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照仪与她们二人一起收拾被褥,狄却非比较活泼,闲聊道:“上山之时还见到了几个师兄师姐,怎么吃饭上课却从未见过?” 焦十安说:“好似他们住在西山,不与我们同食同寝。” 赫明山三年招收一次学生,六年结业,故而设置了东西山,待到三年一过,便将学生迁至西山,听闻环境较之东山更为艰苦。 狄却非说:“啊,那我们三年后也要去西山了。” 焦十安照旧与她闲话,只游照仪不知道说些什么,盖因她出自广邑王府,再加之饭堂之上敢为人先,狄却非看样子有些怕她,并没有主动找她说话。 今日是第一日,没什么功课,只给他们每人发了课表以及一些生活用具,便让他们自己去熟悉环境,这倒比游照仪想的好了很多。 她先去找了宣峋与,他宿友之一正是郑集安,还有一位叫做宁康朝的,游照仪一时间还没想起来是谁。 宣峋与见她来连忙走出来,拉着她的手,轻声叫了句:“灼灼。” 郑集安见状也走出来,有些诧异的盯着她问:“你也住学宿?你不是侍女?”她这才发现之前跟着郑集安的那个男童并未出现,应该是与兰、许二人一个住处。 她还未说话,宣峋与便说:“才不是,灼灼是我师姐。” 这是裴毓芙叮嘱他们的,说进了书院便以师姐弟相称,师从徐襄理。 见游照仪点点头,郑集安便问:“你叫什么?灼灼?” 谁知他一叫这个称呼宣峋与便有些炸毛,急匆匆的说:“灼灼只能我可以叫!” 郑集安吓了一跳,毕竟从山脚下上来到这时候,宣峋与一直都沉默自持,不大爱说话,谁知此刻气冲冲的呲他。游照仪连忙拉他,说:“我叫游照仪。” 二人言罢,游照仪便拉着宣峋与走了,二人去寻兰屏和许止戈,路上游照仪对宣峋与说:“小郡王没有恶意,你不可以这样。” 宣峋与扭头不理她,有些委屈的说:“你昨天晚上才刚答应我不会和别人玩的比我好。” 游照仪说:“我没有和他玩,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听见你叫我灼灼,便以为我叫灼灼,并不是真的想叫这个名字,若是他知道我叫游照仪,就会叫我游照仪了。” 宣峋与听她讲道理,闷闷的应了,说:“那你以后不许让别人叫你灼灼。” 见游照仪点点头,他才高兴了,依旧去拉游照仪的手,二人去找兰许二人。 他们住在山门进来不远处,因着他们是广邑王府,便一人住了一间,许止戈又见公主府的侍从太小,便主动让他和自己一间。 他们的职责除了保护宣游二人,便是为广邑王府和世子传信传物,别的倒也没有什么了,游照仪晓得他们了在何处,便拉着宣峋与走了走书院,将他送回了学宿。 原以为不会有变故了,谁知苡華到了夜晚游照仪正准备去院中洗漱,便听见院外有人小声的叫自己灼灼,她连忙走出去,果然看见宣峋与可怜巴巴的站在院门口,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 她连忙去抱他,问:“是不是想裴王妃了?” 见他点点头,她只好抱紧他在墙根坐下,夜晚凉风习习,仔细听还能听见院中不少女童的哭声。 大家都在想家。 大家都有家想。 游照仪抬头望着清冷冷的月亮,低头轻声安慰宣峋与。 过了不久,书院的侍卫便出来寻人了,因着是世子,也不好多加斥责,只让宣峋与和他回去,他几乎要哭,游照仪连忙转移话题,说:“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吗?” 宣峋与哽咽着回答她:“没有,好多人都跑去兰姐姐住的那里了。” 游照仪说:“那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宣峋与点点头,他们照旧拉着手,在月光下跟着侍卫往回走。 游照仪给他擦干净眼泪,说:“你记不记得,裴王妃说半个月后会来接我们?你每天在心里默数十五下,马上就可以见到裴王妃了。” 她继续说:“今天是第一天,马上就要过完了,然后便是第二天,很快很快我们就回家了,你现在回去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可以见到我。” 慢慢的宣峋与也平静下来,点点头,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学宿。 第二日卯时一刻,游照仪便到了宣峋与学宿的院门口等他,宣峋与昨夜回去后倒是没哭,只是情绪依旧不高,此时甫一出门,便看见灼灼在金灿灿的日光下等他,他的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连忙朝游照仪跑去,扑进她怀里。 覃山主昨日见游照仪颇为胆大,原以为她做什么事情都会争强好胜,没想到今日上课之时从未见她举手答题或是自告奋勇的演武,又观察了几天,发现只有有关她或宣世子的事情她才会站出来说话,更多的时候她自己的事情也不大说,只一心一意的护持着宣世子。 这种事情之前也有不少学生有,大多都是家中大人不放心,选了个人保护照顾这些世家公子,见此状,渐渐的他也失了对游照仪的兴趣,不再关注她了。 赫明山的课程与广邑王府的其实很像,只是习武的时间比习文多了些,宣、游二人对课程应对有余,除却前两晚想家外,后面的日子倒也适应了下来,宣峋与甚至还与郑集安交上了朋友。 等到了半月归家的日子,饶是游照仪都有些兴奋,山脚下皆是来接孩子的达官显贵,镇国公主府和广邑王府的马车依旧在最前面。 镇国公主府来的自然是驸马郑畔,他率先下来与裴毓芙打了个招呼,行了个礼,叫道:“三嫂。”裴毓芙连忙下马车来扶他,寒暄道:“我想也是你来,应雍怕是又回封地了罢?” 郑畔点点头,语气里竟有一丝抱怨:“半月前便走了,连集安都没送。” 裴毓芙找到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感,说道:“你在也好了,哪像应亭,一年就回来那么几天。”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苦涩。 正说着话,山门那便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半月过去,家中人叮嘱的事情大多都忘了,什么要让着世子和郡王,不要与各家闹矛盾之类的,此刻孩童们拥做一团,打打闹闹的下山,宣峋与和郑集安上山的时候还是孤零零的两个人走在前头,下山的时候倒被挤在角落,看的下方的大人们心惊胆战的,生怕广邑王妃和驸马爷不高兴。 好在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孩子们像小雀儿一样从拥堵的马车里穿来穿去,乳燕投林般回到父母的怀抱,宣峋与见到母亲,也有些着急的想往前走,可刚走了两步却觉得手上空了什么,连忙转头拉住游照仪的手,急匆匆的向下跑去。 见宣峋与拉着她要扑到裴毓芙的怀里,她立刻有些退缩,正想挣开他的手,却被裴毓芙一把抱住。 这是她第一次抱裴毓芙。 不是,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样被大人抱在怀里。 裴毓芙抱着他们两个,宣峋与话不多,只喊了一句阿娘就抱紧她的脖颈不说话了,倒是游照仪,直到上了马车,才缓过来。 她在怀念那一个拥抱的触感,裴毓芙身上很香,很暖和。 她有点想哭,但克制住了,只和宣峋与一起回答裴毓芙关心的问题。 宣峋与说到第一天来想阿娘想哭的事情,倒也不觉得害羞,说:“是灼灼陪着我的。” 裴毓芙听的有些酸涩,又觉得游照仪懂事的让人心惊,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多谢你了,照仪。” 游照仪连忙摇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裴王妃。” 宣峋与闻言点点头,在母亲面前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一片,有些得意的说:“对啊,灼灼就只对我一个人好。” 裴毓芙失笑,又问了二人宿友是谁,游照仪这回终于想起那位叫宁康朝是谁了,正是广邑王麾下振威校尉宁酣的嫡长子。 于是她便将知道的都说了,原以为裴毓芙会问询郑集安等人,谁知她却对焦十安有几分兴趣,想了想说:“这位焦小姐家中富可敌国,买下半个京城不是问题。” 她吓了一跳,半月来她只能看出焦十安长得格外漂亮,性格也文静,也从不争强好胜,谁知背景如此豪奢。 裴毓芙见她瞪大了眼睛,笑着说:“怎么了,她人好相处吗?” 游照仪点点头,说:“都挺好的。”狄却非活泼,焦十安娴静,两人都是好相处的人,半月来几人从未发生什么矛盾。 裴毓芙点点头,又问宣峋与:“你呢?” 宣峋与也点头,说:“都好。” 裴毓芙放了心,又与他们闲话了几句,说徐襄理要过来吃饭,都是些家长里短,宣峋与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没过一会儿,游照仪也靠着车壁睡着了。 马车轻颤,春光明媚。 窗外物换星移,几度燕回,五年匆匆而过。 前年开春,宣峋与终于高过了游照仪,面上不显,背地里却多裁了两身衣服,穿着到游照仪面前晃,游照仪多看了他好几眼,才笑着说:“我知道你比我高了。” 宣峋与闻言心里便格外高兴,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喜欢灼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仿佛她多看他一眼他便会开心一分。 游照仪的武术和轻功都有小成,裴毓芙考校了她的功课,见她都对答如流,便做主把她的文课停了,她在赫明上便不用再上文课,只专心跟着武师傅便可。 至去年开始,裴毓芙觉得二人都长大了,再加上游照仪武艺卓绝,便开始让他们自己上山下山,兰屏和许止戈也就留在了家中,不用再每月跟着二人上山。于是这年宣峋与和游照仪照旧自己策马前往赫明山。 马是裴毓芙亲自挑的,宣峋与的叫映雪,通体雪白,格外漂亮,游照仪的那匹叫做乌夜,顾名思义是一匹黑马,矫健非常。 行至途中,遇到镇国公主府的马车,郑集安兴冲冲的掀开帘子和他们打招呼,游照仪轻轻瞥了一眼,发现这次公主驸马竟然一起来了。 二人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只有郑集安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与他们说话。 话没说几句,郑集安也来了兴致,非要自己骑马,拆了四架马车中的一架与他们同骑,公主不赞同的掀开帘子喊他:“集安,做什么?” 郑集安还未回话,驸马边拉住了她,说:“好容易回来一次,便要管动管西?” 公主咬牙切齿:“ 你也知道好容易一次,他就这么走了!” 驸马不甘示弱:“谁家孩子几年见一次母亲?你还觉得他会舍不得呢?” 公主被戳到痛处,语气示弱:“你怨气倒是不轻。” 驸马更进一步:“是啊,我在这边带着集安,也不知你在并州如何逍遥快活。” 公主语气古怪,说:“你可别乱搞给我扣帽子,我府中一个男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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