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砺微微垂下眼睑,道:“若我行,不必叫人等那么久,若我不行,无颜叫人等那么久。” 贺砺他爹和堂兄堂弟们听不懂他和卫国公之间的这番对话,一头雾水地打听,卫国公偏不告诉他们。 张九郎第一个快马加鞭赶过来,从外院一直嚷嚷到正堂。 “贺六你上榜了,你上榜了!” 贺砺听见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贺砺他爹也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喜形于色。 虽然只过了个县试,但对他们这样的勋爵人家来说,意义不同。这可是贺砺自己考出来了,像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有几个是靠自己的实力走上科举之路的? 张九郎到了不久,吴十二郎与芮三郎也来恭喜贺砺了。 贺砺反应过来自己真的通过了县试,当即转身看向主座上的祖父。 卫国公笑眯眯地捻着胡须道:“知道了知道了,祖父说话是算话的。” 贺砺这才高兴起来,向祖父叉手道:“谢祖父!” 当天卫国公府大摆宴席,庆祝贺砺通过县试。 每年县试放榜算是一件大事,孟氏族中也有子弟参加了县试,所以绥安侯府也派人去看了放榜,看到贺砺榜上有名,难免要议论一阵。 祖父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他们感叹贺砺家世好人还有出息,然后就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光看孟允棠。 他们知道,贺砺越出色,贺砺与孟允棠当年的那个口头婚约就越不作数。 周氏心觉不爽,借故将孟允棠带回了三房院中,深悔当初不该听信贺六郎说今年会来提亲的话。等明年过了年,她就去给彤娘相看人家,断了府中那些势利眼的念想! 谁知没过两日,贺家来向孟允棠问名纳吉的人就到了绥安侯府。 孟老夫人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忙使人请孟扶楹与周氏去内堂商议。 孟允棠听小丫鬟传来消息,羞得一头扎进房中,死活不肯出来见人了。 不出几日,全长安都知晓了卫国公府与绥安侯府结亲的事,那些原本看好贺砺做女婿的勋贵人家,还没来得及出手,女婿就成别人家的了。 皇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急召卫国公进宫。 “六郎小小年纪过了县试,排名还不算低,将来大有可为,为何就随随便便的让他与绥安侯府三房的女儿结亲?他完全有更好的选择?”皇后有些气急道。 卫国公四平八稳地坐着,听到皇后的话,看她一眼道:“更好的选择?你是说像沛国公府虞小娘子那等连口舌都管不住的?” 皇后一噎,有些气闷道:“此事我已了解过了,六郎也有错,是他故意让人家虞小娘子误会的。” “六郎故意的,就代表她姓虞的可以随便搬弄口舌玷污六郎的名声了?她若觉着受了羞辱,最妥帖的做法难道不是上门来告诉我知道,光明正大向我们贺家讨个说法?若如此,我自会叫六郎向她们赔罪。背后嚼舌根,小人行径!也就看在是你从中牵线搭桥的份上,我才没有找他们沛国公府的麻烦!”卫国公气哼哼道。 皇后不语,只因虞家在此事上表现确实欠妥。 都是些不中用的。 卫国公道:“六郎为何会故意让虞家小娘子误会,我知道原因,他就中意孟家三房的孟七娘。那日从宫中回去,他就找到我,说他想娶孟家三房的孟七娘,并与我立下赌约,说他参加今年的县试,若是能通过,我做主替他去孟府向孟七娘提亲,若不能通过,他就听家里的安排,娶旁人为妻。他小小年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去争取,而且,他还成功了。这样的决心,胆魄,志气和毅力,远比给他找一个虞家这样的岳家更可贵也更有用。他不需要牺牲自己的终身去换取外力,他有这样的能力,我们贺家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将他培养起来。他娶孟七娘,不会影响他将来成为我们贺家的合格继承人。你就不必太替他的婚事操心了。” 皇后见卫国公决心已定,自己再反对,怕是要影响父女间的关系,最终叹了声:“罢了。” 贺家办事果断,问名纳吉之后,赶在年前就把五礼全都办完了,婚期按照贺砺的意愿,定在两年后的九月,恰是孟允棠及笄后的两个月。 过了年贺砺参加了府试和院试,也都通过了。 婚期还早,孟允棠也还小,他便又去了终南山跟着致仕的殷老尚书读书。 八月有解试,殷老尚书认为贺砺书读的还不够多,也不够精,就没让他下场。 隔年春天,殷老尚书应友人相邀,要出去两个月,便打发贺砺回京。 张九郎那帮人一听说他回来了,如蝇见血,一窝蜂地跑来邀他出去玩。 贺砺本想先去一趟孟府的,但他们都先来了,便也就跟他们走了。 半大不大的少年郎,能玩什么?打马游街瞎玩罢了。 贺砺年已十七,身量颀长容颜如玉,和张九郎他们一道在街上厮混时,真应了那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满楼红袖招,张九郎他们就带着贺砺上了楼。 张九郎说他做东,点完酒菜之后,还给几人一人点一个小娘子陪酒。 吴十二郎与张九郎已然成婚,芮三郎虽未成婚,家里却早已有了通房,也是开了荤的,这种阵仗也不是头一次见,所以和小娘子说说笑笑搂搂抱抱放得很开。 唯有贺砺正襟危坐。 坐在他身边的小娘子是四个小娘子中长得最好看的,她一边给贺砺斟酒一边娇声道:“郎君你坐得这般板正做什么?这里又没有你的师长,放松一点嘛!”说着放下酒壶就要往他身上靠。 贺砺看着对面芮三郎脸颊上的胭脂印子,忙往旁边一让,道:“不要靠近我。” 小娘子被他这直白的拒绝给弄得一愣,眼里浮上羞愧的泪花。 张九郎见状笑道:“贺六你紧张什么,这里只有我们,又没旁人,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好了。” 贺砺绷着脸道:“我不想做什么。” 吴十二郎也瞧了过来,哈哈笑着指着贺砺道:“贺六,你不会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吧?” 芮三郎也笑道:“我看八成是,你看他手都不敢往小娘子身上放。” 贺砺身边的小娘子原本是要哭的,被他们这么一说,又跟着笑起来。 贺砺被他们笑得恼羞成怒,道:“雏儿又怎么了?我只想碰我喜欢的小娘子,谁像你们这么不挑!” “哟哟哟,只碰喜欢的小娘子,你又不是没有,你倒是去碰啊!”吴十二郎取笑道。 张九郎见贺砺有些恼了,抬手制止吴十二郎与芮三郎他们继续打趣他,对贺砺道:“说真的你也不小了,干嘛把婚期定在明年九月啊?早点把人娶回家,你要去终南山读书,就把她也带上,岂不是美事一桩?” 贺砺道:“她明年才及笄。” “十四也可以嫁了,李太白不是有首诗就是讲这个的?那句诗怎么念的来着?”他读书有限,一时想不起来,就去看吴十二郎。 吴十二郎和他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嚷道:“看我作甚?难不成你还指望我给你背句诗出来?你还不如指望你家里的给你一胎生八个呢。” “滚你娘的,你当是母猪下崽呢,一胎八个。”张九郎笑骂。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长干行二首》么,里面有一句叫‘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十四确实可以嫁了。”芮三郎打着酒嗝道。 “你看,我就说吧。”张九郎看着贺砺道。 贺砺想起这一年多与孟允棠寥寥数次的见面,每次见面他都能发现她个子长高了些,五官长开了些,但……看着还是太小,太稚嫩了。 他摇头:“就等她及笄再成亲,人生还长,急什么呢?” 吴十二郎扭头对张九郎道:“看他心疼孟七娘那个劲儿,将来必定是个妻管严。” 张九郎郑重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贺砺忍不住笑着拈起案上的蜜饯向两人扔去,边扔边骂:“叫谁妻管严呢?你们才妻管严!”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状态不太好,码字效率低,更晚了。下一章就快进到成亲!
第93章 第二日,贺砺带着礼物去了孟府,邀请孟允棠与他一道去曲江池畔放马游湖,说芮三郎和他议亲的小娘子还有他妹妹都去。 他俩已经过了五礼了,一道出游也没什么闲话可说,周氏叮嘱了几句仔细安全的话,就放孟允棠出了门。 几个小郎君小娘子骑着马带着下人一路向南来到柳丝蘸水桃花灼眼的曲江池边。 正值踏春的好时节,曲江池边有不少铺席赏春的长安百姓。 几人下了马,将马交给随行的下人牵着,在风景如画的岸边漫步游玩起来。 “最近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贺砺与孟允棠并排走着,侧过脸问她。 孟允棠仰起小脸道:“打秋千,蹴鞠,读书,我本来还想学打马球,阿娘说我年纪还小,要满十六才许我去学。” 贺砺笑道:“那看来只能由我来教你了。” 孟允棠侧脸看他,眼神调皮:“你这个书呆子会打马球吗?可别大包大揽最后却误人子弟!” 贺砺瞪大狭长的眼睛,道:“骂谁书呆子呢?两个月不见你胆子见长啊?”边说边伸手要去掐她的脸。 孟允棠哪肯乖乖让他掐,早笑着跑了。 环境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如今孟允棠从神情举止到说话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开朗而生动,与几年前判若两人。 虽然有她渐渐长大的缘故,但与贺砺的亲事,才是促成她成长为这般模样的关键因素。 她本是侯府三房女儿,父亲继承不了爵位,目前看来也没有大的发展前途,弟弟在族学中读书,但成绩垫底,若没有与贺家的这门亲事,他们这一房显而易见是要被家族边缘化的,贺家没去提亲之前,也确实如此。 可自从贺家去提了亲,祖父祖母,大房二房的伯父伯母还有堂姐堂哥们,包括不住在一起的族人,突然对她换了副面孔。 有什么好的香的,都先紧着她挑,大房二房的堂姐堂妹们都得排在她后头,堂姐堂妹们背后肯定有怨言,但所有长辈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可能是她们这一辈中嫁得最好的。 孟允棠并没有心安理得地接受长辈们这样偏心的宠爱,她曾经是这样偏心的宠爱下的受害者,自然不会因此就沾沾自喜。 而且阿娘跟她说,一两匹好看的料子,一两件精贵的首饰,并不能帮助她把将来的日子过好,豁达的心胸和清醒的头脑才能。 她一开始并不完全理解,但她在努力地尝试,随后她发现,放弃计较那点蝇头小利后,整个家庭氛围都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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