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展岳,皮笑肉不笑道:“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展岳坐在太师椅上,他低头喝了口茶,淡说:“旨意在您手上,这又是陛下做的决定,何必要我解释。” “你放肆!”安国公险些直接把圣旨砸到展岳身上去。 听了这话,展岳轻描淡写地抬首。他神色如常,眉宇间却带了一抹肃杀的凌厉。 安国公不禁身形一滞,他抿着唇,说:“大公主是陛下原先准备许配给瑛哥儿的人,这算什么?” 展岳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展泰、张氏以及展少瑛几人身上略过,他笑笑,话语里有几分慵懒之意:“您这话说得对。” “原先准备许配给瑛哥儿,”展岳的音咬得字正腔圆,他嗓音低哑,眼角眉梢上有着如月光般清冷的温度,他道,“不如,您去问问陛下,问他为何改变了主意。” 安国公敛眉看他。 展岳的眼眸清澈如泉水,也寒冷如冰潭。他道:“连我一个庶子都值得让陛下同意将公主下嫁,怎么您最得意的嫡长孙,陛下反倒看不上。” 展岳站起身,微微举眸,和安国公对视着,目光里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他唇角微勾说:“我也觉得奇怪。” “逆子!”安国公被展岳这几句话气得脸色发红,还是展泰上前一步扶住他,轻声说:“父亲先坐下,小心为四弟伤了身子。” “世子慎言。”展岳的眼角余光瞥向他,神色淡然道,“传出去,阖府的人恐怕真以为,国公爷身子不好,是为我的事所劳累。” “这个罪名太大,我担当不起。”展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展泰抿了抿唇。
第033章 展泰大了展岳十多岁, 他已被封为世子,平时一向自持身份,很少会与展岳争执什么。当然,展岳也极少会和他起冲突。 这整个国公府里的人, 除了老太君还能得展岳几分尊重以外, 展岳眼里几乎看不到别的多余的人。 是, 他对他们连记恨都没有,是直接看不到。 可今日,展岳忽然亮出了他的森森獠牙。展泰微一错愕, 那张老成持重的脸皮上蓦地泛起些尴尬的颜色。 展泰道:“我是担心爹。” “世子是好儿子, ”展岳的表情波澜不惊,他从善如流地说, “我颇觉惭愧。” “逆子!”安国公的气犹没有散尽,他将圣旨放到一边, 指着展岳一顿叫嚣。 安国公:“嫡庶不分, 尊卑不分!公主嫁进来了,你让你大嫂如何称呼她,如何与她见礼?是你嫂子尊贵, 还是公主尊贵!” 展岳笑一笑,肯定地答:“那自然是公主。” 安国公的怒气霎时涌上头, 对着展岳好一阵骂骂咧咧。 展岳低头抿了口茶, 他双目平静淡然,只当作耳边是有只鸭子在嘎嘎叫。直到安国公嘎嘎完了,展岳才轻抬了下巴,示意刘琦将两道圣旨收好。 刘琦上前一步, 没看展泰几人,他径直从安国公跟前抄走了圣旨。 展岳的瞳眸漆黑, 他挑着眉头说:“国公爷若是教训完了,可能容我告退?” “我还要去向祖母报一声喜。”展岳站起身,一身金吾卫官服未换,加上他那八尺多高的个头,即便只是安静站着,也能给展泰和展少瑛带来不小的压迫。 安国公抿唇不答话,既然等不到他的回音,展岳干脆就不等了,他站直身子,干脆地抬脚离去。 他刚一走,却听得一声扑通,原是展少瑛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身斜,直接歪坐在了太师椅上。 见祖父、爹娘的目光都扫向了自己,展少瑛不禁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他嘴角麻木地牵起,干笑说:“我没事。” 张氏见到儿子这样,心里真是千百般的复杂,只觉得比展岳直接拿刀来剜她的心还不好受! 打蛇打七寸,他展砚清不愧深谙此道。 张氏的嘴唇发颤,狠狠地激灵了一下。 等张氏和展泰一起回到了院子里时,张氏的所有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单手捂着脸,精致的妆容有些花了。 张氏的身子紧绷着,她推拒了迎春奉上来的茶,抬眼望向展泰道:“老爷,这、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陈功对展岳的态度,张氏就忍不住说:“要是他真尚了主,这府里日后,哪还有瑛哥儿的一席半地!” 虽然展岳是庶出,但是他的孩子一旦拥有了大公主的血脉,展少瑛必然是比不得那孩子的!皇帝又岂会任由一个有皇室根骨的孩子,无功无爵。 这国公府的爵位,真还能落到展少瑛头上去吗? 皇帝赐婚,可这赐得又是什么好婚事?根本就成心地让安国公府的后辈们兄弟阋墙! 张氏心里不仅泡了苦水,还藏了气焰,只是碍于皇室天威,不敢直说罢了。 展泰与她成亲二十年,对于张氏,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展泰眉头紧皱,他面上虽亦有哀愁,可毕竟是为官多年,与章和帝也曾君臣相宜过。他半叹不叹地说:“陛下不是昏庸之人,想必不会做出这等嫡庶不分的事情。” “朝廷早就许了我世子之位。我猜,陛下之所以让他去五军都督府任职,便是有不准备让他袭爵的打算。”展泰道,“瑛哥儿现下在小辈里,也算受重视的,你别自乱了阵脚。” 如果不是今天收到了展岳尚主的旨意,张氏或许会当真觉得展少瑛受重视。可现如今,到底是谁受重视? 张氏忍不住拿展少瑛与展岳作比,她苦笑说:“他已经是正三品都指挥使了,再来一个五军断事官,哪怕是国公爷,也比不得他君恩深重。” 展泰听她这样讲,不由地就有几分不悦。又有几个男人喜欢听妻子夸别的人?虽然张氏没有夸展岳的意思,但是这份说辞,却比正面夸更甚。 展泰面色微冷,那双酷似安国公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鼻息里多了股不耐的堵塞感,他道:“且走着瞧。” 察觉出展泰的情绪不似刚才和善,张氏抿了抿唇,她揪紧手帕,没再多说话了。 这头的展岳,在出了正堂以后,并没有径直地往闻老太君的院子里去。而是先回自己院子,他脱下官服,换了身常服后,方才去找了闻老太君。 他可以不在乎安国公怎么想,可以随意地打击展泰和张氏,甚至可以摒弃国公府上的所有人,但唯独不能不亲口和老太君交代一声。 那是在他母亲去了以后,细心抚养了他二十年的祖母。 展岳的脚步微沉,他整张脸上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低下了头,看向自己墨金的云靴。 盛妈妈正守在闻老太君屋子门口,仿佛是在等谁,见到展岳到了,她笑一声,轻说:“四爷来了。” “老太君还未歇息。”盛妈妈道。 展岳眉眼微抬,他说:“是在等我吗?” 盛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头。 展岳嘴角牵起一点微末的笑意,不知是在苦还是真的开心,他若无其事地颔一下首。 盛妈妈于是抄起帘子,请他进去,盛妈妈自己却留在了门外。刘琦见此,也眼观鼻、鼻观口地守在了屋外,像一尊雕像般尽忠尽职地一动不动。 闻老太君的屋子里没有多余伺候的人,她单独坐在上首,手上佛珠转个不停,房里仍旧燃着熟悉的袅袅檀香味儿。 听到有脚步声,闻老太君微抬起眼皮,她看向展岳,沉声道:“来了?” “是。”展岳说。 屋子里灯线黯淡,他的半张脸隐在光火下,只露出一点昏暗的侧影,依然显得面如冠玉。 展岳的声线清冷,他道:“孙儿曾允诺祖母,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亲口告诉您我为何不愿娶冯氏。如今,孙儿来了。” 闻老太君半眯起眼,她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可是眼目早不如以前清楚了,一时眯细了眼才看清展岳的身影。 她道:“我已听说了。” “要尚主了,”闻老太君看向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高兴?” 展岳回:“高兴。” 闻老太君不意外他的回答,她接着问:“因为什么高兴?” “因为——”展岳顿了顿。 他长眉轻扬,一张脸轮廓分明。他望向闻老太君,一字字说:“我喜欢大公主。” “嗯。”闻老太君缓慢地颔首说,“为了这个高兴,没错。” 展岳嘴唇一动,他双目貌似漫不经心,可那对瞳孔里,仿佛还有着几分和干净外表不符的幽沉。 闻老太君说:“尚主是大事儿。若是有一个不妥,陛下也会对国公府有微词。我已让你盛妈妈传了话给大房的人,你的婚事我会亲自操持,不让你大嫂插手。” 展岳的鼻梁高挺,眼若明星。听到闻老太君的话后,展岳不禁长睫轻眨,他的脸庞白皙而光洁。 “多谢祖母。”展岳低声道。 闻老太君静静地看向他,目光时而复杂,时而又慈爱怜悯。她转了转手中佛珠,微闭上眼说:“展家对不起你母亲。” 展岳的牙关死死绷紧了,他脸色半僵,片刻后,才慢慢恢复正常。 闻老太君威严而沉静的声音已再次响起来,她声调迟缓:“祖母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展岳直直地跪了下来,他眼皮一颤:“您说。” “只要我活着一天,只要你爹活着一天。”闻老太君睁开了眼,她的视线不像一个古稀老人般迷惘,而是充满了锐利。 她凝视着展岳,轻道:“我不允许这国公府,家宅不宁。” 展岳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他双膝冰凉,狭长的眸子里没有颜色。过得短暂的时候,展岳以额头轻轻碰上了自己分明的指节。 他道:“听祖母的。” 闻老太君说:“起来吧。” 她伸出一手扶他:“快入冬了,地上凉。” 展岳被闻老太君扶起,他反过来,慢慢搀着祖母的手。只觉那双手上的皮肉已经老态尽显,十分松弛了。 可那灼人的温度,还厚实温暖地如当年一样。 展岳双眼微涩。 出了老太君的正院以后,展岳又格外弯了一脚去看展阿鲤。 只一个下午,展岳要尚主的消息便传遍了国公府,展阿鲤也已经知道了。见到展岳,他面上的喜色不是假的,手舞足蹈地说:“四叔,我要有一个公主婶婶了吗?” “是。”展岳被他的高兴所传染,脸上也终于出现了早该有的喜色。 展阿鲤沾沾自喜道:“太好了,恭喜四叔!” 这是展岳今天听到的第一句恭喜。可能阖府上,也只有展阿鲤的恭喜,是实心实意,掺不得半点杂质。 展岳弯唇道:“还得谢阿鲤才对。” 展阿鲤不明所以,却也乐意听四叔这样说,他抓着展岳的手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多个小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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