璨似是无所察,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你说得没错,不光是叔言,还有揽月,我都希望他们能自个儿成个家去,甭在我身边一辈子打转。” 林晏听了,不由暗自皱眉。周璨这话,倒像是有几分希望将身边人妥善安置的意思。林晏将揽着他的手紧了紧,压下心思。
第五十九章 玄武 风卷微云分远岫,浪摇晴日照中洲。船停在柳荫下,夏风似乎都是波光粼粼的,带着叶的香与湖的水汽。 “哎,等等,容我再想想。”纯亲王落子有悔,捏起棋子又收拢在手心。 林晏叹了口气,道:“你悔棋就算了,怎还偷藏我的黑子?” 周璨讪讪把棋子归位,嘟囔道:“眼睛还挺尖。” “王爷,果盘备好了,可要过这边来吃?”婢女活泼地插话进来,林晏闻声望去,并非揽月而是摘星,林晏正奇怪,周璨却得了台阶,将那枚白子丢回棋篓中,慢悠悠起身:“那咱们稍后再战。” 林晏失笑,便也起身来扶他,周璨道:“天清华林苑,日晏景阳楼。过两天日头没这么辣了,应当带你去瞧瞧……”他正说着,身子却晃了晃,得亏林晏已经近身,连忙揽住他,急道:“怎么了?” 周璨只是眩晕了一瞬,抓着林晏的小臂静立片刻,眼前便恢复清明,只是暗道自己身子越发不济,怕是耗不到两个孩子瓜熟蒂落。林晏瞧他嘴唇苍白低头不语,揪着心又追问:“你哪里难受,我们调头吧,叫方先生看看。” “王爷?”摘星也是吓了一跳,小半串葡萄摔在地下,惨不忍睹。 “行了,一个两个都大惊小怪的,”周璨拾起靠在桌边的手杖点点地,“尤其是你,教不得好了,二八的小丫头片子跟个老婆婆似的手抖,下去吧。” 摘星不服气地要顶嘴,周璨就笑:“惯着你了,小心本王跟揽月告你的状。” 小姑娘一听,立刻一声不响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逃之夭夭。 周璨拍拍林晏小臂叫他看笑话,见林晏仍是一脸忧心忡忡,便道:“我没事,躺会就好。” 林晏将他扶到榻上,周璨将枕边的扇子塞进他手里,闭起眼睛:“躺在这儿看这湖真是眼晕。”林晏便将丝扇挡在他眼前。 周璨勾唇笑了笑:“双胞胎就是这样的,自然辛苦些,我都习惯了。” 林晏闻言低头,便见周璨的手拢在身前安抚,他叹了一声,伸手去揉他后腰,摸到汗水的潮气,便举扇轻轻送风,只能道:“可好些了?” 周璨说不了三句正经话:“不错,养儿防老,果真有道理。” 林晏气得拿扇子不轻不重在他额角点了点。 周璨哈哈笑了几声,道:“怎的,有话就问。” 林晏给他捏揉僵硬的后腰,问:“揽月去哪儿了?” “本王给她放假了。”周璨悠闲答道。 林晏稀奇了:“她恨不得一双眼珠子挂你身上,上哪去休假?” 周璨扬起一只手朝空中一点:“葡萄。” 林晏只好起身去小桌旁,取了葡萄剥了送进周璨嘴里,还接了他吐的葡萄籽,周璨嚼着东西含糊道:“北蒙王爷要约她出去,我就叫她去了。” 林晏愣了许久:“你也别乱点鸳鸯谱了,强扭的瓜不甜。” “我可没逼她去,是她自己要去的。” “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林晏心里默默道,改口问:“当年你派揽月去北蒙所谈何事?” “东宫伙同刘封在商道搜刮油水用于私募兵马,那些马匹均养在北蒙边界,我要北蒙新主为调查行些方便,许他事成之后马匹半数归他。” “你倒是挺大方。” “交个朋友罢了。” 林晏笑了笑,又送了颗葡萄进他嘴里。他不知周璨早早就在为商道那事筹谋,那会吴秋山倒台如此彻底,少不了周璨多年缜密筹谋,步步紧逼。他不由感慨,他的王爷肩上有千斤重,负累苦久。 林晏想到此处,不禁伸手覆到周璨腹上,轻转掌心,帮他纾解些不适。 周璨将手搭到他手背,舒服地闭起眼睛,随口道:“同我讲讲西边的日子吧。” 林晏轻声细语,与他讲呼图尔的赤壁丹崖,讲寒气在枯枝上结冰如珠的琼枝银花之美,讲湖水冰封,下头层叠的气泡也被冻结,遥遥望去,无垠冰鉴下似有无数珍珠烁烁欲出的奇观。 周璨本只是休憩时解个闷,听着听着,眼角不由微湿。当年叶韶归京时,也爱同他讲些西境的见闻。但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最乐意讲他一骑当先,取下敌方主将首级的英勇故事,不然便是葡萄蜜瓜烤全羊的吃食,不是血淋淋便是美滋滋。周璨这才意识到,林晏与叶韶,恍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而他如今再想起叶韶,那种疼痛似乎终于不再尖锐叫他难安。他被圈囿在京城,活成一株漂亮得空泛的死植,而他的爱人将远方广阔的风景掰取一小片来,送到他眼前,叫他活过来了片刻。 日高水静夏日长。周璨默想,倘若他与林晏永远在这片水域上便好了。 “安儿,你亲亲我吧。” 林晏闻言,缓缓低头,最终在他眉尾落了唇。 周璨闭着眼笑:“脸皮还是这样薄。” 林晏仍俯首在他耳边,热气微微吐在他耳廓:“不知怎地,这会就想亲一亲你这儿。” 那其实是一个下意识的,疼惜宠溺的吻。 周璨轻轻吸了吸鼻子。 “它想翻身。”林晏忽地笑起来。 周璨感到腹中拉扯着细细地疼,睁眼低眸瞧了眼林晏捂在他腹上的手。 “你的手何时这样大了?”周璨捏着他手腕,将自己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对地比了上去。 林晏的手心厚厚一层茧子,因为握刀用力,指节显得**。这么一比,林晏的竟比他大了一圈。周璨坐起来,将他两只手一道拉到眼下,林晏手上满是大小的伤痕,残留着些许冻疮的痕迹,右手是握刀的茧,左手是拉缰绳的茧,着实算不上一双漂亮的手。 周璨摸了摸他虎口最深的伤,笑道:“你小时候,手软乎得像糯米团子。” 林晏抬起手,捧住他的脸,故意稍加力搓了搓,周璨拢住他手指,佯怒:“放肆!” 林晏迎上去啄了啄他的唇,威胁道:“你再拿小时候的事取笑我,我便只能叫王爷多记住些长大的安儿能做的事了。” 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周璨身上缓过劲来,便挨着林晏肩膀道:“今年错过了你生辰,但我还是给你备了礼物,你可要瞧瞧?” “自然要的。” 摘星随唤而来,将一只看着有些年岁的绣盒呈给林晏。 “打开看看,这东西你可不能随便送人了啊。” 林晏听他的话分明还在怨他送刀之事,苦笑打开,却在看到盒中物什时愣了。 一只镶金碧玺手镯。金饰薄如蝉翼,是藤叶簇花的造型,栩栩如生,倒像是镯子上盘了活的藤蔓似的,足见金匠手艺之高超。碧玺是罕见的碧蓝,通透不掺杂色,更重要的是,与周璨拇指上那只扳指是出自同一块宝石。 那是当年还未退位的太子送给太子妃的定情之物。 太子当年游历蒲甘,得的一块碧玺,大头做了这只镯子,而小料给自己做了一只扳指,足见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深义重。 “王府主母才能有的,给你正合适。”林晏还在怔忡,周璨凑过来指着那镯子,调侃道。 林晏自认对他的胡言乱语练出一身铜皮铁骨,还是被这句话激红了脸。他看向周璨,说不出话来,周璨挑起眉毛:“怎地,嫌女气,不想要?” “不……”林晏慌不择言,“受之有愧,冒犯太子妃了。” “我也没见我娘戴过,它从来都是呆在那盒子里,暴殄天物,”周璨将那镯子取出来,放在眼下端详,“呵,我都没见过我娘。” 林晏托住他的手,截下话头:“我很喜欢,你将它送给我,我……我求之不得。” 周璨不打算放过他,抓起他手腕就把镯子往他手上套。 “哎,戴不进的,你别胡来!”林晏脸红更甚,也不敢挣扎,怕把着金贵东西弄坏了,“别闹了!” 周璨笑个不停:“我是不是该早几年送你?” 林晏心又不争气地狂跳几下,将他的手握紧了,顿了顿,道:“我仔细收着,要是真如你所说,里头有个女儿,”他低头笑看周璨身前膨隆,“到时候就在她出嫁的时候传给她。” “瞎说什么,我闺女哪能轻易嫁人的?” 两人正闹着,摘星惊慌失措地跑来,在船上也站不稳,扑通摔在周璨跟前,颤声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揽月姐姐把那北蒙王爷打伤了!” 林晏扶着周璨匆匆踏入堂中,便见揽月在那跪得腰板笔直,头却一直低着。 “属下死罪,请王爷发落。”揽月将暗卫佩剑举过头顶。 周璨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掠过她往后院而去。林晏忧心忡忡回头,那婢女依旧不稀得给他一个眼神,低头安静跪着。 方知意正在洗手,看两人进来,先道:“剑伤从锁骨中下至左肩,经过包扎已无大碍。” 周璨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停下步子,将宽袖拢到身前遮掩身形。林晏也松了口气,北蒙王爷在纯亲王府要是有个好歹,可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 “我先进去,你站外头便好。”林晏拍拍周璨后腰,掀开内卧的帘子。 阿史那卓半边身子裹着纱布,脸色倒是寻常,人也看着精神,冲林晏招招手,笑道:“你们王府这弯月亮,可真辣啊!” 林晏恨不得敲打他两下,上去叹了口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如何惹她了?” 揽月素来冷静识得大局,如何会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莽撞事来,定是这北蒙王爷欺人太甚了。 阿史那卓摸摸鼻子,不解道:“我也没说什么啊,我邀请她与我比试几招,本欲叫她先见识见识本王的雄姿风采。” 林晏揉了揉太阳穴,好声好气道:“您要不再想想?” “我真不明白,过招时我还夸她武功在你之上,”阿史那卓拍拍林晏肩膀,笑道,“说起你好玩了,我跟她说我还闹过笑话亲了你……” “你等等,”林晏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你同她说了那事?” 林晏冷汗直冒,好家伙,这话要是被揽月听了去,她不光要剐了你,还得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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