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死狗一样晕倒的大夫,柳依尘在他身旁的药箱里翻找。里面别的不多,春药倒是有好几种。她嫌弃的看一眼大夫,想了想,将人捆起来,却没有着急出去。 她在等,等天黑。 白墨存看着黑掉的天色,心神不宁。胡军巡还没找到人,焦大夫也没有口信传来,可眼下比他更着急的,却另有其人。 周家别院里,周岷山听着货郎的话,气的心头发颤。“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人不见了?” 货郎紧张的咽口水,“官人.....小的今日按照约定去交易,可到地方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到人。我起初以为,她是不是反悔了,于是着急去白家找人,到了白家,小的发现白家也在找人,说是那小娘们儿失踪了。” 周岷山居高临下审视货郎,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在阴影里更显得可怕。货郎不敢抬头,只觉得头顶有千斤重,脑门都磕到地板上。 一旁的周老五道:“官人,会不会那小娘们儿知道什么跑了?” 周岷山不信,“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能知道什么去?” 货郎脑袋压的很低,瑟瑟发抖。周老五疑惑:“按理说,她与她姑姑相依为命,听见能拿东西交换她姑姑,自当着急交换才是。没道理听说我们要换人,反而不同意。” 周岷山也这样以为,都走到这一步,怎么会忽然失踪。“会不会是白墨存发现什么,把人处理了?” 周老五想了想,觉得不应该。白墨存是戒备心重,但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当初他们听说东西在白墨存手里,想方设法去往白家安插钉子去找过。结果没两日,白家下人全部被遣散。 他们后来又找偷儿去白家翻找,可那么大的宅子,要藏一本账册,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而且白墨存虽然眼睛瞎了,但是耳朵却很灵敏,小偷进去没多久,就被发现,一脚踩中陷阱,拼命逃出。 眼看着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他们也害怕,于是才想了这么个主意,逼迫柳依尘进门当女使,趁机寻找东西。 周岷山烦躁的很,“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说怎么办,眼看着.....眼看着他们要掐起来,这时候账册的事闹出来,咱们还能活么?” 货郎紧张的要死,他其实压根没告诉周岷山,柳依尘已经知道她姑姑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成了死囚。 如果他说出来,只怕周大官人要认为是他泄露的消息,樱桃小贩的事儿还在眼前,那小贩甚至什么都没说,只是被意外抓去,他们就杀人灭口了。 货郎当时想的是,这事儿绝不能让周五爷知道。横竖交易的时候,他们也没打算交人,而是做好了计划,将账册骗到手,然后转手把柳依尘处理掉。他觉得这点小事儿隐瞒下来,问题也不大。 可他是真没想到,柳依尘会失踪,眼下他是真的心慌,更不敢说实话了。 周老五见周岷山发怒,将货郎先赶出去。等屋里只剩二人,这才道:“官人莫急,实在不行,咱们将事儿都推到张博梁身上便是。” 横竖人已经死了,他们弄些假证据,也能把事儿平了。 “你说的简单,粮食是咱们这出去的,葛账房的账本若是被有心人找到,咱们根本逃不脱。我这要是出事,上面的人能放过我?” 周岷山气的肝疼,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葛账房那个老东西,竟然还留了一手。那么个老东西,自己平日去酒楼都不会看见,更别说到自己跟前来说话。 如今就是这么个老废物,几乎要逼死他。 他焦急的不行,恨不能立刻冲到白家去,逼问出账册来。 “要不直接杀了白墨存,他死了,那破宅子一把火烧掉,就万事大吉了。” 周老五自然要劝他,当初就说过,白墨存一个瞎子,就算有账本,也做不了什么。如果真要做什么,早就拿着账本去衙门了,何至于安静这么久都没动静。 他们不怕白墨存拿着账册去衙门,怕的是背后还有他人盯着,这账册就是个套,等着他们往下跳。 周岷山当时听劝,不敢轻举妄动,但又不甘心账册的存在,于是各种方法想偷出账册来。 如今东兴楼出事,张博梁惨死,这证明账册背后还有其他人,周岷山如何不着急? 他满心想着,只要账册到手,清理掉一切,就万事大吉,可现在柳依尘不见了。 “她一定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她从哪里知道的,不行,你想想法子,把她姑姑弄出来,等拿到东西,两个一起杀掉就行了。” 周老五心里骂他蠢货,面上却一脸为难:“官人,那可是开封府大牢的死囚,没有官家恩典,谁也别想将人放出来。” “那小贩不就杀掉了么,怎么一个女囚不行?” 周老五无奈,在里面偷偷弄死一个人容易,那些人审讯,可轻可重,偶然有人突发急症死掉,也是情有可原。 可要把死囚放出来,谁也没那个胆子。况且周岷山又是个吝啬的,杀小贩都只肯出五十两,让一个死囚活着出来,没有几百两根本做不到。 第三十七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人心各异生路茫然 周岷山没有法子,只能让周老五把人找到。他心里慌的很,盼着柳依尘真的拿到账本,这样一来,他只需要把人杀掉,烧掉账册,就万无一失。 周老五点头答应,出来却面色阴沉。货郎等在廊下,见他到来,紧张的跟着他走过垂花门。到了外院,货郎当即害怕的求助。 “五爷,小的真的没有说谎,我们的人等在大理寺衙门外面,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娘们儿是真的没出现啊。” 周老五看着这人在自己眼前磕头,眉眼都没动一下。反而淡定的煮茶,直到茶咕噜噜冒泡,升起白色的热气。他将货郎叫到眼前,递给他一只茶盏。 货郎不明所以,就见周老五提起瓷茶壶,低下头来问他:“你有没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货郎眼神闪躲,紧张的摇头。周老五阴翳的扯起唇角,让他双手握紧茶盏,随后开始倒热水。 滚烫的热水慢慢热透了茶盏,眼看着要溢出来,周老五又问了一句,货郎还是不肯说实话。周老五冷笑,将热水溢出,滚烫的水让货郎本能闪躲,茶盏摔在地上,热水撒了一地。 货郎双手被烫红,忍着疼痛,哆哆嗦嗦看着周老五。 “既然不喜欢用茶盏,就用手接着吧。”他微微一笑,货郎却吓的魂都丢掉。 货郎跪地求饶,磕头说自己什么都没隐藏。周老五声音低沉恐怖:“把手举起来。” 货郎实在害怕,可更害怕周老五其他的手段,只能恐惧地举起手,热水烫手心,货郎顿时哀嚎。 好在茶壶小,热水有限,货郎被烫的双手发红,起了水泡,也只敢跪在地上求饶。 “这点小手段都遭不住,若真是让其他人来,你能扛得住什么?” 货郎知道这是威胁,自己若是再不说实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当即将柳依尘威胁他的话说出,周老五眯了眯眼。 “她如何知道她姑姑在开封死牢的?” “她说是意外看见的,小的真没说谎。” 货郎双手疼痛难忍,恨不能现在就塞到冰块里降温。 周老五嗤笑:“她说的,你就信了?蠢货一个。” 货郎不明白,周老五难得耐心给他解释。“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那个焦大夫突然就要去开封大牢看病,偏偏就让她瞧见死囚。” 货郎脑子因为疼痛而混乱,压根没心思猜测周老五的想法。何况周老五这人,心机深沉,从一个小小的马夫,混到今日的地位,得周岷山的器重,周家许多事,都是经他的手。 整个周家,他可以说是第二个主子。 周老五也不指望这货郎能猜透其中的微妙,他坐在椅子上,轻轻敲打着扶手,眨眼间就想明白,这背后有人故意引导。 为什么要引导柳依尘去看这些,是为了摆脱他们么?那就意味着,这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知道柳依尘的目的。如此这般,背后的人只能是白家那位瞎了眼的小官人。 可是,他图什么? 周老五想不明白的地方在这,那个瞎子,这辈子能靠着一点祖产安稳度日,已经算是福气。若他是瞎子,断不能卷入这些危险之中。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如今看,这瞎子并不安分。莫不是,他人没瞎? 不对,瞎子真瞎,这件事他再三确认过,靠谱的大夫也说过,瞎子这辈子好不了了。 总不能焦大夫真治好了人吧? 不对,他没这个本事。 周老五脑袋发疼,一会儿觉得白墨存有问题,一会儿又觉得没有。 他眉头紧蹙,货郎稍微缓和一点,心里打鼓,深怕他再对自己用刑。想了想,对他道:“五爷,有件事,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儿?” “小的发现,朱火在查葛账房的事。”货郎盼着这消息能将功抵过,他一点不想死。 周老五蹙眉:“他查这做什么?” 朱火查,不就是朱长岁查。若是如此,那才是真糟糕。这位大郎君,可比白墨存那瞎子难缠多了。 从前周家趁着他年纪小,还能磋磨为难。可如今朱长岁身居大理寺少卿,最擅长的便是断案。若是让他知道周家的这些事儿,对夫人跟周家,都是极大的危害。 货郎告诉他,朱火找了个曾经在东兴楼干活的厨房学徒,那学徒跟葛账房曾经一起共事,可葛账房一死,那学徒就走人不干了。 原本只是个小学徒,走了就走了,谁也没在意,可眼下东兴楼出事,学徒的事儿便微妙起来。 “那学徒知道些什么?” 货郎咽了咽口水,很想摇摇头,他其实也不知道,可对上周老五犀利阴狠的眼神,今日自己若是说不知道,只怕要死在这。 于是他道:“那学徒.....以前管着库房里的粮食。” 周老五顿时变了脸色:“那学徒识字?” “可能知道吧,毕竟跟着葛账房共事过一段时间。” 周老五笑了,阴沉沉的,跟春天刚醒来的毒蛇一样,看得货郎两股战战。 “我知道了,学徒的事儿我会让人去盯着,柳依尘那里,你把人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 货郎逃出外宅,只觉得大汗淋漓,死里逃生。他也发愁,人上哪里去找呢? 他想了想,不知不觉竟然到焦大夫的药铺外边,焦大夫还没关门,瞧见他红着一双手进来,立马给他开药。药童动作熟练的给货郎上药,凉爽的膏药上手,货郎才不觉双手火辣辣的疼。 货郎趁着药童上药的功夫,暗中打量药铺,甚至去张望帘子后面的地方,想看清里面有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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