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华又是位还未定亲的,冯大人大概是早就想到了,自己有朝一日会调回京,所以没为她在湖广寻摸一名夫婿。此次秦王妃宴请,冯夫人便顺势带着冯婉华来赴了宴,心里多半还是存着,要为她寻亲的念头。 冯婉华说话文静,行事大方,冯大人又是风头正盛的时候。秦王妃便顺着夸了几句,点头微笑道:“早听说湖广冯氏是书香世第,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将我家姑娘都比了下去。” 冯夫人满脸微笑,哪里敢应,谦虚地道:“王妃抬举。这孩子性子闷,处久了,您就要觉得无聊了。” 秦王妃呵呵地笑道:“闷点好,姑娘家太活泼,难免要被人说不矜持。” 秦王妃素来会讲话,冯夫人即便长着几张嘴,也不好再推脱什么,没得让人觉得矫情。 冯夫人便道:“是王妃抬爱。” 秦王妃笑盈盈地望了冯婉华一眼,又招手,示意各家夫人身旁,几个未出嫁的姑娘过来。 “我们嘴碎,你们姑娘家又与我们说不到一处去,”秦王妃的话语体贴,她笑道,“让璎珞领着你们去后头的楚湘园玩儿吧。” “免得跟着听唠叨。”秦王妃面上的笑容和气,她徐徐开口说。 璎珞是秦王妃的次女,今年十二,长得与秦王妃有几分相像。听到母妃吩咐,她便大方地起身说:“你们都随我来,楚湘园里有果子吃,还可以放风筝。” 几个女孩儿都乖顺地跟着赵璎珞去了,唯独冯婉华还一动不动地腻在冯夫人跟前。见众人的视线望向自己,她便起身,轻声说:“王妃恕罪。” “我娘头风的毛病,昨晚犯了,片刻离不得人。”冯婉华道,“我陪娘一起坐一会儿,可以吗?” 秦王妃怎么会说不可以,她脸上有重重笑意:“自然好。” “只是,早该与我说一声的,”秦王妃面上温和,她差着身旁的侍女道,“环儿,你领冯夫人,去内室里歇一歇。” 冯夫人忙道:“不劳王妃了,没有您想得那样严重。不过是这孩子紧张,老是大惊小怪。” 说着说着,冯夫人还微嗔了冯婉华一眼,惹得秦王妃忍俊不禁:“可见是个孝顺孩子,你该惜福才是。” 这话,却也说到了冯夫人的心坎上,冯夫人不由平和地应了声“是”。 这一来一往,众人对冯婉华的印象不自然就加深了一些。 嘉善却漫不经心地以眼风扫了过去,她低头喝了口茶,又若有所思地望了眼秦王妃。
第075章 冯婉华的为人做派, 嘉善只是在上一世,有过初步了解,那还是在冯婉华做了人妇以后。 印象里,冯婉华在女眷中虽然不算顶拔尖, 但身上也是极具世家女的风范。她为人较内敛, 不怎么爱去出风头, 很少会像这一次般,独树一帜。 而且,嘉善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总觉得冯婉华与秦王妃说话时, 眼角眉梢上的神情,有一丁点奇怪。 即便她的话听起来软绵绵地, 可那眼神,并没有流露出尊重的意思, 反而透着淡淡的冷漠疏离。 按理说, 冯婉华一直随父在湖广一带生活,与秦王妃应该没有过接触才是。依嘉善上一世的经验,冯婉华也不是一个爱树敌的人, 至少,她从前待自己, 就还算是礼貌客气。 她怎么会对“贤名远扬”的秦王妃这样异样呢? 嘉善凤眸微睐。 正好这时候, 裴夫人到了,嘉善只好顺着茶叶片,不动声色地咽下了这些困惑。 她起身唤道:“舅母。” 之前来了许多贵客,嘉善都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这是给足了裴夫人场面。加之裴家在京中也有着自己的根基人脉,众女眷也都给面子地, 笑着应和了几声。 秦王妃笑道:“可是来迟了,待会开席,得罚你舅母浮一大白。” 裴夫人在嘉善身旁坐下,面庞上虽有淡淡的疲惫,但是眉宇上却难掩喜色。她笑道:“府上喜事儿将至,一时抽不开身。不过,既然是我来迟了,那就认罚。” “稍后,我好生敬王妃几杯。”裴夫人为人爽快,她温声地说。 裴元棠即将娶妻,这不是秘密,自男女双方交换过庚帖以后,就等于是定了下来。今日来的人里头,几乎都知道这事儿。 裴元棠去年金殿传胪,高中榜眼,是今上心里的一棵好苗子。奈何,裴元棠的婚事一直是裴家的一桩“心腹大患”,一直没有定下来。 如今见裴夫人主动提及,和裴家交好的景康侯夫人便笑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难怪最近我邀你去城南拜佛,你要连声推脱没空,原是真没空呀。” 裴夫人笑笑,面上眉飞色舞。 她转头去看嘉善,见嘉善脸色微白,便低声问了句:“有哪里不舒服?” 嘉善握着茶盏,小声地说:“是小日子来了,没什么大碍。” 嘉善和展岳刚刚成婚,想要一击得中,可能性未免低了点儿。裴夫人脸上并没有升起失望,反是笑道:“这时候,更要多补些。” “不过,”裴夫人自上而下地瞅了嘉善一眼,低声笑说,“我瞧你成婚以后,倒是比在宫里时长得要好了。” 这是在变相地说嘉善胖了。 嘉善闻言,似娇似嗔地说:“从前,舅母常说我人比黄花瘦,需得进补。如今补了起来,您又取笑我。” 嘉善的脸颊雪白,她半真半假地叹道:“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裴夫人轻握住了她的手,与旁人笑道:“你这张嘴,哪里是吃得了亏的。” “我不也是看你与驸马新婚燕尔,日子过得极为不错,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吗。”裴夫人的脸上微蕴笑意,一派长辈和睦的样子。 嘉善便为裴夫人手里抓了几个李子,大意是投桃报李,惹得裴夫人一阵笑。 她们娘俩亲近,旋即有人闻声上前来,跟着一同凑趣。 永宁侯世子夫人道:“我也是在公主与驸马成婚时,远远瞧了公主一面。今日一见,公主似乎是真的丰润了些。” “但看起来,依旧身量纤纤,”永宁侯世子夫人和气地说,“还是让我眼红呢。” 这几句话听着,不像阿谀奉承,却亦让人觉得心里舒坦。嘉善遂含笑道:“不过是夜里贪嘴儿,比原先在宫里的时候吃得多些罢了。” 她顿一顿,方又弯起眼,补充说:“自然,和驸马的照护,也脱不了关系。” 嘉善的语气得体,话语里虽有与展岳恩爱的意思,但是并没刻意炫耀。正是这样,才更惹人生羡。 坐得离她们近的几位夫人,皆眼观鼻、鼻观口地互瞧了眼,有胆子大的笑说:“公主与驸马夫妻得当,怕是不日就要有喜了吧。” “等喜讯传出来,咱们也凑趣儿,每个人添上一个好物件。” 这本是一句讨巧的话,可嘉善想到自己今早准时来的月信,与上辈子八年都没能怀上孩子的事儿,不由眉目间淡了点。 冯婉华正伺候着冯夫人,坐在离嘉善不远处的位置。听到她们这边不断传来欢声笑语,冯婉华的唇际隐去了一抹淡漠的浅笑。 她低下头,默默从桌上,拿起了一颗荔枝吃。 今日主要是赏花,等客人都来齐了以后,秦王妃便做东,引着大家伙儿去了后头的园子里。 梨园深处早就摆好了宴请,诸位女眷走走停停地,三五个凑在一起说话。因为方才的事情,永宁侯世子夫人主动地和嘉善凑成了一团,另外还有南平伯夫人几个。 永宁侯世子吕思贤,在族中排行第六,熟稔的人一般称他吕六。吕六与展岳是在同一年进的金吾卫,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关系一直处得不错。 吕思贤如今,也到了指挥使同知的地位,和展岳皆是少年意气。展岳与嘉善成婚的时候,吕思贤还来做了娶亲老爷,给展岳抬面子。 永宁侯世子夫人适才已流露出了示好的意思,嘉善心知肚明,遂也待她和气。何况,永宁侯世子夫人为人和善,吕思贤未来,也将大有前途。 世家豪门通过这些年的联姻,关系好的几乎都是有姻亲在其中。 南平伯夫人便是和永宁侯世子夫人沾亲带故。永宁侯府这几年,在朝中还算有颜面。有永宁侯世子夫人在嘉善跟前打头阵,诸人这才好意思跟着她的脚步。 赵佑泽的眼睛好了,虽然皇帝没说一定会立他为太子,但是赵佑成和淑娴的婚姻,都不算是顶好的门第,这已表明了帝王的一种立场。 展岳的势头又正盛,即便这时候,许多人还不敢明确站队,可她们也不敢怠慢嘉善。多数人都待她十分地客气,态度更是小心谨慎。 永宁侯世子夫人不过只比嘉善大了五六岁的样子,能与她说到一起去。两人说说笑笑地,很快熟悉起来。 永宁侯世子夫人笑道:“可惜齐乐侯夫人没来,她是最为健谈的,与谁都能聊得来。最近齐乐侯府忙着嫁女,怕是没空赴约呢。” 齐乐侯与安国公结亲,这是早先赐下来的婚事,嘉善却好像不知道一般。她漫不经心地轻扶了一下头上的簪子,似笑非笑地说:“是吗,日子已经完全定下来了?” 永宁侯世子夫人微楞,片刻后才答道:“是,定在下月十六。” 展少瑛和齐家的成婚日子,是在展岳和嘉善之后商定的。但离今,也有好一段时候。 公主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刻意地不想理会这事儿? 永宁侯世子夫人不傻,甚至算得上机敏,这个疑问很快在她心里绕了一圈,她正打算从善如流地移开话题,却见有个没眼力见地接嘴问了一句:“齐乐侯与府上的大公子结亲,公主可要当傧相吗?” 傧相一般由是与新郎或者新娘极为亲近的一方出任。嘉善嫁进安国公府以后,安国公府本是有资格,请得动她的。 但不知张氏的大脑最近是不是回炉重造了,竟特别地识时务,从没有开这个口的意思。虽然,她开了口也是自取其辱。 嘉善淡道:“我的年纪,当傧相还不适宜。” 这几乎全是推托之词。 问话的那人,此刻终于缓慢地回了过味儿,再不开口提展少瑛与齐乐侯府的婚事。 也有机灵的人,联想到了关于安国公府那些“嫡庶不和”的传闻。再一观察今日嘉善的态度,对展少瑛成婚时该如何送礼,心里已经有了大致分寸。 南平伯夫人道:“说到这儿,我才发现,怎么承恩侯夫人也未来。” 承恩侯是张氏的娘家。张氏和齐乐侯夫人因为各自儿女的婚姻,忙得脚不沾地,谢绝了秦王妃的贴子,这倒合乎情理。 可是承恩侯夫人一贯喜欢往贵人圈子里钻。 承恩侯府乃是外戚晋身,不算正经的老牌世家,大概正由于此,承恩侯府的人就更想彰显出自己的显贵气息。很少会不来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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