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殷芜欲言又止,百里息松了手,神色微冷,转身去屏风后更衣。 殷芜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将何贵的事隐瞒住,低头绣起那件寝衣来。 过了一回儿,百里息从屏风后出来,眼神再未落在殷芜的身上,他取过白日送来的公文一份份看,屋内便只有翻阅公文的声音,殷芜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有意想讨好,触及百里息冰冷的眸光,便又退缩了。 很快到了就寝时间,殷芜想了想,还是软声开口:“早些安寝吧。” 灯下的男人轻袍缓带,浑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却依旧掩不住眸中的冷色,他抬眸看着殷芜,声音依旧淡淡:“到底什么事?” 他冷了殷芜一个晚上,此时再次发问出乎殷芜的预料,她怕自己越想隐瞒越要越露马脚,只能垂眸掩住神色,凝了片刻,低声商量:“别问了好不好?” 百里息几乎要被气笑,看着垂头不语的殷芜,半晌轻声道:“好,好得很。” 不过一日,就有秘密了,还不肯告诉他。 当真、是好得很。 百里息未上榻,转身去寻厉晴,再次听她细说了一遍今日之事,一字一句都未遗漏,听罢唤了辰风来,吩咐他看紧院子,回房时殷芜已经睡了,他熄了灯上榻,耳边传来她清浅的呼吸。 即便此时账内漆黑,他依旧能察秋毫之末,殷芜那截白嫩的颈子露在外面,像是在勾引人去摸一摸。 百里息没摸,只是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殷芜的耳垂上,她的耳洞上了药,此时已经消了肿,那根小小的耳棍儿插在里面,耳洞边缘还是有些红。 他冰凉的指端轻轻滑过白嫩的耳垂,殷芜哼唧了一声,头歪了歪转过脸来。 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了颤便不动了,青丝披散在软枕上,粉唇轻抿,寝衣翻起,露出一截腻脂纤细的腰,再往上酥山耸然,香|艳得过分。 帐内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入了雨后的梨园,旖旎清新。 这样的珍宝,别说刘升青,谁见了都会心生贪念吧。 他心底生出丝丝熟悉的燥热,却很快被压制下去,自从两人变成这样的关系,他体内的如毒蛇的欲念似乎平静了许多,虽然日日都会作乱,却不再似之前那般难以忍受,那蛇似乎被她柔软的身体驯服了。 百里息进门时殷芜并未睡着,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便只能装睡,谁知装着装着竟真睡熟了,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殷芜又梦见了殷臻,梦见她在榻上痛苦求救挣扎,梦见何贵拍着她的脸笑称“还会再回来找你”,梦见她抱着自己流尽了一身的血,殷芜哭醒了。 绝望窒息之感袭来,殷芜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揽进怀中,微凉的手摸上她的脸,百里息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梦到什么哭成这样?”
第34章 “梦到什么哭成这样?” 殷芜抱住他的手臂, 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却始终不发一言。 之后几日,何贵又来求见了几次, 却都被拦在外面,并未再见过殷芜的面,他想着刘升青那边日日急催, 心中也跟着急,却又没法子接近殷芜,不免生了怨愤,想了一遭,只得去寻了别的门路。 很快,冠州主官陆文荀亲自来拜访, 说百里息要的那批奴隶已经准备好, 请他去过目。 这些年陆文荀和刘升青共同贩卖奴隶, 虽挣了不少银子,却因刘升青自恃大神官的身份, 对他素来高傲粗暴而心生怨怼,再则刘升荣又时常横行惹祸,就又增加了陆文荀的不满, 只是刘升青在京城有人护着, 陆文荀便只能忍着。 如今从汐州来了门路, 这些人是送到矿上的, 日后也不会与外人有接触,即便不用奴隶买卖文书,也是无碍的, 若这条路走得通,以后汐州的买卖他便可以甩开刘升青暗暗的做, 是故对百里息多了几分恭敬。 百里息随他去验看过奴隶,陆文荀又说在府中设了宴,请百里息和殷芜过府宴饮践行,百里息想探陆文荀的底,自然要去,只是他去了前厅,殷芜却被陆夫人请去了后院叙话。 陆夫人年纪四十上下,雍容华贵,见了殷芜心中讶异不已,只觉这位小夫人容貌实在太过出挑,别说冠州,就是放眼整个旻国,只怕也寻不出几个这样好模样的女子来,难怪大神官撒不开手。 她收了何贵送来的好处,那大神官又答应帮她胞弟寻个好差事,只需要她传一句话,这样的好买卖她自然不会错过,自然这事她并未说与陆文荀知晓。 陆夫人故作亲热拉过殷芜的手,笑道:“他们男人在前面谈事,咱们只管消遣,妹妹你放松快些。” 殷芜点了点头,陆夫人便拉着她入座,给她斟了一杯果酒,打量着殷芜的身姿,问道:“我看妹妹年纪轻,不知可生育过了?” 殷芜自然否认,陆夫人笑了笑,又拉着殷芜热络说了一会儿话,抬眼看见站在殷芜身边的婢女,心想得将这婢女支开,便道:“我见妹子喜欢这果酒,让你那婢女取一些带回去,这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冠州特有的野果子酿的,别处没有呢。” 厉晴自然不肯离开,殷芜暗中拍了拍她的手,道:“这酒味道确实不错,你跟着府上的人去取些,回去也好给夫君尝尝这冠州特色。” 此时她们在陆府,殷芜又说了话,厉晴若不听难免惹了怀疑,又想着暗处还有人保护殷芜,便跟着府中的丫鬟出去了。 陆夫人见厉晴离开,又亲亲热热握住殷芜的手,道:“今日虽然第一次见妹妹,我却觉得极投缘,因一件事对妹妹有许多好处,若不说恐妹子你错过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瞧殷芜的神色,见她只无措地看着自己,便觉这姑娘空有美貌,实际却是个没主意的,心中更加安然,继续道:“咱们冠州的大神官瞧你很有修行的缘分,愿送你千两黄金,并且让你入神庙祈福一年,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不知妹妹你是什么想法。” 最近殷芜一直在让郁宵查何贵,但郁宵才回冠州势单力薄,何贵有官府庇护,又有刘升青撑腰,一时竟未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看了一眼陆夫人,心思一动,想从她口中套听何贵的底细,便未直接拒绝,面上带了些惊慌无措,道:“我……我夫君只怕不肯。” 陆夫人拍拍殷芜的手,道:“白公子不肯,自然是舍不得离开你,但是你入神庙是为全家祈福,这对整个白家可是大功德,相信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定然也会同意,只是我还要听听妹妹你的想法。” “想我入神庙祈福一事,先前有位叫何贵的先生也曾同我提过,只是我与他并不熟,所以也没答应他……”殷芜身穿石绿束腰长裙,身材袅娜,臻首微垂,一副羞怯难当的模样。 陆夫人一看有戏,加上这话本就是何贵托她传的,便替何贵吹捧起来:“何贵先生可是大神官的心腹,他可是京城来的人,在京中认识许多大人物呢。” 她顿了顿,为了让殷芜对何贵信任敬畏,便又道:“他所倚靠的贵人在神教里地位极高,上次见过你后,几次求见都未能如愿,所以才托我同妹子说,这事儿本与我无关,不过这机会实在珍贵难得,不愿妹子错过。” 陆夫人以为殷芜一介平头百姓,若听说何贵身后之人是神教里的大官,必定敬畏不已,所以将自己知晓的事情都透露给了殷芜,心中已觉此事十拿九稳了。 陆夫人知道若殷芜入了神庙,这一年必会被刘升青强占,到时她叫天天不灵,又无法脱身,势必会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不过她这都是为了自己亲弟的好差事,哪管殷芜未来如何。 殷芜垂着头,手指绞着丝帕,似在犹豫,陆夫人也不催,半晌才听她小声道:“能入神庙祈福自然是求不来的好事,只是我实在没有想好,若能私下见一见何贵先生……” 听她这样说,陆夫人自然满口答应,说两日后会安排她见何贵。 这时厉晴也取了果子酒回来,陆夫人便又亲切拉着殷芜用了些果酒,等前面的宴席散了,才送殷芜出来。 陆文荀叮嘱了办事的下属几句,便往内院走,进了卧房见自家夫人心情颇好,不禁皱了皱眉——前些日子为了她弟弟的差事,她闹了好几次,怎么今日又是这样一副模样。 陆夫人自觉办成了一件大事,也不再和陆文荀置气,主动上前给他更衣,道:“白公子那小夫人容貌身段实在出挑,难怪大神官惦记上了。” “你在这胡说些什么?”陆文荀皱了皱眉,对她有些不耐烦,他早看不惯刘升青在神庙内做的那些腌臜事,如今终于搭上汐州的生意,自然不想出什么岔子。 陆夫人拧着眉将他的外衫摔在衣架上,才压下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指着陆文荀的鼻子道:“我胡说?何贵都找上门了,让我劝那小夫人入神庙祈福,哪里是我胡说?” “何贵来找你?”陆文荀皱了皱眉,警告道,“他的事你别瞎掺合,和汐州的生意还要靠白家牵线,若他那小夫人真入了神庙,会埋怨咱们。” “别瞎掺合?我不掺合行,你倒是给阿成安排个好去处,每次求你都推三阻四的,你堂堂一州主官,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我若不为阿成谋算,还能指望你不成!”陆夫人大骂。 那孙成整日到处闯祸,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陆文荀素来看不上他,自然不肯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但如今听陆夫人所言,陆文荀只觉心头火起,一挥手掀翻了桌上的茶盏,怒道:“你个无知妇人!可是掺和进这事里了?贩卖奴隶的买卖是我同刘升青一起做的,可他背后有京中人,每次都拿大头,我忙里忙外,做最脏、最操心的活儿,最终也不过是拿了一点辛苦钱,且我在冠州任主官的时间不短了,只怕很快就要离任,若不趁此时多捞些银子,日后你就跟我吃糠咽菜吧!” 陆夫人本想同他撒一回泼,谁知陆文荀反应竟这样大,一时被镇住,哪里敢承认自己收了何贵的好处,再说还牵涉了孙成的前程,便更不能说,只嘴硬道:“我没掺合,只不过何贵托我给那小夫人带句话,可她身边一直有丫鬟跟着,便没能说出口。” 陆文荀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骂了她几句,才算作罢。 * 回去的马车上,百里息和殷芜对坐着。 他今日换了一身靛蓝长袍,难掩身上清贵之气,只是两人这几日闹了不快,上车后便没人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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