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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用过午饭后，孟允棠对周氏谎称去找姜玉初玩，带着穗安禾善出了宣阳坊东门，见卫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停在那儿了。 见孟允棠出来，贺砺的二姐贺明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容明艳地招呼她：“七妹妹，快上车。” 见不是贺砺而是她二姐，孟允棠一时有些发愣，踩着脚踏上了车之后，马车辚辚地往城南方向驶去。 御苑，就是曲江池畔的芙蓉园。 车内，贺明芳打量着孟允棠，小姑娘肌肤白嫩面若春葩，还未开始抽条，看着有些孩子气。论外貌，绝不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但贺砺偏就喜欢，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见小姑娘红着脸局促地坐在一旁不说话，她开口为她解惑：“六郎已经先一步去御苑等咱们了，他怕旁人见你与他出行要传闲话，特意托了我带你过去，如此，便是旁人见了，也只说是我带你去的，这便无事。” 孟允棠脸更红了，低低地应了一声。 贺明芳见状，慢慢与她聊些旁的，孟允棠便似那娇羞的小花，在和风细雨的吹拂滋润下渐渐展开了花瓣，待到芙蓉园时，她与贺明芳已是言笑晏晏了。 贺砺果然在入园口等着她们。 “阿姐，我看过了，东边那几棵树上樱桃又多又红，那几棵树就让给你采了。”贺明芳刚下车，他就迎上来道。 贺明芳忍着笑道：“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樱桃又多又红的树，自然要留给客人采。彤娘跟我去那几颗樱桃又多又红的树上采樱桃，你自己去又少又不红的树上采吧。” 贺砺：“……” 瞧着弟弟极其罕见地露出一脸傻了的模样，贺明芳乐不可支，三人进了芙蓉园之后，没一会儿贺明芳就找借口带着丫鬟走了，留他俩在后头。 彼时芙蓉园内繁花如锦绿荫如盖，人行走其中，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顺利，带穗禾她们先去樱桃树那边摘，现在正是果子成熟的时候，说不得待会儿宫里就会来人摘了。”贺砺吩咐小厮。 顺利得令，拎着篮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 “临锋哥哥，你要去终南山读书啊？”孟允棠边走边问贺砺。 贺砺无奈，抱怨道：“顺利这小厮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快。本想等今天摘完樱桃再告诉你的。” “要去很久吗？” “半年吧，冬天回来考试。” “哦。” 贺砺侧过脸看她，见她低着头，走路踢踢踏踏的，忍不住笑问：“你舍不得我走？” 孟允棠双颊猛的涨红，道：“我才没有。你、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怎么还结巴上了？”树荫下，贺砺双眸带笑，目光特别清亮。 孟允棠答不上来，闷头往前走。 贺砺却忽然扯住她，拉着她的胳膊躲到道路旁的一丛蔷薇花后头。 “发生何事？”孟允棠莫名其妙。 “别出声。”贺砺透过花叶观察着道上，低声道。 孟允棠见状，便也跟着他隔着花丛向道上看去。 过了一会儿，耳边隐隐传来小娘子的声音。 “不是说他今天会来摘樱桃吗？为何只见他的仆人不见他本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那仆人不是说贺六郎临时有事没来吗？来的是他的阿姐。” “信他胡说，贺六惯会躲我，以前在宫里就是。哼，看我不把他找出来！” 透过枝叶缝隙，隐约看到一个打扮华丽纷繁的小娘子带着一大群宫女走过去了。 贺砺暗暗松了口气，侧过头看孟允棠，却见她低垂眉眼，好像情绪低落的模样。 “那是常乐公主，很烦人的，我们赶紧走，别被她盯上。”贺砺拉着她的手腕，从另一个方向分花拂柳地跑了。 “她找不到你，待会儿肯定还会回到樱桃树那边去。要不我不去摘樱桃了。”孟允棠道。 “她若回去，我就让顺利把她支开，等她再回去的时候，我们就摘完樱桃走了。你别不高兴，她也就是仗着公主的身份，若非如此，这般缠着我，我早把她气哭了。”贺砺道。 孟允棠斜眼看他，道：“没想到还有你不敢惹的人呢！” 贺砺道：“我不是不敢惹她，她是高贵妃的女儿，若我得罪了她，她回去告诉高贵妃，高贵妃肯定又要拿此事做文章，到圣上面前去说我姑母的不是。我虽然不喜我姑母管我的事，但，一码归一码。她是皇后，本就容易动辄得咎，我不能因为自己图一时痛快，就让旁人有机会针对攻讦她。” 孟允棠理解了，便也不再纠结常乐公主的事，跟着贺砺一路跑到樱桃林那边，抬眼就见十来株枝干粗壮的樱桃树长在那儿，老远就看到枝叶间累累的果实都红了。 顺利正爬在其中一棵树上摘着樱桃，穗安与禾善在树下等着。 贺砺在几棵树之间转了一圈，指挥穗安与禾善将梯子搬到另一棵树下。 “待会儿若是常乐公主又来，你们就告诉她，说我去桃林那边摘桃了。”贺砺吩咐穗安与禾善。 两个丫头抿着笑应了，贺砺就踩着梯子爬到树上，在最低的一根树杈上站稳后，他回头看孟允棠。 孟允棠有些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她跟着贺砺爬到树上，在贺砺的帮助下也站到那根树杈上。 “你站着别动，我先往上爬，我叫你上来你再爬好吗？”贺砺对孟允棠道。 孟允棠点点头。 他选的这棵树有很多枝杈，比较好爬，就是孟允棠人小腿短，又是穿的裙子，需要他在上面拉一把。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爬到能承受他们重量的最高处，孟允棠在枝杈上坐了下来，贺砺叫两个丫头把梯子搬回到顺利所在的那棵树下。 他采了一大把颜色特别红艳的樱桃递给孟允棠。 孟允棠手里拿不下，用裙摆兜着。 贺砺在她另一侧的树干上坐下来，问她：“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好极了，有风景看，还有樱桃吃。”孟允棠第一次爬这么高，心脏到现在还在砰砰直跳。 她甚至能看到荷叶连天春波荡漾的曲江池。 清凉的风从水面拂过来，带着鲜花香气，吹散了爬树时因紧张而散发出来的那点汗意，让人浑身舒爽。 “你若喜欢，以后我每年都带你来。”贺砺说。 孟允棠知道，等他家里为他说了亲事，她就不能跟他这样见面了，所以，并没有什么“每年都来”。但她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样很扫兴。 “原来樱桃不加乳酪也很甜呢。”她递给他一颗红得有些发黑的樱桃。 “你知道为什么吗？”贺砺一只手把着树干，问她。 孟允棠摇摇头。 “因为像这么熟的樱桃，如果今天摘下来不吃，到明天可能就会烂了。所以市面上流通的樱桃都没有这么熟，自然也就没有这么甜。”贺砺道。 孟允棠明白了，这么熟的樱桃都是给当天摘当天就能吃上的人吃的。 这就是孟家与贺家的差距，看似很近，但其实永远都不可能逾越得了的差距。 “你会来终南山看我吗？”贺砺突然问，“如果我把地址给你的话。” 孟允棠：“……我不会骑马。” “可以学，不难的，只需要买一匹小马。” 孟允棠微微塌下双肩，道：“我阿娘不会同意的。” “不会同意什么？不会同意你学骑马？还是来看我？” “不会同意我去看你，终南山离长安还是太远了。”孟允棠低头道。 贺砺却很乐观，道：“今年不同意，许是明年就同意了。” “常乐公主她们回来了。”孟允棠看到方才那个华服小娘子带着宫女走到顺利他们所在的那棵樱桃树下。 “贺六郎到底去哪儿了？再不说实话别怪本公主叫人掌掴你们！”常乐公主找了一圈，又热又累，却没找到贺砺，心情很不好。 “公主请恕罪，方才我家郎君确实来过一回，摘了几颗樱桃，觉着没趣，说要去桃园看看桃子熟了没，就走了。”顺利从树上滑下来，跪在常乐公主跟前道。 常乐公主望了眼桃园所在的方向，对顺利道：“我若在桃园看不到贺六郎，你就死定了！”说罢带着宫女往桃园的方向去了。 贺砺与孟允棠两人藏在树上瞧着，都有些忍俊不禁。 两人在树上一边聊天一边吃樱桃，贺砺算着时间，估摸着常乐公主快回来了，就对孟允棠说该回去了。 下树居然比上树还要难一些，在贺砺的协助下，孟允棠有惊无险地下到最底下的树杈，贺砺先一步顺着梯子下去了，孟允棠腿短，去够梯子没有贺砺那般顺利，贺砺也没法站在梯子上接她，一时便僵持住了。 贺砺唯恐再耽搁下去被返回的常乐公主抓个正着，就站在树杈下朝孟允棠张开双臂，道：“要不你直接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孟允棠不肯，“我不，你上次也说会接着我，你也没接着我，让我摔了一跤。” “这次肯定会接着你的，若我不接，就赔你一匹小马。”贺砺道。 孟允棠想了想，一匹小马，最便宜也要好几万钱呢，似乎值得摔一跤。 “那、那你接好了。”她紧张地在树杈上慢慢移动步伐。 “嗯，我数到三你就跳。”贺砺仰头看着她，慢慢数：“一，二，三！” 孟允棠从树杈上朝着他扑下来。 他一把抱住她，接是接住了，但没站稳，被她的重量冲得往后一仰，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孟允棠压在他身上。 孟允棠满面通红，怀疑是自己太重了才把他也扑倒了，忙不迭地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完了，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连你都接不住。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弃文从武？”贺砺试图为自己找回些面子。 孟允棠抬头一看，见他双颊也红了，还一脸尴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贺砺离开长安前还是送了孟允棠一匹小马。 周氏本来想等孟允棠再长大一些才教她骑马的，如今马送来了，又正好配她的身高，她又闹着要学，便也只好叫孟扶楹小心教她。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十一月，贺砺从终南山回来，参加县试。 县试放榜很快，考完三天就放榜了。 放榜这天，贺砺自己没去看榜，但府里去了不少下人，张九郎等人也去了。 贺家在家的男丁，包括贺砺的祖父与父亲，都在正堂里等消息。 卫国公看一眼左手边不动声色，但一直坐得端端正正的贺砺，心觉好笑，问道：“六郎，你后悔么？” 贺砺一愣。 “一年的时间，说到底还是太短了，其实你完全可以说两年，或者三年。”卫国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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