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清举起我偷偷拿回来的那壶酒,放在鼻子底下微微一闻,一抹哑然闪过原本冷清的眸子,“不错,长本事了,还知道喝屠苏酒啊。” 相传屠苏酒是汉末名医华佗酿制的酒,民间便有正月初一饮屠苏酒以避瘟疫的习俗,所以有些地方将屠苏酒叫岁酒。 沈念清说着,还用她那施针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脑门,扔下三个字,“脱衣服。” 我大手一挥,“才不要了,一见面就脱衣服脱衣服,人家好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在你这,就这么不被尊重。” 沈念清懒得跟我叨叨,一手将我按住,一手将我外袍解开,“要尊重让你的老顾尊重你去,我可听说了,老顾昨晚上留你房里了。” “哐当!”一声巨响,我自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脑门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 我想起早上那满屋若有似无得松木香气,床榻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块毯子,以及,沁雪沁香诡异的相视而笑…… 原来后半夜,我能睡的那么踏实,是因为有人一直默默地守候在我跟前。 可马上,我脸又红了起来,不由细细想来,我晚上睡觉没有什么不雅嗜好吧,比如磨牙,比如打呼,再比如…… “哎呀!天爷呦,一个雷劈了算了。”不由懊恼地小声惊呼道。 一根手指不太淡定地戳了戳我脑门,“喂,我说小公主,这点酒,不会把你就喝醉了吧?”一旁的沈念清见我埋怨地看向她,耸了耸肩,指着床榻道,“”麻利点,去,脱衣服,扎针。” 酒壮怂人胆,我平日里没喝酒,怂点怕你,我今日好歹喝了两口烈酒,岂会久居你之下? 我鬼使神差地一转身,“我才不要听你指挥了,我给你说,今天不是你脱我衣服,是我要脱掉你的衣服,给你歘歘歘地扎针。” 说着我便伸手去解沈念清子的衣带,许是对我没有提防,武功高强的沈女侠竟让我能得了手。可就在我手刚刚抓住女子的腰带准备拉一下的一瞬间,女子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样,狠狠地将我一把推开,整个脸上是骇人的惨白与惊悚。 我的头被狠狠地撞在床柱子上,沉沉的闷痛一下子让我意识到,玩笑开过了。 沈念清脸上不再是以往那种坚不可摧、寒若冰霜的神情,脆弱与无助晃入她原本清冷的眸子,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试图去安慰一旁的沈念清,女子见我伸手走向她,尖声厉止道,“你不要碰我!” 我被这尖锐的嗓音吓得没敢再向前,门外的沁雪和沁香闻声走了进来,我忙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月色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沈念清几声重重的调息,慢慢又恢复了她以往冰冷的神情。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想要不要问问沈侠医今日的针灸作罢。 “脱衣。” 沈念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药匣子。 我闻声只好慢慢躺回自己的床榻,将衣袍慢慢退下。 歘歘歘好几记回针下去,我再也没有忍住,低低的闷哼了一声,真疼。 可施针的女子明显手劲没有一丝丝缓下来,全然没有往日那种润物细无声的高超手法了,又回到最初的那种怎么痛怎么来。我心知自己今日唐突,玩笑开过了,只好生生受下。 沈念清今日情绪不佳,扎针扎的迅猛无比,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施完了。待她收拾完银针,整理药匣子的时候,我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悄悄地说了声“对不起。” 她闻声没有理我,但是收拾东西的手慢慢轻柔了下来。我见状,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窗外的又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若柳絮般随风而落,散向人间。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我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半瓶子多的屠苏酒,脑子还没有转圆乎呢,嘴已经说出话了,“要不咱俩今天喝两盅?” 说完我就想扇自己俩嘴巴子,找谁喝酒不好,偏要找自己的主治郎中,这不上坟不带烧纸,竟惹祖宗生气。 这祖宗生了气,还有我好日子过啊。 果然,这家伙一脸鄙夷地将我从头瞄到脚,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将药匣子一收。 就当我以为今日又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房中时,沈念清凉幽幽地飘来一句,“就这点酒,连个下酒菜都没有?” 我心下大喜,连忙喊来沁雪和沁香,去小厨房准备几个下酒的小菜来。 那一边,沈念清见我细细地安排好菜品,施施然地往门外走去,“等着,我去再顺点酒来,你这一点酒,塞牙缝都不够。” 难得遇到好场子,我一下乐了,胸腔不由豪气万千,“不醉不休,好,我等你呦。” 等沁香和沁雪备好几道简单的下酒菜时,沈念清也拎着一坛子酒赶到,待看清她手里的那一老坛子酒的分量后,我不禁咂舌。 看着清清瘦瘦,身上没有二两肉的沈念清,信手拈着一坛足有十来多斤的酒坛走了进来。 那酒坛像是刚从泥封的地里刨出来的,坛体染着些许黄泥的斑驳,透过封盖,沁出浓浓的酒香。 “就咱们俩,怕喝不了这么多吧?”我惴惴地问着,刚才义气而发的豪云壮志一下子烟消云散。 “没舍得都给你喝了,这不刚从地里挖出来,只取几瓢饮。”说罢,沈念清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酒坛子,陈年的佳酿透过老坛壁,发出醇厚的回响。 沈念清干脆利索地扒下坛口封着的桑皮纸,露出来了黄泥裹得严严实实的坛盖,她在我房内左左右右地看了一圈,随手从我妆台上取过我的短刀,“噌”的一下拔刀就要往那黄泥坛口撬。 “哎,我给你找找其他工具吧,这刀我只舍得割人肉的……” 眼见她一个眼刀飞来,我马上识眼色道,“也割泥,割,你割,你随便割。” “噗”的一下,那黄泥盖子被撬开,沈念清一把抹开封口的红布盖子,霎时间,浓郁的酒香味,如同熟透的果实散发出的甘甜芬芳一样,回荡满整间屋子,令人陶醉神往。 “什么割肉割泥,怕是老顾给你的,你都舍不得让别人碰罢了。”看着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沈念清懒懒地将那把短刀还给我。 ----
第60章 酗酒(下) === 我看着那坛子里黄澄澄的酒,嘴一歪笑道,“哈,不好意思,你说错了,这把刀呀,还真不是顾珉送我的,这是我宫里的一个旧友在我及笄的时候送给我的。” 不知为何,此时气氛这般融洽,我知道沈念清一定认识淑妃苏君行,但是鬼使神差地没有提及。 闻言,沈念清又拿回我手里的短刀,仔仔细细地看了个究竟,然后扔回我手里,“哄谁呢,这刀是老顾托他师叔商老前辈铸造的,还是我陪他去取的,错不了。” 沈念清想了想又补充道,“去年中秋前儿的事,你就说是不是吧。”言罢,一抹戏谑闪过她清冽的眸子,“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好的刀,随便谁都能有的吧?” 说完啧啧啧地直摇头,嚷嚷着沁雪去取两个大碗来。 我心下愕然,脑海中闪过淑妃每次探究的表情,以及提起彼时的肃王,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关心,施以慷慨。 我心不由地微微一暖,有点想念才离开没多久的顾珉。 他就像书阁里一本熟悉却又久未谋面书一样,待我历经万千终于翻到他时,每每翻读一章,都会被其间熟悉文字场景深深打动。 过尽千帆皆不是,蓦然回首,故人却在山重水阔处。 一双素手在我眼前慌了慌,“发什么呆呢?七公主,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否?” 两碗倒的满满澄澄的酒已经放在了我面前。 沈念清清冷的面容,此刻皎洁而明亮,她微扯着嘴角,举过其中一碗,笑道,“我先喝了啊,你随意。” 说罢,一仰脖,那碗酒已经慢慢滑入口中,清亮的眸子里,是慢慢的恣意与放松。 我举过那碗酒,轻抿一口,醇香细腻的酒味霎时充斥满口腔,入口甘冽又清爽,回味荡气绵延,果真好酒。 我一举杯,将剩下的一饮而尽,酒烈肝喉,我不由微微咧嘴,“嘶,且须饮美酒,雪夜醉高台。” “好好喝酒,卖弄什么穷诗酸词。”沈念清端过我的酒碗,用酒斗给我又舀了一碗。 还不是你先卖弄的。 这话我没敢怼,只在心里默默地嘀咕。 我垫巴了两口菜,刚才她还没来之前,我就已经喝了多半瓶子酒了,这会子更要谨慎些,以防一会醉的比死猪还难看,尤其是沈念清面前! 见我疯狂扫菜,沈念清翻了个白眼,拿起碗,又是干净利落地一杯入喉,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酒。 我觉得肚子里垫巴的差不多了,也端起酒和她慢慢一碰一饮起来。 很少有这般畅饮的机会,不知不觉中,我放快了节奏。 沈念清见状,颔首撇撇嘴,继续大口喝着自己碗里的酒,举手投足间,自是真性情的潇洒风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头昏沉沉的,舌头有些打绊,想来定是喝醉了,不然我怎么看见沈念清那千年寒冰一样的面容,竟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还一直微微噙着笑。 不行,我不能先醉,今天我一定要将沈女侠打败,在酒桌子上将她喝趴下,谁让她老用鼻孔笑话我。 想到这,我豪气万丈,举杯又杀了过去。 两三碗下去,我实在背不住了,我感到周围都开始倾斜转动,可眼前的顾念清还亮着一双像偷了鸡的黄鼠狼般明亮的眼,闪着重影,揄揶地笑着我。 我不由扁嘴哭出声,“我还想着,把你喝倒了,狠狠踹,踹你两脚,让你平日里使劲欺负我,可是,你,你怎么喝不醉啊,我怎么,连喝酒都,都喝不过你啊……” 说着,说着,我还真挤出了几滴委屈的眼泪。 一双冰凉的手很是粗暴麻利地徒手擦掉了我的眼泪和鼻涕泡,语气竟然有些真诚的心疼,“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爹,从我懂事起,就教会我怎么喝酒了,你这点毛毛雨,还想喝倒我?笑话。” 她言语稍微有些迟缓,但还是很清晰。 我恼羞地推了推酒碗,却怎么也推不倒,只好作罢,“你真可恶。” 沈念清的一双眉目闪着熠熠的光辉,突然凑近我,神秘道,“我听说,你在大晋有自己喜欢的人是不?”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晋有喜欢我的人没?哦,有的,小九,逸儿,还有我娘。 想到这,我鼻子一酸,“有啊,可是她离开了我……她不要我了。” 那双素手又是一把抹掉我的鼻涕眼泪,动作嫌弃地抹在了一旁的锦帕上。我莫名一笑,这家伙可真够笨的,有手绢为什么不用手绢擦,这么赖兮兮的,还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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