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元康有可以恢复光明的可能时,嘉善怕引人注目,只小心翼翼地带了含珠一人去宁王府。 可含珠呢? 想必她一扭头便把此事告发给了庄妃。 阿弟是被她害死的! 这么些年,自己一直所托非人! 嘉善闭了闭眼,她抹去了眼角的那滴晶莹。 “殿下,奴婢有事儿想和您商量。”一道轻柔的声音说。 听出了是素玉在讲话,嘉善缓慢睁开眼,她侧首道:“什么?” “奴婢昨日收到家里传来的书信,奴婢的弟弟在当地找到了媳妇儿。原本奴婢是怕母亲年长,身边无人照护,这才想明年出宫。可既然弟弟成了家,家母身边便有了弟妹看护,”素玉对嘉善一笑说,“奴婢想,再在公主身边多伺候几年。” 嘉善安静地看着杯中的香蕾饮,她目光流转,语气换了种温柔:“你不必如此。趁着这半年,你帮我好好提点一下丹翠便是了。该出宫还是出宫,这个恩典,我依旧给你。” 素玉摇头,顽固道:“不了。嬷嬷老了,丹翠还小,公主身边不能没人,奴婢陪着公主。” 郑嬷嬷、素玉还有含珠都是当年她从母后宫里要来的人,跟在她身边最久,也都曾陪伴她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 嘉善忽然觉得眼睛很酸,连鼻头都有些微涩,她揉了揉鼻子,态度也不再强硬了。 “好,我再留你两年。”嘉善说。 “这两年,不止是提点丹翠,你在我身边仔细掌掌眼,看看有哪些人可用。”嘉善挽起一个笑意,“两年后,我帮你找个婆家,保准你风光地嫁出去。” 素玉的脸微红,叩首道:“是。” 嘉善从榻上起身,她将杯中的香蕾饮喝完了,粉面终于露出一丝疲倦之意:“我去睡会儿,若是父皇来了,就说我舟车劳顿,可能染了风寒,忍不住先歇下了。待明日,一定去给他请安赔罪。” 郑嬷嬷颔首:“是。” “公主。如果承乾宫那边,派人来问含珠的事儿怎么办?”丹翠插话道。 嘉善的声音低柔下去:“承乾宫不会问的。倒是静妃娘娘,或许会派人来。如果静妃的人来了,就说我们宫里丢了几件母后从前的东西,查到了是含珠拿去发卖,所以我才派人收拾了她。” 丹翠明了地点头:“是。” 交代完事情,嘉善慢慢挪着步子,去了里屋歇息。 她靠在榻上,微阖上眼睛。室内的麒麟香炉里吐出一缕缕的香烟来,那烟子沉香迷静,伴着她入了眠。
第024章 当天下午, 含珠的血彻底染红了承乾宫的地。承乾宫门口,共有六百十六块瓷砖,每一块瓷砖上,仿佛都被溅上了猩红的血点子。 侍卫们行刑的时候, 没有人去捂上含珠的嘴儿, 那一声声惨叫, 从门口一直传到了承乾宫的每一处角落里。 起初,庄妃还派了人出去看,得知是含珠被拉来杖毙, 庄妃敢怒不敢言。她摔了好几个瓷花瓶, 才生生忍住了愤怒。 庄妃宫里还养着两个小公主,一个封号为淑娴, 一个封号为惠安。 淑娴与赵佑成是龙凤胎,只比嘉善小一岁, 今年十四, 已经很懂事了。听说嘉善杖毙自己宫里的奴婢,却到了她们宫门口闹事,淑娴意欲不平地便要去找父皇理论。 窦嬷嬷一阵好说歹说, 才终于把她给拉住了。 “殿下不可,”窦嬷嬷苦口婆心道, “这事儿, 说出去是咱们理亏,只能忍下这一回。且不知大公主手里,是不是握着书棋和含珠传信的证据呢。” 淑娴自小就被嘉善压下一头,心里一直不服她, 听到窦嬷嬷让自己忍,更是怒气冲天道:“忍忍忍, 这让我怎么忍?” 她指向宫门口,示意让窦嬷嬷仔细听含珠的哀嚎声,她跺脚道:“我们不出去说个清楚。到明日,整个宫里,不知要如何编排我们呢!” “我忍不了了!”淑娴提起裙角,便要冲出去。 庄妃道:“站住。” 对于母亲,淑娴还是有些畏惧的,她咬紧唇,回过头去看庄妃。 此时,庄妃的理智已经回了笼,她呷了口茶:“窦嬷嬷说得对,要忍。” “母妃!”淑娴哀怨地唤道。 “不会太久了,”庄妃目光微凉,她笑了笑,轻声地说,“只要你皇兄能被立为太子。到时候,你想将她抽筋拔骨都行。” 淑娴粉面泛红,不知是不是听了这话以后激动地。过一时,她却又撅嘴道:“那明天,宫里人如果在背后议论我们怎么办?” “任由她们议论。”庄妃截断淑娴的话,她看向女儿,“谁又真敢在你面前说什么?” 庄妃的目光高傲而严厉,她轻笑说:“在绝对的权利面前,那些流言蜚语,实在不值一提。” 淑娴想想也是,可仍不满道:“可太便宜她了!又让她占了风头去!” “她心里,未必比我们好过。”庄妃在宫中多年,深谙人心,自然也明白被人背叛的滋味儿有多难过。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庄妃才没那么恼怒。 她转目看向淑娴:“你也是。嘉善出嫁以后,下一个便轮到你了。虽说你有你皇兄护着,可你的身份,说出去到底不如嘉善尊贵。” “陛下给你取封号‘淑娴’,正是希望你温和娴静。再不好好养养你的脾气,你父皇以后,没准给你指个什么歪瓜裂枣来。”庄妃吓唬她道,“我让你多读书,你可有听话?嘉善得陛下喜欢,并不是只有身份的原因,还因为她擅琴棋书画……” 淑娴不耐烦道:“知道了!” 淑娴平生,最不喜欢别人拿她与嘉善比。 嘉善是嫡长公主,她却是庶出。嘉善一人住着一个宫殿,她却只能和妹妹与母妃挤在一起。父皇为嘉善选夫婿,选遍了京城名门,尚挑不出一个好的,可轮到她,恐怕连挑的资格都没有了。 淑娴的眼里射出怨毒的光彩,她不怒反笑道:“母妃等着吧,我嫁的一定不要比她差!” 庄妃颔首,满意地说:“这才像我的孩子。” 夕阳西下时,章和帝批完了奏章。果然如嘉善所猜地那样,来到了凤阳阁。听说她染了风寒,章和帝本要传御医来的。 郑嬷嬷便把嘉善交代的话,转述了一遍,说:“陛下不必忧心,公主或许休息一天便好。若是御医来了,恐怕要惊扰到公主,不如任她好好歇息吧。她特地交代过奴婢,明日定去给您请安赔罪。” 章和帝想了想,进去看了嘉善一眼。见她于睡梦中神色安详,只是一只手还不甘寂寞地落在外头。 章和帝便帮她,把那只手塞进了被子里,又嘱咐郑嬷嬷“好好照护”。 郑嬷嬷忙不迭应“是”。 章和帝就又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门口的血迹尚未干,庄妃派人出来清理瓷砖,这些人正好撞见了章和帝。 章和帝眉心一拧,问他们:“这是作何!” 宫人们呐呐不敢言。章和帝掀起龙袍,径直进了承乾宫里质问庄妃。 章和帝是个温和的皇帝,这点,从他日后的庙号上就能看得出来。他驾崩以后,谥曰敬天钦武孝昭皇帝,庙号仁宗。 他对待朝臣和宫人,向来慈悲,极少用重典。在看到承乾宫门口的血迹时,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庄妃对谁用了大刑。 庄妃与静妃一同掌管六宫,这风气不能从她们手上坏! 听到了章和帝的质问,庄妃也很委屈,她声音轻柔道:“是大公主的手笔。” 章和帝肃然:“嘉善?” “听静妃姐姐说,似乎是大公主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动了先皇后遗留下来的东西,大公主这才大发雷霆。”庄妃笑道,“不过是件小事儿,陛下可万万别为此,与大公主置气。” “既然是她宫里的事儿,何以在你门口大动干戈?”章和帝没那么糊弄,他凝眸看向庄妃。 庄妃早已想好了托词,笑道:“许是臣妾这承乾宫,地理位置实在太具优势。在臣妾宫门口,好让六宫之人都能长个教训罢。” 章和帝拧眉,虽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心里到底也存了个疑。 翌日,他下了朝以后,便径直又去了凤阳阁一趟。 这回儿,他特地没让人通报。 一进里屋,章和帝却看见嘉善与赵佑泽姐弟,正挤着坐在一个太师椅上。嘉善握着赵佑泽的手,赵佑泽握着笔,两人正一起,埋头写大字。 毕竟是亲姐弟,两张脸放在一起,看着是如此相像。 一个像自己,一个像当年的皇后。 章和帝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一时间,甚至不忍出声打扰。还是进来奉茶的丹翠见到他了,惊慌失措地叫了声“陛下”,嘉善方抬起了头。 赵佑泽也停了笔。 二人都像是才发觉章和帝到了,嘉善明朗地笑说:“父皇来,怎么没人说一声,险些把儿臣吓到。” 章和帝抬眼看她,目光里尽是慈父之意:“怎么,莫非你在做什么亏心事儿?” 嘉善道:“那倒没有。” 章和帝又转目去看赵佑泽。 比起嘉善,章和帝与赵佑泽长得不算十分相像,赵佑泽是男生女相,面庞更加秀气。 他道:“知道父皇来了,元康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赵佑泽规规矩矩地向章和帝行了个礼,乖巧叫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章和帝“嗯”了声,似乎这才满意。 他缓缓走过去:“你们在写什么,拿来给朕看看。” 嘉善犹豫了些许,不情不愿地将手上的纸递了过去。 章和帝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白纸上,用行书草书隶书楷书,这四种写法,每个写了一遍“寿”字。 章和帝挑眉,看向嘉善,似乎是在要一个解释。 嘉善只好说:“父皇下个月过寿,儿臣在教元康写字。待元康写好了这四种字体,儿臣再将这几个‘寿’,绣成一副万寿图,送给父皇做贺礼。” “没想到,父皇来,却不让人打招呼。”嘉善耷拉着脑袋,幽幽地叹道,“这下好了,等父皇再收到贺礼的时候,哪还有惊喜呢。” 章和帝笑了声,他凝视嘉善:“你这话,好像是在怨朕。” 嘉善不置可否,忙点头说:“就是在怨父皇。” 章和帝坐在太师椅上,他笑睨了嘉善一眼:“这满宫里,也只有你敢这样无法无天。” 他语气亲和,嘉善唇上也不由溢出了一丝笑。 “元康,”章和帝道,“不要让你阿姐带你。你自己各写一遍‘寿’字,给朕瞧。” 赵佑泽乖乖点头:“好。” 他踮起脚尖,将毛笔握在手里,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他写字要比旁的人慢,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写好。 陈功知道赵佑泽因为眼睛的问题行动不便,便主动从书案前,接过那张纸来,递到了章和帝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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