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腰间取下一把外面套着精致的皮套的小匕首递给微婳。 他平时的武器是剑,这个小匕首大约只能算个玩意儿。 微婳没客气,伸手接过。 反正洞里已经确定没有危险,她外出反而是危险的。 山林里枯枝多,微婳没走太远,不一会儿捡了许多回来,又用小匕首割了些干草回来。 肃王身上带有火折,他生了火,融融的火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微婳看清楚肃王的脸色,惨白如雪,薄薄的唇紧紧抿着,像是克制着极大的疼痛。 她泛起一阵心疼和愧疚。 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赶回陵州,更不会受伤。 啪嗒啪嗒的金豆子克制不住掉下来。 肃王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湿润,“别哭丧,我还没死呢。” “呸!说话也不过脑子,我,我只是愧疚……。” “嗯,不错,知道错了,还不对本王好点,快给本王上药。” 微婳被他气笑了,也顾不得难过,接过他的药瓶。 她以为自己帮他上过药,算是有经验的,可看到伤口还是忍不住发颤。 肩头上的刀伤虽然看着出血多,其实还好,只是皮肉划伤,然而肩背上的两处箭伤却很是棘手,尤其背上的那支,位置像是对着右肺。 微婳先是处理了轻伤,肩上的那支箭镞没入不深,肃王将匕首放在火上烤,充分消毒后,教微婳斜切一点口子,将箭镞弄出来。 他们一个坚毅能忍,一个大胆心细,微婳竟真的将肃王肩上的那支箭镞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最后只剩背上的那支,微婳无论如何都不敢妄动,肃王也没再坚持,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 拔不拔的,可能关系都不大了。 “陪我聊会儿天。” 微婳道:“你不累吗?休息一会儿吧。”话虽如此,还是将身子往他那里挪了一下。 “咱们躺着聊,就不累了。”他含笑看着她,拍了拍身边的干草堆,很诚恳很君子地向她发出邀请。 微婳:…… 这人真是的,这个时候还想耍贫。 可瞧着他惨白脸上强撑出来的笑容,便心软了。 微婳犹豫一瞬,也仰躺在干草上。 肃王背上留着箭镞,只能侧卧,脸便对着微婳。 微婳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脸红,转头对他道:“你要说就说,不然就闭一下眼睛,养好精神,明早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 肃王瞧见她一派纯真的模样,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你的名字是可是来源于《神女赋》?” “是。”微婳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这个,虽然肃王看她的目光很奇怪,可她现在困顿得很,强撑了一会儿,还是眯着眼回答道:“父亲喜欢那句‘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①。” 肃王道:“我初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名字取得很好。世上竟然有这么好听的名字,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然而好看好听,不过是一刹而过的事。我这个人心冷,命硬,从不想让不相关的人跟我攀上任何关系,直至那一日,皇后娘娘来王府,我从林间见到你的那一瞬,才明白,原来书中说的神女下凡,并非骗我。” “从那时候起,我就生出了贪念,既然是仙子一般的人,便把她一直拘在我身边又如何。” “婳儿,你这名字好听,却有些不吉利。微婳霍奕,别骛分奔②。美好的东西,终究是要交驰分开的。” 微婳原本快要迷糊地睡着了,此时却越听越心惊,陡然睁开眼睛,发现肃王嘴角渗出了鲜血。 “你别胡说,我们怎会分开!” 她伸手抹去他唇角的血,然而过不了多久,鲜血又从他唇角溢出来。 肃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手中,“这个还给你。” 微婳手中的东西带着他的体温,是那块丢失很久的玉佩。 “原来在你那里。” “我藏了很久,没舍得还你,总觉得只要它在我这里,你就嫁不了别人。” “那为什么现在要还我?”微婳眼眶通红,胸口闷到窒息。 “因为你是神女,我再也拘束不了你了。”他看着她淡淡地笑。 “你又要做那个混蛋了是吗!我跟你说,韩凌靖!你要是敢再抛弃我一次,我一定让你挫骨扬灰!” “好,是我活该。” 他累极了,想要阖上眼睛。 微婳摇晃他的手臂,“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许睡。” “婳儿,我好困。” “困也不许睡。”微婳怕他睡去再也醒不来。 “你有弟弟吗?” “有好几个。” “最大的多大?” “最大的是六弟,十二岁。” “好,那我要嫁给他!拿着你不要的玉佩嫁给他!” 肃王猛地睁开眼,看向微婳,“你比他大好几岁呢。” “大几岁又如何!你不是说我是神女吗?我如此美貌,就算大些,又如何嫁不得。” “韩凌靖,到时候我就是你弟媳,你死后灵魂会看见我和你那七弟双宿双飞,到时候可气死人了。喂!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肃王半掀着眼皮,轻笑出声:“是六弟,不是七弟。” “我管他是六弟还是七弟,要是我嫁不成你六弟,我就等你七弟。总归我要嫁你们家,皇上欠着我家一个人情,皇后娘娘也疼我,我说要嫁,他们也会成全我。” 她一个姑娘家今天是豁出去脸皮子不要了,胡乱掰扯,专挑刺激肃王心窝子的话来说,就怕他昏睡过去,再也起不来。 肃王瞧着她紧张而难过的神情,心中温暖酸涩,“其实你嫁我六弟也好,他个性温和,不像我冷言冷语总是伤你的心,你生得貌美,大几岁也是貌美,没有哪个青年会不动心。我吃醋,但是不会不高兴,你能嫁入皇家,以后尸骨也会葬入皇陵。你我虽然不能同穴合葬,但相距不会太远,如此也算是幸事。” 微婳再也强撑不住了,扑到他怀里哭道:“幸甚么幸!除了你,我谁都不嫁!韩凌靖,你不许死!你听到了没有。你不是说我是神女吗?神女之令不许违抗!” 微婳已经语无伦次了,任凭她如何说他几乎毫无反应。 她伸手掐了一把他肩膀上的伤口,肃王痛得嘶了一声。 “你别睡!” “婳儿,我是真的困了,只要不发烧,今晚会没事,你让我睡一会儿。” 微婳:…… 借着火光,不知道是不是被微婳气到气血翻腾,总之肃王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灰白,而且嘴巴也不流血了。 这样看去,不像刚才那么虚弱。 微婳现在也不计较他刚才的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只心中祈祷着真的能快快平安度过今晚。 然而老天爷最近脾气很臭,总是不能遂人愿。 快天亮的时候,肃王发起了烧。 微婳除下自己的外衣去汲了林间露水,拧得半湿敷在他的额上,又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被露水沁得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脖子和背心上,给他降温。 忽然传来几声叫唤:“王爷——表妹——” 微婳认出是自己表哥柳峥的声音,急忙回应:“我在这里——” 柳峥带着人寻着声音而来,微婳松开肃王朝洞口奔去。 烧得有些糊涂的肃王听到情敌的声音,极力睁开眼睛,于是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刚刚把自己扔了的微婳朝洞口外的表哥奔去,而她的表哥竟然将一只手搭放在微婳单薄的肩膀上! ---- 肃王:艹,趁老子受伤,敢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来人!把那只狗爪子剁下来! ①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出自先秦宋玉·《神女赋》。意思是神女既幽隐于深山仙境中,又在人世间逗留徘徊。 ②微婳霍奕,别骛分奔。出自《后汉书》。
第70章 第70章 ======= 陵州府,八月中秋。 肃王歪着身子靠着床榻看书,床边小几上摆着一碗汤药,已经从温烫变成温凉,王全劝道:“王爷,先喝药吧,凉了药效不好。” 肃王闷闷道:“先放着。” 柳府安排给他养伤的这间厢房通风透亮,窗外种着大片瘦竹,清幽宜人,非常适合静养。 肃王抬头向窗外瞥去,仍旧只能听见她跟那男人轻柔说话的声音,却没能看见那二人身影。 明知他们就在附近说话,竟看不见人,着实有些烦躁! 又等了一小会儿,王全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捧着汤药道:“不如奴才伺候您用药?” 当初肃王捣毁南邵余孽窝点而后被行刺受伤的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惊,肃王伤势严重,无法动身返回京城就医,只能留在陵州府,太子不顾新婚佳期亲自带着太医和王府内侍奔赴陵州府。 万幸的是,王全一路跟着太子赶到陵州府时,肃王已经脱离了危险。 王全曾听收拾过战场的人谈论起肃王遭遇的那次刺杀。 山道里到处都是尸首,鲜血流成了小河。 柳家一十九个护院,只剩五个还活着,肃王身边的侍卫原是六个人,也有三个没了。 徐州牧和柳峥带着官兵去接应,跟南邵余孽恶斗了好久。 那些全是死卫,只会战死,不会投降。 官兵们见他们冥顽不灵,干脆直接扔火雷全炸了。 那山都炸秃了一大块,到现在官府还在征徭役修复山路呢。 谢天谢地,王爷和沈姑娘能够最终平安无事。王全在心中默念。 命是捡回来了,也得好好养好才行呀,不吃药可怎么养? 王全殷切地看着王爷,希望王爷能赏脸喝一口他递上去的汤药。 然而肃王给他的是一个无情的“滚”字,说罢还往外面瞥了一眼。 王全明白了,王爷可以吃药,但是是要吃沈姑娘喂的汤药,是他不配! 微婳在院子里跟柳峥说话。 柳峥道:“今年中秋家里早早就准备了烟花爆竹,原想要热热闹闹地过,但是现在王爷伤情还未痊愈,咱们就不放烟花爆竹了,另外给你们在院子里置办一桌菜肴,表妹不必过来应酬我们,陪着王爷就好。” 微婳感谢道:“多谢表哥特意告知,微婳替王爷谢谢外祖父和舅舅。” 柳峥淡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王全见两位止了话头,赶紧上前一步:“沈姑娘。” 微婳道:“怎么了?” 王全为难道:“王爷说胸口难受,吃不下药。” 微婳嗔道:“真真变回个小孩子了,竟无赖成这样。” 柳峥看着她话虽如此,可眼底却是一片温柔,道:“去看看吧。” “嗯。” 微婳回到屋里,肃王马上蹙眉捂住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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