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接过户籍,认认真真打量了几遍,确认这户籍的确千真万确,桑槿手里的扫把这才被她扔到了一旁!扫把是扔了,可眼里的嫌弃却一丝不减。 院子中央的石头桌上,是阿鸢画下的棋盘。傅珹歌笑意绵绵地接过桑槿不高不兴递过来的茶水,一边品茶,一边心里感叹着:在这样的一方野土贫壤之上,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下棋。 她真的是桑羽芊吗?为何此时的他对她如此感兴趣? 他们两人虽然互不知晓对方身份,但千凌鸢知道,一个轻功了得,箭术如神,熟读之书囊括诸子百家及各家兵法和安政之道的,岂是一个凡夫俗子? 傅珹歌自打第一次见千凌鸢,他也十分笃定,这个气质脱俗,服饰华贵,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展现着大家闺秀尚且不及的礼仪之举的女子,又怎会生养于桑榆镇这么个偏僻的三家村? 桑槿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傅珹歌看了良久,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起身嚷道:“喂,我警告你啊,别以为你今天帮了阿羽,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我见你,依旧十分来气!” 傅珹歌笑笑:“彼此彼此!” “你……”桑槿说不过她,只能不甘地跺着脚:“想让我给你做饭,门儿都没有!” 珹歌抬头看着她,依旧面色平淡,神色静若凝渊:“我也没想让你做,是你自作多情了。” 桑槿气呼呼地回道:“那你还赖在这儿?” 阿鸢见桑槿已经气得脸色发红,赶忙接过傅珹歌手里的江鲤,说了句“我去做”之后,便朝着厨房走去。 见此光景,桑槿更是气上加气。 一个山野莽夫!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人! 你凭什么让我们阿鸢给你做饭?? 她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将他赶出土屋,可念头刚起,又被另外一个念头给打了下去。她看了眼还在津津有味喝茶的傅珹歌,刹那间转怒为笑,撇下院子里的他跟着阿鸢来到了厨房里。 阿鸢果然没有做饭的经验。 她一会儿看看锅,一会儿看看鱼,双手悬在空中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桑槿靠在门口看了一阵,心中妙计横生,突然敛了冷若寒冰的表情,带着不怀好意又不显于脸色的笑容,走到了阿鸢的身边。 “阿羽,你又不会做,不如我来教你吧?” 她这么一说,倒是正遂了阿鸢的心意。阿鸢便赶忙拉着她,从切菜备料,到起锅生火,到下油开始炸鱼,每一步都是初学,每一步却都很是认真。 桑槿看着锅里被油炸地“吱吱”作响的鱼肉,想到阿鸢亲自下厨做的第一道菜,竟然是为了给那个野人,她越想越气,便指着灶台上装盐的罐子,对阿鸢说:“加盐,倒,再倒……不够,再倒……” 阿鸢一边疑惑地看着她,一边又不敢提出任何质疑。只能听着她的指令,下了整整半罐子盐。 她八字眉紧蹙着,暗忖道:原来做菜这么耗盐! 三刻钟过后,阿鸢将一盘做好的豆瓣鱼轻轻放到了傅珹歌的面前,微微颤抖着双手,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地对他说:“请用。” 傅珹歌看了眼桌上的鱼,又看了眼面色如墨地站在阿鸢身后不远处,斜着眼睛看向另外一边的桑槿,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之处,便兴致勃勃地拿起了筷子,向盘中的鱼肉伸过去。 鱼肉进入傅珹歌嘴里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天要塌了,海水逆流了,世界要崩裂了…… 可阿鸢眉头紧皱着不松,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又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把肉吐出来。最后,他只能眼含着热泪,硬生生地将鱼肉吞咽进了腹中,连鱼刺都没来得及吐掉。 “怎么样?好吃吗?”阿鸢赶紧问。 傅珹歌眼若烈焰,狠狠瞪了一眼已经背着他们笑得前俯后仰不知所以的桑槿,硬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一字之复,深藏功名。 “嗯”就是好咯? 阿鸢兀自开心,没想到自己人生之中第一次下厨,竟然得到如此肯定。一时之间,更是激发了她在做菜这件事上的浓厚兴趣。 傅珹歌却仅仅只敢吃这么一口…… 想了一圈,他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忙推脱说洞府里的柴火还没灭,三步化为两步地离开了土屋。管不得其他了,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等他走后,桑槿终于憋不住抱着阿鸢笑出了内伤。 阿鸢:“???” 桑槿笑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舍得停下来,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搭着阿鸢的肩膀道:“阿羽,干得漂亮!” ---- PS:白鲟是长江独有的鱼种,2019年12月23日已宣布灭绝。实在是很可惜,希望在深不可测的江底,还有奇迹~~
第7章 第七章 月笑人 ===== 傅珹歌离开得神色匆匆,桑槿又笑得那般匪夷所思。千凌鸢很快便看出事有名堂,疑点直指刚刚自己亲手做的鱼。 还没等桑槿回神阻止,她已经动手浅尝了一口…… 夜晚,天边的上弦月虽明朗,却弯了身子仿若嘲笑一般。 阿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桑槿说话了,这让她心里非常难受,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干脆坐在坝子里,指着天空一顿臭骂。 “好你个野人,居然跑我家里来混吃混喝,还想拐走我的姐妹……还有你啊,笑得那么欢给谁看啊?挂得高很了不起么?” 夜里桑槿没有裹长发,清风轻拂,让她的发丝在额前肆意飘动。她手指着天上的残月,嘴巴翘起的弧度又和那弯月牙十足地相似。 阿鸢在房里铺好了被子,心想着自晚饭后桑槿已经自我冷静了好长时间了,应当是已经忏悔地差不多了。便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门口,看着桑槿背对着她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右手捻花,左手指月,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槿!” 桑槿听到呼唤,赶忙扔下手里被她蹂·躏得不像样的月季果朵,嬉皮笑脸地回应她的目光。 桑槿终是被阿鸢领回了房间。 白日里刚刚晒过的被子,松松软软的,透出一股淡淡的蚕丝香味。阿鸢缩进被子里,脸却朝着右侧一方扭了过去。 桑槿也往右扭,从背后环抱着阿鸢,细声浅问道:“阿鸢,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阿鸢想了想,掌心覆在桑槿的手背上,摇了摇头,片刻又说:“不过阿槿,阿珹他不是坏人!今日若不是他帮忙,我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拿到桑榆镇的户籍呢?你以后,能不能稍微不要那么敌对他?” 言及此,桑槿刚紧紧抱着阿鸢的手忽而松开了,在阿鸢看不见的角度,她垂下了双眸暗自思索着。 阿鸢见她沉默不说话,便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阿槿,你和阿珹对我都有恩,也都待我很好。我们三人,都是流落到此,同命相连。为何我们不可以和睦共处,一起过更好的日子呢?” 桑槿抬头看着她,两人目光刹那重逢。在阿鸢纯澈的眼眸中,桑槿看到了她的希盼。 “好,我听阿鸢的。以后我会试着和他和睦共处,不过,前提是他不要惹我,更不能惹你!” 阿鸢柳眉舒展,勾起唇角笑了起来。两人这才暖暖地挤在一起,伴随着弯月入眠。 又过了一日,织锦赛报名如火如荼地展开。 桑槿一大早起来,就拿着户籍拉着千凌鸢火急火燎地赶赴县衙门口,去参加县太老爷亲自主持的开幕祭典。 因为织锦赛是桑榆镇传统的活动,已经延续了上百年。每逢比赛前夕,都要由县衙出面摆上祭坛祭祀嫘祖。 可奇怪的是,往常唯恐没有出尽风头的县太爷桑淮,今日面上却罩上了一层纱,除了一对深凹着的双眼能勉强看得见外,其他地方都被遮盖地严严实实。 祭典除了宣读织锦赛报名和参赛规则之外,还请来了往届的织锦花魁桑梓,她连续四年蝉联花魁,今年自然也是志在必得。 桑梓站在县衙门口,一番滔滔不绝的讲述,为人大方利落,口才犀利。容貌长相在西蜀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 她一边激情演说,一边目光四处流转,最后,在下方密密麻麻的人潮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千凌鸢陌生的脸庞,话音戛然而止。 阿鸢则站在人群之中,淡然地望着她。 不知道为何,就那么短暂的一眼,她就能在和千凌鸢的对视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和恐惧。让她哪怕站在春日暖阳下,也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寒噤。 不多会儿,报名开始。桑榆镇但凡已成年的女子,无论老幼,无论婚否,都争先恐后地拥了上去。 桑槿害怕阿鸢跑得慢,便扔下她一溜烟挤到队伍里去了。 桑淮手里端了杯盖碗茶坐在报名台边上,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朝人群吼道:“别挤,别挤,都能报上啊!” 终于轮到阿鸢了,她忐忑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刚刚拿到的户籍,正准备坐下填写自己的名字,刚刚和她眼神对视的桑梓却忽然站到了她的对面,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户籍看了起来。 “桑羽芊?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桑榆镇哪个村的?” “桑坪村。”阿鸢从容回答,眼神不惧。 桑梓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桑坪村我可熟了,从小到大没有去过上千回,倒也去过上百回。可为什么,就是一回都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桑榆镇人吧?” 阿鸢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桑梓便自顾自地说道:“若你是个来路不明之人,是没有资格参加桑榆镇的织锦赛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桑槿刚刚被人挤到一旁,好不容易挤回来,却看到阿鸢正被桑梓为难。她当即便冲了上去,操着大嗓门对桑梓道:“桑梓,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阿羽是我姐姐,什么叫来路不明?而且,比赛布告说的很清楚,只要持有桑榆镇户籍的人都可以参赛。你有什么资格不要阿羽报名?” 桑梓笑了笑:“我是没有资格,但是咱们县令大人有资格。织锦赛的规则就是,不是桑榆镇本籍人士,根本没有资格参赛。” “你……”桑槿听得很生气,指着她愤怒质问:“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针对我们?难不成,你是害怕我们阿羽会拔得头筹,抢了你今年的织锦花魁么?” 桑梓一听,内心虽然点头应是,脸上却突然嘲讽地扬起了笑容。 “笑话,整个桑榆镇,有谁的织锦术能比过我?我会怕你们抢?只不过,规则便是规则,不管是谁,都不能肆意破坏。你说是不是,桑县令?” 桑梓冷不丁将山芋抛给桑淮的时候,他还在掀开面纱喝着茶。一听这话,想都没有想就连连应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9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