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芜被百里息拉着往前走, 他走得很快, 殷芜几乎是被他拖着的。 “你慢点走!”殷芜有些嗔怪, 但实际内心却极忐忑,极害怕自己方才的行为引起百里息的警觉,又怕自己今日之举不能善了。 百里息停住脚步, 回眸睥着她,眸中滔天怒火翻涌, 殷芜本能想要后退,却忽觉天旋地转,人已经被百里息扛在肩上,他走得极快,殷芜视野内只能看见他翻飞的袍角。 “都出去。” 殿内正整理的茜霜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见百里息扛着殷芜进来,面若寒霜,虽担心殷芜,却也只能听命出去。 殷芜被扔到床上,因床褥很软,所以并不疼,她抬头,见百里息眸中满是怒意,心中越发忐忑。 她别过头,小声道:“他们方才逼我成婚,你又不说话,我怕你真的让我嫁给孙泓贞,我不要!” “我怎会让你嫁给孙泓贞?” 他声音微冷,殷芜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得认错道:“今日之事是我莽撞了,以后再不这样了,凡事都先和你商量再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少女偏过头,颈项如玉,神色却惶惶不安,似惹了心爱之人生气的怀春少女,带着点倔强不安,可怜极了。 百里息深吸了一口气,责备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只道:“你今日当着他们的面说了那些话,便不能再放他们回去,否则他们回去后各怀鬼胎,必会生乱。” 殷芜抬头,又快速垂下去,一颗泪却砸在裙摆上,她纤细的肩膀颤了颤,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声音哽咽可怜,“蝉蝉……蝉蝉给大祭司添麻烦了。” 心中那一点火瞬间被润物无声的雨熄灭了,她不过是被逼急了,害怕和孙泓贞成亲才失了分寸,他听他们逼婚心中尚且不舒服,为何就不能理解殷芜呢。 百里息蹲下身,温声道:“我不是气阿蝉添了麻烦,而是鹿村和神崖之事,幕后主使尚未查到,这两件事计划周密,幕后之人更是一点踪迹都寻不到,只怕谋划已久,所图不小,日后必然还有动作,我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毕竟这些事会引起百姓的猜忌,进而对你不满,如今又被这些神官知晓你我的事,若有心怀不轨之人鼓动百姓,只怕会对你不利。” 百里息并未说是如何不利的,但百姓信奉神教,信奉殷氏,不过是认为相信殷氏能够使大旻风调雨顺,使他们安康富贵,所以年年岁岁上缴不少的供奉,但若类似鹿村地动的事频繁发生,只怕百姓怨恨殷芜,到时又有人幕后教唆,会要求殷芜谢罪领罚。 这样的事百年前便发生过,当时大旻大旱三年,百姓颗粒无收,那时的圣女虽然曾连日祈福祭天,却没有半滴甘霖落下,百姓心生怨愤,数万百姓围在宫外,要求圣女谢罪受罚,皇宫被围困半月,当时的圣女不得不出来面对沸腾民怨,在戒塔内水米不进半月之久,百姓就在戒塔外守着,也不知是这样的行为真的感动了上天,还是巧合,之后确实下了一场大雨,但那位圣女出来不久便困病而死。 他绝不会让殷芜陷落那样的境地,但她今日一时冲动的行为,却会增加自己的危险,所以才如此生气。 殷芜抬头,水盈盈的眸子望向他,面上却并无惶恐之色,她本姝色无双,如今又满眼都是他,便是一棵铁树也要被催得开了花,便是一块冰也要给捂化了。 “蝉蝉什么都不怕,蝉蝉错了。”她噙着泪,声音娇娇,委屈极了。 百里息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实在太过严厉了,此时心中竟生出隐隐的悔愧来。 “莫哭了,方才是我不对,不该责备你。”他伸手将殷芜那颗要落不落的泪擦掉。 少女却越发委屈,她别过头,滚烫的眼泪砸在百里息的手背,她抿着唇,泪珠一滴接着一滴落下。百里息忍不住将她揽在怀中,轻声唤了一声“阿蝉”。 两人就这样拥着,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渐渐暗了下来,殷芜也终于昏昏睡去,百里息才脱身出来。 今日之事需要善后,不能有一点差池,他有许多事要安排。 出了大殿,见厉晴和茜霜在不远处廊下候着,便唤了两人过来,叮嘱茜霜要一步不离守着殷芜,又让厉晴去寻黄斌回来,调潜龙卫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茜霜本以为今日发生那样大的事,大祭司肯定不会轻轻揭过,还有些担心殷芜,谁知殿内只开始争执了几声,后来便安静了,此时百里息又叮嘱她陪着殷芜,便知此事算是平安度过了,心中既奇又惊,悄悄开门进了殿,正想点灯,便看见殷芜坐在昏暗的床帐里。 她走过去,轻声问道:“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帐中的少女双眼微肿,眼神却冷静,她叹了一口气,胸口有些闷,她也以为百里息会因此事同她生几日的气,还事先想了好多哄他的办法,谁知百里息只因她哭了几声,落了几滴泪,便消了气。 百里息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憋闷。 茜霜见殷芜神色倦怠,想了想,又低声道:“如今各州的神官都不得离开镜明山,短时间看不出什么,时间久了信众必会离心,进而削弱神教。” “这一步的结果如何,如今还不能知晓,且走且看吧。”殷芜坐到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双眸含愁,片刻之后,殷芜收了所有的情绪,对茜霜道,“准备回京吧,镜明山这边的动静只怕已经传了回去,百里崈要坐不住了。” 当夜,百里息并未回来,殷芜知道他此时要处置的事情很多,只怕无暇分身了,而桐潭州堤坝塌毁的消息也快要传过来了。 两日后,厉晴神色肃然入了殿内,回禀道:“金钩河中段的堤坝塌毁,大祭司已前去处置,吩咐属下送圣女先回京,黄统领随行护送,请圣女今日启程。” “我不回京,送我去金钩河。”殷芜穿着一件平常衣裙,头发也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似是等候许久了。 厉晴在殷芜身边也有一年之久,平素看她十分温顺,对百里息更是言听计从,不知今日怎么忽然这样有主意,只以为她尚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形,于是解释道:“各州的神官都已入了戒塔祈福,镜明山上留了潜龙卫看守,暂时不必忧心,金钩河中段就在临近京城的桐潭州境内,大祭司已先行过去处置了,圣女回京也会经过桐潭州,说不定我们到那里时,塌毁的堤坝已修好,正好同大祭司一同回京。” “我们不回京,将大部分潜龙卫留在镜明山,我们悄悄去桐潭州。”殷芜起身,将先前百里息给她的一块玉牌递给厉晴,这是能调动潜龙卫的密令,见令如见人,百里息不在,厉晴便要听密令的。 于是大部分潜龙卫留在镜明山未动,又加强了山脚的守卫,厉晴和黄斌带了几个精锐乔装打扮护送殷芜,素朴的马车内,殷芜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脸躲在兜帽里,只露出一个苍白纤细的下颌。 前世金钩河塌毁之后,百里息前去处置,结果初七日查看损毁堤坝的时候忽遇暴雨,残存的堤坝再次塌溃,百里息落水失踪,这之后殷芜失去了庇护,周围蛰伏的虎狼露出了真容。 她细想过很久,觉得百里息的失踪不是巧合,前世他同百里家的矛盾虽然不似如今这般激烈,但也因护着她的缘故,早同百里崈闹翻了,百里息的失踪一定和百里家有关系。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危险发生。 今日已是初一,她还有六日的时间,从镜明山到桐潭州的路程需要四日半,如果她日夜兼程应该来得及。 路上厉晴曾提议在驿馆休息,被殷芜拒绝了,她如今的心绪,即便歇在驿馆也是煎熬,不如星夜兼程,好在她的身体已被百里息养得好了不少,虽疲惫,但也能撑得住。 初五傍晚,一行人进了桐潭州地界,因是普通商人打扮,又有银钱疏通,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厉晴打听到百里息此时就在金钩河中段的一个村落,此时出发夜半可至。 “走吧。”殷芜在车内吩咐。 于是继续出发前往那村落,金钩河源自沧溟雪山,水流湍急,水量充沛,河水流至桐潭州境内冲击出了一块富饶的平原, 许多村落便依河而建,所以沿河便有可供马车行驶的道路。 一行人沿河而下,天色渐暗,耳边只有滔滔水声。 “圣女,前方的路塌毁,我们需要变道而行。”黄斌在外回禀。 殷芜掀开车帘,看前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天上一痕浅月倒映在黑亮的河水里,她越靠近金钩河,越靠近百里息,便越觉得忐忑,她怕自己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怕百里息再次失踪。 然而忐忑恐惧是最没用的东西。 “走吧。” 绕了一段路,终于到了百里息所在的村落,然而百里息却已不在此处。 厉晴又去寻人打听,才算是知道了百里息的下落——金钩河塌毁的地方是一片田地,倒是没有百姓伤亡,百里息是初三早晨到的此处,先是同桐潭州的官员们疏散了周围民众,随后又组织官兵重修塌毁那段的堤坝,初三夜里曾在这个农庄落脚,但从初四开始便一直在堤坝上没回来过。 “圣女,夜深路难行,不如在此处休息一夜,天亮再走。”厉晴劝阻道。 虽然离初七还有两日,可谁又能确定今世那堤坝依旧是初七才塌,会不会提前,会不会出了其他意外?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殷芜哪里还能静下心来,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还请了个熟悉地形的村民带路。 好在这次的距离并不算远,半个时辰后殷芜便看见了远处的篝火,篝火旁便是一排营帐。 等行至近前,夜风撩起一座营帐的帐门,殷芜便看到了一抹白袍。 守帐的潜龙卫自然认得殷芜,虽奇怪圣女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却放她进了帐。 帐内并未点灯,但远处的火光却透过床帐透进来一些,百里息此时仰卧在一张藤椅上,眉头紧锁,似困于梦境之中。 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殷芜在一面木质屏风上找到了一块薄毯,她轻手轻脚走至藤椅边,正要给百里息盖上薄毯,百里息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殷芜尚未反应,手腕已被死死钳住,她惊讶抬头,便对上百里息冷冰冰的一双眼。
第55章 阴冷的水牢里, 他双手双脚被钉在铁架之上,暗处传来水波流动之声,头顶尚有一线天光让他可以知晓时间的变化——他已经被关了一个月。 一月前, 他巡查堤坝时,原本牢固的堤坝忽然垮塌,藏身暗处的数十高手瞬间涌出, 他旧伤未愈,缠骨酥偏又发作起来,终于不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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