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将她摁了回去,起身捡起衣裳,看到床边的铜盆微微一愣。 拾起掉落到铜盆里的道袍,转头道:“这衣服沾水了。” 不仅沾水了,还沾了些别的。 卫明姝刚坐回去,盖上被子,闻言看了一眼,吞吞吐吐,“这...这怎么办?” 沈轩抿了抿唇,又看了眼手上的道袍,抬步搭在桌前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药和纱布,又快速折返回去,坐在床边。 步子略过,带起一阵微风,烛火轻轻摇曳。 卫明姝接过他手中的药,轻车熟路地换着药。 沈轩眼睛还不住地向道袍瞟,“那道袍是谁的?” 卫明姝手下不停,眼睛未抬,“诚蕴真人找的,说是从前道观里压箱底的衣服。” “你之前的衣服呢?” “之前被人抬下山去的时候,被树枝挂了个口子,便扔了...” 沈轩撇开眼,没再看那道袍,“明日我去洗了...” 他虽是之前不甚讲究,却也知道在别人道观做这档子事,还脏了道袍,很是不好。 卫明姝缠纱布的手一顿,刚厚起来的脸皮又瞬间被磨平,“我...我去洗就好。” 迅速上好药,捡起地上里衣,长舒一口气,不由庆幸。 好在这衣服没掉到铜盆里。 沈轩见她此时脸红耳赤的,刚才那股要把他压倒的气势荡然无存,披好衣裳,弯腰端起盆,“先别睡,我去打盆水。” 声音停了一下,淡淡说道:“给你擦擦身。” 卫明姝刚拢好衣服,闻言又将衣服拢紧了些,这才知道之前自己说得话有多撩火,抢过他手中的盆放下,“还下着雨呢,明日再说。” 沈轩本就是想逗她,走到桌前灭了烛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道观厢房本就简陋,半新不旧的窄床未设帐幔,密布的乌云将月光挡在窗外,两人近在咫尺,却是看不清对方。 仿佛一切归于沉寂,卫明姝平躺着,不安感又慢慢漫上心头,原本在昏暗的烛火下昏昏欲睡,现在却如何也睡不着。 她害怕她睡着了,一切又是她做的一场梦,枕边还是空空如也,他又消失不见了...... 正打算翻身,却感到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郎君?” “我在。” 卫明姝见他回话,微微起身,“我睡到外边吧,我......我想抱着你睡。” 沈轩手微微一顿,迟了片刻点了点头。 卫明姝跨过他,睡到外侧,枕上他未受伤的一侧肩膀,“郎君,别走......” 沈轩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他也在害怕。 可他更心疼。 从前他总觉得她不够担心他,还因此嫉妒过别人,想着她何时能多担心担心他就好了。 可如今真看到她为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紧张到连眼睛都不敢合上,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手轻揉着她的肩,低声哄着,似是在安慰她,也似是在对自己说,“我不会走的,明珠,这不是梦。” 窗外风雨暂歇,雨滴顺着屋檐滴落,打在窗沿上,清晰可闻。 卫明姝怔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郎君不走便好。” 轻轻合上眼,似是呓语,似是只属于两人的誓言,“我想同你过一辈子。” 翌日,两人直至巳时末才起身,门外也未曾有人打扰。 卫明姝缓缓睁眼,发现那人正在她身旁熟睡着,心下这才彻底安稳。 往常他总要比她起的早些,她还没怎么见到过他熟睡的模样。 抬头静静看着那张五官英气俊朗的脸,并未出声打扰。 许是连夜奔波,也许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沈轩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刚睁开眼便对上自家姑娘的眸子,见到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你看了多久了?” 仿佛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卫明姝一时羞赧,低下头低声道:“没看多久.......” 忽然又想到什么,赶紧起身趿鞋,抓起木椅上的道袍。 昨日烛火昏暗,她也没有看清楚,此时仔细看过,不由眉头皱起。 沈轩也觉得不妥,“我去打水......” 卫明姝睨了一眼,想到什么,坐回床边,扯开他的领子,见那绷带上的血都已经变成暗红,没有再往外渗,不由松了口气,“你躺着吧,我去便是,回来给你换药。” 伸手拿起床角叠放整齐的他的外裳,“借郎君的衣服穿穿。” 只是沈轩身量着实宽大,穿在卫明姝身上就如同将人从头到脚罩起来了一般,哪儿都不合身。 沈轩见她穿着自己的衣裳,却是觉得嗓子有些干。 卫明姝没有察觉,将袖子利索挽了个宽边,提起拖在地上的衣摆,转身找到放到门边的木桶。 打开门,却是迎面撞上正要敲门的诚蕴。 舌头仿佛打了结,“真...真人,好早...” 沈轩向来耳力好,听到卫明姝这么说,赶紧将那件道袍往床里塞了塞。 作者有话说: 男主(拍桌):我们是合法夫妻,不必偷偷摸摸!搞得和捉那啥一样! 诚蕴:一对狗男女。 我这边营养液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感谢不了,发现大家投了好多营养液,但不知道在哪儿看是谁投的,这里特别感谢一下,感谢宝子们的支持!!!
第118章 心虚 ◎“你昨晚喝我给你的药了?”◎ 诚蕴进门, 看清卫明姝,手臂一抖, 手中叠放好的衣裙掉在地上。 面前这个娘子正穿着不合身的男子衣袍, 显然才刚睡醒没多久,睡眼惺忪,眼尾还带着些水润, 雪白的颈上还留着未消散的印记。 显然不像是老老实实在床上睡了一觉的样子。 卫明姝词钝意虚,手不自觉罩紧身上披的黑色外袍,露出一截细腕,上面交错的痕迹也不止一道。 诚蕴倒吸一口气, 低身捡起衣裳,扫向卫明姝手上提的木桶,又多看了眼卫明姝上的衣服, 声音不免大了些, “我给你送的道袍呢?” 卫明姝不敢答话。 屋内却是在话音落下时, 传来一声哐当盆翻的声音。 这个屋子并不大, 抬头便能望到里面那张窄榻。 只见那故友的好儿子正弯腰,衣裳虽是端端正正地穿着,头发却格外散乱, 手忙脚乱的扶正地上的铜盆。 那榻上亦是凌乱着,显然这两人昨夜也不曾收拾过,倒头就睡下了。 眼神锐利,捕捉到那被子下的一角衣袖,都能想到那道袍刚才是怎样被慌慌张张团到被子里的。 诚蕴脸色霍然晦暗。 她自也知道久别重逢, 情难自抑, 可就一晚上也忍不了? 这里可是正经的道观, 清修之地, 不是男欢女爱之所。 卫明姝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攥着衣摆,和男人交换了个眼神。 诚蕴镇定许久,开口问道:“你昨晚喝我给你的药了?” 卫明姝收回眼神,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声音渐弱,“我没有......” 随即诚蕴转头又问向沈轩,“难道是你喝了?” 沈轩抬眼,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卫明姝,只见自家媳妇低着头,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不知为何也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往被子旁挪了挪,遮住藏道袍的被子。 诚蕴手指收了些,忽然想替杨英训诫一下儿子,低眼厉声道:“行了,别藏了。” 说着将搭在臂上的衣服往床上一抛,“今日我令人封了山,你们长久待在此处不是办法,换上衣裳收拾收拾,尽早下山吧。” 卫明姝一愣,“那诚蕴真人呢?” 诚蕴叹气,“自是留在这山上。” 这山下她所挂念的人,清醒的早已故去,其余的人都早已不知为何而活。 与其去和他们浑浑噩噩地过着,倒不如在这山上赎罪,好好将瑶瑶抚养长大。 不知山下事,也能落得后半生清闲。 卫明姝还是有些担忧,“康王若派人找过来,可会对真人不利?” “那人一直执念于过去之事,自是不会对故人下手。” 康王连慈安那样的人都能留在身边多年,这么多年费劲心思给她这道观造了个好名声,让她们母女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算是她的恩人。 康王妃唐清芷是她多年友人,只是这些年在深宅中困得太久,活的不太清醒了。 可她知道,若是将真相全部说与唐清芷,怕是更加痛苦。 倒不如听天命而为。 卫明姝虽不知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何事,可听诚蕴如此笃定,也没继续劝她同他们下山。 同诚蕴辞别后,卫明姝换上诚蕴给的那件白色衣裙,打了水来,将那道袍洗干净挂在院子里。 沈轩烧了水,经历诚蕴一番言辞厉色,两人只是背对着彼此,安安分分,心无杂念地擦净了身子,带上诚蕴给的药,下山而去。 路过那三清殿,沈轩脚步顿住,“你在这儿等会儿。” 卫明姝愣了愣,只见自己那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郎君,转头进了殿门,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拜完后久久未起身,似是还有什么要许愿。 “你刚才同那些神仙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些谢言罢了。” 走出道观大门,卫明姝回头望了望道观,仰望山间天坛之处,隐约听见悠扬钟鸣,微风吹起她的衣袂,裙角沾了些泥土。 他们终是要回到俗尘。 不由想到飞云观曾经的传说,还有诚蕴隐隐约约提到的那些少年意气,把酒言欢的往事。 回过头去,离开这清静之地,自石阶而下。 周围只剩下两人脚步声,卫明姝问道:“阿姑同康王从前也认识吗?” 沈轩点了点头。 他此次带兵北境后也曾问过那家,可他阿耶似是有意避之不谈,不过他敢肯定,他们家从前同这家当是有些渊源。 “明珠为何会问这个?” “没怎么。”卫明姝跟在他身旁,不太放心他腿上的伤,手微微搀着他下山,许久才道:“慈安同我说过,康王先前要抓我,是因为我和一个人很像.......” 沈轩步子顿了一下,他对自家妻子被人觊觎这种事向来敏感。 一想到那康王已经年过半百,心里直犯膈应,反牵住卫明姝的手,“你不像任何人...你只是你自己。” —————— 跟着沈轩来此找人是北境来的骑兵,其余兵力则是由徐立总领。 关内各州军队守卫森严,关口众多,他此行带的人不多,行装从简,假死之事尚未暴露,绕道而行,隐匿行踪,进出关内倒还算顺利。 可大批从北境而来的军队,自是不可能这般躲藏。 北境州县归沈家所管,北境之军进出各州县到还顺利,可一旦过了北境管辖的瀛州,便是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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