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淑娴,更觉她不争气,一股迁怒之情顷刻涌了上来。庄妃倚在榻上,直言不讳道:“你给我滚去跪佛堂,马上就要到你父皇的寿宴,你做出这个样子,岂不是成心地想气他?” 身旁的窦嬷嬷想劝几句,庄妃却道:“这是为你好。” 淑娴擦了擦眼泪,小小的抽泣声却还在。 “你要能有嘉善一半的通透,我和你哥,不知能少操多少心。”庄妃说。 窦嬷嬷听到这话,嘴里那口想叹的气,隐隐地呼了出来,她没再继续求情。 淑娴抹了抹脸,她目光复杂,埋头咬着唇走了。 不得不说,作为在章和帝身边待了多年的女人,庄妃还是十分了解章和帝的。这夜从承乾宫出去以后,过得几日,章和帝便下了旨意,给嘉善与展岳赐婚。 与这旨意一同下来的,还有一道令展岳兼任五军都督府,五军断事官的诏书。五军断事官是正五品官职,论职位高低,不如金吾卫都指挥使,但是却总统五军刑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有让展大人牵涉军权之意。 即便庄妃已经缓过了劲来,可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恨不得时光能回溯,她好回去生吞活剥了那一夜的自己! 都督府总管调兵之权,金吾卫都指挥使又自来是非帝王亲信不能任,本朝极少有人,能在五军都督府和金吾卫同时任职。 这让赵佑成日后还怎么在军里收买人心?这岂是在给展岳加筹码,这根本是给了嘉善一张保命符! 庄妃暗自呕血,便把淑娴叫来,又狠狠地说了她一通。直到淑娴丧声歪气地表示,已对展岳无非分之想时,庄妃方才放过了她。 而另一头的嘉善和展岳,以及汝阳长公主,却是各自心安神定了下来。嘉善想到那天父皇来问她,“愿不愿委屈一下,嫁给展岳”时,嘉善的心里便感慨万千。 或许在父皇与这天下人心里,她嫁给展岳,是如今的她委屈。可嘉善知道,这世上,再很难有什么,比那天晚上的月亮更让人心动了。 嘉善的粉腮上浮起异色,她低下头,含情的杏眼上出现一丝亮人的光彩。素玉和丹翠进来时,见到公主正托腮歪头地浮想联翩,两人忍不住互看了眼,继而相视一笑。 素玉说:“殿下,明日就是陛下过寿,奴婢已经将您准备好的寿礼收拾妥帖了,您看,还需不需要加什么?” 嘉善的面目柔和,她笑说:“不必了。” “父皇看重的是一片心意,又岂会真的在乎东西有多贵重。”她道。 丹翠点头,表示很赞同:“是啊。奴婢觉得,也许,能成功解决公主的婚事,这才是陛下心里感觉最熨帖的事儿呢。” 素玉低下头,不敢像丹翠这样打趣嘉善,可眉眼忍不住地带着笑意。 嘉善便虎起脸看她们,语气却是巧笑嫣然地:“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和,养得你们也敢这般放肆了吗?” 丹翠笑盈盈地接话道:“殿下能得良婿,奴婢和素玉姐心里都觉得高兴,这才敢放肆一些。” 丹翠用了“良婿”一词来形容展岳,嘉善方才发现,她身边的人,似乎对展岳的观感都不错。 看来这家伙很会收买人心。 以后嫁过去,丫头们别那么快地胳膊肘往外拐才好,嘉善想。 素玉道:“还有一封信,是展大人托人来交给奴婢的。” 嘉善于是打量了眼信封,很快认出了是裴元棠回信时的一贯手笔。想到裴元棠的那句“不如,嫁我”,嘉善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她眉目低垂,语气沉了些:“放着吧,我稍后看。” “是。”素玉道。 到了下午,那封信还是大喇喇地摆在嘉善的书案前。嘉善纹丝不动地盯了信封几眼,她脸庞雪白,清丽的眼眸漆黑而澄澈。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嘉善终于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她缓缓拆开了信。 信里只有约莫二十个字左右,嘉善一目十行地扫过后,她喉咙开始发涩,粉嫩的指尖,更是控制不了地在微微打颤。 她把信纸凑到烛火前,直到纸张烧成灰,连一缕烟子都看不到的时候,嘉善曾被刀割开过的一个心口,方愈合了过来。 那几个字,已经深深刻在了嘉善脑海里—— 孔氏已寻到,五叔会派人护送其进京。另,祝你好。 嘉善面无表情地盯着火光,她的眸色如黑云压城,像是正在强忍着汹涌澎拜的洪水般。 她的脑海里,反复徘徊着“孔氏已寻到”、“孔氏已寻到”…… 真的是寒冬将过,春天要来了吗? 嘉善的瞳眸凌厉,她陡然捏紧了手指。
第032章 展岳与嘉善的赐婚诏书, 章和帝是令陈功直接赐到了安国公府去。陈功如今任秉笔太监,又跟在章和帝身边多年,安国公府上下都待他十分客气。 听说陈内侍来传旨,安国公还以为传的是展少瑛与齐乐候的嫡次女的婚事儿, 当即便把大儿子、大儿媳以及展少瑛全都叫了出去。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便打算去迎旨。 安国公虽然年纪不小了, 但可不是个脑子糊涂的家伙。他知道瑛哥儿尚不了主以后, 自然要在百种可能里面,选一个于自己利益最大的。 展少瑛是他的嫡长孙,本就有隔代亲的说法, 加上展少瑛颇通文书, 未来若能入了圣上的眼,必能光耀门楣。陛下愿意给他赐婚, 这是在给展少瑛脸面呢。 安国公只是没想到,一桩婚事罢了, 章和帝会派陈功亲自来。这是有多重视他们家瑛哥儿啊? 安国公、展泰以及张氏的脸上各自都洋溢起喜色, 安国公上去相迎,开口道:“伴伴怎亲自来了,快请坐。” 陈功的视线在安国公几人脸上一扫而过, 见除了展少瑛神色有些萎靡外,别的都喜出望外, 他不由也笑道:“国公爷客气了。老奴担当不起。” “展砚清大人在吗, ”陈功看安国公后头没有展岳,忙说,“还请国公爷将他唤出来。” 张氏和展泰表情各是一僵,二人对视了眼, 目光里都多了一丝不明显的警戒,张氏的眼里更是飘过缕复杂的恨意。 还是安国公稍老成些, 神色不变道:“伴伴稍等,我这就让人去请他。” 他静默片刻,不动声色地打量道:“是犬子,在御前犯了什么事儿吗?” 陈功笑着摇了摇头:“展大人当差认真,极少有出差错的时候,国公爷可以放心。” 安国公听了,却是更放心不下了。 他见陈功还在站着,便亲自请他坐好。 安国公略一思量,打量着说:“伴伴是为了犬子而来?” 陈功含笑点头:“是。老奴先得恭喜国公爷了,府上四爷,日后,许能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安国公淡淡一笑。 想到展岳,他心里只没来由地有些气闷。 展岳是他最杰出的一个儿子,这没有错。他这一生的四子里头,展泰平庸无奇,展嵩早早离世,还有一个儿子展恒,乃是一混不吝。说得难听些,在文治武功方面,展岳用一根手指就能把展恒戳倒。 这几个孩子里,也只有展岳,如今在皇帝面前最有脸面。安国公甚至觉得,章和帝喜欢展岳,比喜欢自己还要多。 否则,今天凭何会为了展岳的事儿,专门派了陈功来? 可只要想到傅氏,想到儿媳掉了那个孩子以后,贾氏曾和自己说过“小四怕是没有一天忘记过傅家,或许心里还记恨着国公爷您呢”。 安国公就面色复杂,他已没有了当初的冷静。 陈功转目看向展少瑛,见展少瑛虽面有苍白,可剑眉星目的样子,也还算是个翩翩佳公子,他便主动道:“大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年纪轻轻,声名却显。” 他这话带着点客套,但张氏和展泰的心里,却各自听得十分熨帖。展泰微笑道:“伴伴抬举他了。不过是有些微弱的才名,何来声名却显。” “年轻人,经不得夸。”展泰说。 陈功一笑。 这一时,展岳也终于到了。 他穿着一袭金吾卫的官服,黑发束起,长眉斜飞入鬓,深刻的五官干净中带着英姿,几乎就在瞬间,把展泰几人都比了下去。饶是展少瑛占着几分年龄优势,但也如小树撞青松,高下立见。 陈功不由心道了句:“难怪大公主看不上展少瑛,却同意了嫁给他。”他露出一个笑容:“展大人,老奴有礼了。” 展岳道:“伴伴折煞我了。” 陈功神色安详地望向他:“请展大人听宣。” 展岳掀起衣袍,跪下。 安国公一愣,随后,在场诸人方一一跪好。 陈功面不改色地念完了展岳尚主的诏书后,又掏出一面圣旨,那上面写着令展岳暂代五军断事官一职。 张氏和展泰,两个人都满身震撼,就连安国公也久久未反应过来,更别提展少瑛的表情了。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陈功之前的话,是在活生生打他的脸。说他“声名却显”,可是大公主看不上他,就连陛下也只愿赐齐乐候的嫡次女给他。 反倒是四叔,闷声不响地,不仅抱得了佳人归,还被陛下安排进了五军都督府。究竟是谁,年纪轻轻,声名却显! 这话说的,真的是他吗! 展少瑛脸色微沉,他抿着嘴,眼底充斥了赤红的血丝,目光里更是写满讽刺。 只有展岳一个人镇定自若,他微微一笑,薄唇轻勾起:“劳烦伴伴为我的事儿,亲自跑这一趟了。” “大人这话,才是真正地折煞奴婢。”陈功说,“请大人七日后,去五军都督府正式任职。” 展岳说:“是。” 安国公几人,听陈功对展岳自称“奴婢”,心里仿佛飘起了一阵雪花,霎时凉飕飕地。陈功虽然为人没架子,但毕竟是宦官里头第一人。他即便是在皇帝面前自称“臣”都可的,却对着展岳口称“奴婢”。 张氏看展岳和陈功的眼神,顷刻间就不一样了。 陈功显然没有功夫注意到她,他对安国公说:“国公爷也是两朝老臣,该知道尚主规矩多。” “陛下将日子定在了来年二月初八,距今不到半年时间,一应事宜,请国公爷与老夫人都早早准备着。” 安国公整张脸都笑僵了,他点头称:“是。” 安国公府上下的反应和自己想象地都不太一样,陈功心里存了疑,他却是个人精,不好直接问什么,便打量着看看要不要回宫以后告诉陛下,或者转述给大公主听。 陈功又与安国公和展岳寒暄了几句,方才告辞离去。 他这一走,安国公府霎时和炸了锅一样。 先是安国公接过圣旨,仔细端详了几眼,见上头确实写着令展岳尚主,他的眼神,有如案上的一丝青烟,缥缈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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