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要告诉我大概,至于具体的,我想我应是能猜到的。” “好。” 临走时,云卿披上青蓝色的狐裘,步子到了门口又忍不住转头问道:“阿琛,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相信我。” 一直以来,慕容琛对他都是无条件信任的,就算是他和纳兰昔垚成亲,和慕容璟的关系闹得很僵的时候,慕容琛还是毫不避嫌地来找他,丝毫没有半点防备之心。 慕容琛似乎对他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意外,沉默了一阵后,精致的五官上浮现一丝笑意:“云哥哥,你肯伸手替我握住那柄剑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不论你跟我二姐能不能成,我都不会防着你。” 三日后,慕容府。 慕容琛正命人拖着两坛酒往慕容璟院中钻去。 “二姐,陪我喝酒嘛。”慕容琛高声喊道。 “喝酒找长姐去。”慕容璟道,“或者你姐夫,他两口子最好酒。” “不行,长姐明日要上朝,姐夫最近染了风寒,在喝药。”慕容琛碎碎念道。 不等慕容璟答应,慕容琛已经斟好了两杯酒,一杯自己端着,一杯递到了慕容璟面前。 慕容璟微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如流线般直下,染人心脾。 长安明令禁止酿造烈酒,想必慕容琛这酒定是从外商那卖的。 “这好酒不配好菜怎么行呢?”慕容琛皱眉道,“快,快去备点菜来,今日我要和二姐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慕容琛向来都是这般没有正形,慕容璟已经见怪不怪了,难得今日空闲,就陪他疯一次吧。 若这次错过了,此后就连有没有机会开怀畅饮都难说了。人生苦短,还是要及时行乐的。 酒很烈,几杯下肚便有些醺醺然了。 酉时初刻,西街铺子正式打烊。 朝露给朝曦喂了些米粥后,正准备清扫院子。 门外传来“咚咚”声,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云卿进了门就先去看了朝曦。 “上午不才刚看过吗?”朝露一边扫着地一边漫不经心道。 朝曦已经一周岁多,坐在榻上,玩着从云逸和云裳梳下的毛发团成的球,正咧开嘴笑着。 云卿随手拿过一个毛球,凝视了片刻,发现这个毛球的颜色好像与其他两个不太一样。 “这是我拿来的那个吗?”云卿问道。 朝露看都没看他,道:“对啊,我这儿又没别的猫。” “可是这团为什么格外白,甚至带着点银亮。”云卿追问道,“我记得我没有团过这样的毛球。” 朝露愣了愣:“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有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洗衣服的木桶里,可能是被皂角影响了吧。” 云卿许久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抱了一会儿朝曦后,云卿缓缓将朝曦放回到榻上,对着还听不懂人话的孩子低声吩咐道:“乖乖听朝露姐姐的话,义父要出一趟远门,好多天都不能来看你了……” 院子里的洒水扫地声更大了,云卿从屋内出来后,朝露恰好洒扫完毕。 “我要出趟远门,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你若忙不过来,就雇个人。” 朝露将金子推了回去:“店里生意那么好,不缺钱,再说我也不忙,这些顾客又不用我招呼。” 云卿又将金子推了回去:“若是这长安发生变故,你带朝曦走,去临安萧府。” 朝露从他的话语间品出了点什么来:“长安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云卿片刻后道:“天下风云变化不过在一瞬,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临去了,朝露忽叫住了他:“出门危险,可以的话就让两只猫陪着,壮壮胆。” 云卿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夕阳的余晖笼罩了他纤长的背影,镀上了橙红的光晕。 翌日夤夜,慕容琛偷溜到纪府,与云卿在后门会面。 “云哥哥,你看这是不是?”他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云卿借着微光点了点头。 “要不还是我去吧,你不会武功……” 云卿拍拍他的肩道:“武功能有仙法管用吗?你放心,我能脱身。” “我在风月楼给慕容璟留了话,明晚你随便找一个借口,让她去取信。”云卿道,“若是她发现了,你就装傻,说是被我骗的,她定会忍不住打你,不过几掌下来,气也就消了。” 见慕容琛点点头,云卿转身离去,走出了几步,忽感觉有人重重地从背后抱着了他,身上的芍药香和那人淡淡的香薰味融在一起,倒是出人意料的好闻。 “云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云卿眼眸微垂,轻轻握住了慕容琛的手,轻声应道:“好。”
第72章 风满楼(下) 广平王的兵埋伏在暗处,知道皇城被围的人并不多。 百官还是照常上朝退朝,昭宁帝还是照常批阅奏折,走入内廷。 永昭帝早已移居长乐宫不问政事,昭宁帝又对广平王的举动表现得毫不知情,长安城内仍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宁静祥和的背后是即将到来的危机,一场没有硝烟的政变,就像酒窖中的白色妖姬,在这个凛冽与温暖交织的冬日里,悄无声息地酝酿。 凌烟阁中,没有歌舞升平,没有酒香四溢,只有两个喝着茶的年轻人。 看似岁月静好,波澜不惊。 “阿璟,你可想好了。”千尘问道。 “广平王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正是因为他如今摸不准陛下是否已经察觉。谋逆这种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难免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冒险。”慕容璟道。 “若我这时候去王府行刺,并且慌不择路暴露簪星卫统领的身份,广平王定会认为陛下在唱空城计,随后直接撕破脸造反,这便是一举歼灭叛军的好机会。” 千尘不说话。 “你放心,以我的武功,事成之后有五分的把握可以逃脱。”慕容璟故作镇定道。 “还有五分呢?”千尘心跳如鼓。 “若是没能逃脱,我那皇兄定会选择活捉我。”慕容璟道,“也许他会杀了我,但以他的性子,也要等事成之后。” 千尘心中发寒,以广平王的种种行径来看,慕容璟若是落入他的手中,不死也要赔上半条命了。 “反正他们一直猜测簪星卫的统领是我,不如将计就计,让我去引开他们吧。”千尘提议。 “不行。”慕容璟声音提高了两个度,眼里带着警告,“你想都不要想,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的命早已经不是你自己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收走,包括你自己。” 千尘唇瓣微颤动:“阿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慕容璟沉默。 千尘继续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你就待我不一般。” 慕容璟笑道:“因为我这人热心,乐于助人。” “我不信。”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阿璟,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好有些过了吗,不仅是对我,还有对我母亲和阿悦。” 那些瞬间,千尘犹历历在目。 桃花林里,清水河边。 他偷偷烧纸祭奠阿姊,得罪了庆历帝姬,被她救下。 她给他的理由是“帝姬是我姨祖母,不过撒个娇的事情,举手之劳。” 大明宫内,紫宸殿中。 永昭帝决定选他为簪星卫统领,却被慕容璟半路“截胡”,“抢走”了这块烫手的山芋,许他一世安宁。 她给他的理由是“我是女子,可以随便逛青楼,养小爷,偷藏暗卫不被发现,可你是男子,行事不便,容易暴露。” 离京路上,出城途中。 永昭帝与高渐漓演戏,以平叛为名,放逐为实试探群臣的态度。 行至半道,他偶遇慕容璟。少女抢过马夫手中的鞭子,驾驶着出城。 她给他的理由是:“我正好想出城玩玩,顺便蹭蹭你们的车。” 芙蓉园里,曲江池畔。 昭宁帝姬对他一见钟情,慕容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想方设法转移话题,还将火力引到云卿身上。 她给出的理由是:“谁让这家伙平日里老跟我阴阳怪气,正好让他吃吃瘪。” 断肠草毒,命在旦夕。 他抱着侥幸心理,匆匆赶到慕容府,求那稀世珍宝冰晶雪莲,她想都没想便转手奉上。 她给他的理由是:“救尚书大人是为公,理所应当。” 素马白车,生死相离。 她戴着面纱,深夜出现在高渐漓的灵堂前,对着高渐漓的灵柩九叩首,声声掷地。 她给他的理由是:“验尸乃对死者不敬,理应施以最高诚意。” …… 一桩桩,一件件,她总能给出合适的理由来打消他的疑虑。 可回头细想,这些事件所暗含的联系,无不指向了同一种猜测。 桃花林里,她出现得如此刚刚好。 试问除了偷偷祭奠的他,又有哪个七岁的孩子,尤其是皇室宗亲的孩子会独自一人跑来这偏僻地儿,只为采一些花瓣。 除非,她是刻意等在那儿的,就算没有庆历帝姬这出插曲,她也会以其他的方式出现,与他结识。 簪星卫历代统领虽女性居多,但历来都是官宦外戚,从未有过皇室宗亲担任此职位。 堂堂郡主作为大周皇室,理应是被保护的那一类人,而他作为官员之子,明明比她更合适。 除非,她只是单纯地想给他岁月静好,所以不顾一切替他负重前行。 高氏受人污蔑,永昭帝将计就计,以平叛为名将其放逐。 政敌蠢蠢欲动,出城路上,埋伏众多,鸣枪易挡,暗箭难防。 慕容璟一袭红裙,坐在马车最外头,一路谈笑风生。 可是以她的机敏,怎会不知道此行危险重重。 除非,她在刻意为之,她坚信那些对高氏除之而后快的人,不敢轻易攻击大周郡主所搭乘的马车,故而以自身为肉盾,换来了高氏的一路平安。 虽然那时的她,常与云卿阴阳怪气地互怼,可她决不允许任何除了她以外的人欺负他。 只要是察觉到任何对云卿的敌意,她惹得起的便直接教训,惹不起的就给软钉子。 但那次,她却破例将云卿推了出去,只为给他挡下昭宁帝姬那明晃晃的邀约。 除非,在那时的慕容璟心里,他比云卿更加重要。 冰晶雪莲,全大周仅仅三朵,可解百毒,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 一路上,她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角,平日里的她向来优雅华贵,从未有过这种小动作。 除非,那一刻她的不安不亚于他。 大周民俗,叩拜死者,地位高于自己者,六叩首,地位低于自己者三叩首,只有子女对父母才会九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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