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没有活口,所有人的伤口都是蛮族特有的弯刀造成的,但是” 高良东对上徐瑾挑起的眉毛,“据那时候看到现场的小兵描述,大部分兵士连刀剑都没拔出,死去的神态甚为安详。” “然后除了李副将及几员大将的尸体被带回外,所有人都被一把火烧了。” 烧的是干干净净,一丝痕迹都不留。 徐瑾的鼻尖微微出汗,稍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不正常,然而这些明晃晃的疑点都让人一把火烧了。 “其实高叔你们也不能确定李副将的人是不是都死在那儿了,但是现场的确没有活人。” “伤口上的弯刀可以是蛮族,也可以是拿着弯刀的任何人。” “那些人是不是中了迷药,所以都烧光了。” 有几位大汉面面相觑,这些都是他们过了很久才想到的,在这儿被徐瑾拆分得一件一件主次分明。 长江前浪根本用不着后浪拍,自己已经扑腾着蠢死在沙滩上了。 高良东在心里苦笑着,当初他醒来已是三天后了,等到能下地又是五天,就算想到疑点,可身边的弟兄们或死或伤,还要带着侯爷和阿光的遗体回京。 等一切落定,想再查起就很难了。 徐瑾的眼神亮得有些惊人,嫣红的小嘴没给人思考的时间,“那你们怀疑谁,我猜猜,第一个肯定是崔副将,因为就他的那队人马活了下来。” “然后崔副将后来肯定死了,不仅他死了,他那队人估计现在也死得差不多了。” 徐瑾话落,那些叔叔们已经用无法形容的震惊眼神看着徐瑾了,有些甚至张大着嘴就没合拢。 好几人转头看向高良东,喂,你从没说过大小姐会算命啊! 好在徐瑾对这样情况未明的状况很有经验,毕竟每个老大手下或多或少有几个二货,作为老大,要习惯被坑,习惯查漏补缺,适当夸奖、安抚下面脆弱的心灵,提高行动积极性,产生被需要的幸福感。 “那说说,怎么发现这里的?” 母亲常说她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不在一处共鸣点上,有时候缺点同理心,阿太说这样才可以看得更清楚。 她可是要站在十万大山王座的人。 好吧,现在这棘手又没证据的事儿落她手上了,可得好好整整,让人知道她徐瑾的规矩。 有错得罚,有血得还。 “我来说吧”,曾经的斥候张小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那时候我是崔副将手下的斥候,当时一共四个人,分几路打探情况,其中一人发现了李副将他们留下的暗号,得知被围困的消息后,其余三人分别带人去找徐侯爷,再也没有回来,而我因为一直跟着崔副将留了一条命。” “那之后朝廷派了其他人来接管边关并调查,没有任何结果,但崔副将被贬了三级,剩下的人都被打散编入各队。” “他们嫌我年纪大,让我去做伙头兵,后来因为手艺不好被逐出去了。” “大小姐没说错,崔副将及其手下的人几年后都死在了战场。” 徐瑾耳边再次响起稀稀落落的吸气声,她认真的盯着张小瓦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是个孤儿,侯爷兄弟们都是我的亲人,那场战明眼人一看就不对,我是后来才慢慢想明白的,我们几个留下来,这十几年一直在京城和丹城之间偷偷打探,直到前几年发现了一个人。” “李副将和他的人是死了,但有人活了下来,那人原本是个百户长,秃了半个脑袋,最喜欢找人喝酒,一个营的兄弟都喝了遍。” “他一直躲在丹城里,乔装一遍成了个老爷,带着帽子,有两家铺子,我们找上他的时候,他还不承认,后来打了一顿就老实了,他交代当年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配合另外的人引了李副将走另外一条近路,天黑的时候他因为闹肚子头昏沉沉的去了林子里,之后就靠着树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赶紧回去,却发现一地的尸体,他害怕就躲了起来。” “之后他一直躲着,直到当年给他钱的人后来离开了丹城,才改了样貌慢慢的出来,他说那人的名字他一直记着,叫沈从。” 看出徐瑾脸上有些迷糊,高良东在一旁补充道:“沈从原是从京城调来嘉定关任千总,那一科的武状元,李副将爱才,常带在身边,但那一次他因为腿伤没有去,现在的他是陇西郡总兵。” 徐瑾突然想起来顾璨和她说过,京城发生过三桩命案,其中就有陇西郡总兵独子,那一次他们还救了广陵侯的人,据说和先太子有关。 “这几年我们一直搜集沈从的大小事情,他升官极快,又得皇帝信任,非常不好找证据,但据说他有一个从小跟到大的随从沈息,所以我们盯上了他,发现他经常给沈从办些腌簪事儿,而这庄子就是他那个随从置办的,庄子看似农庄,却收留了一些流亡之徒。” “听说沈从的儿子死了,沈息先回来处理,可不得用上这些人好办事,刚好被我们一窝全堵上了。” 徐瑾看着张小瓦越讲越兴奋,似乎明儿就能守得云开、拨云见雾了。 “所以,他招了吗?” 屋内瞬息一静,除了高良东和如娜三人组外,所有人都默默的低下头数着自己的大脚趾。 真想抠出个洞啊! ----
第89章 == 外面是电闪雷鸣如荒海孤岛,永宁侯府里是低气压环绕加胆战兢兢。 顾璨非常生气,黑着脸几乎让小箫也想绕着走远些,更别说那些快被吓哭了的小丫鬟。 顾二爷现在满脑子都是阿瑾为什么不叫上她,还是有人给她脸色看了,反正脸臭得连亲爹都看不下去了,直把他往顾然那里赶。 但是顾侯爷和长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徐瑾,派了好些人去找。 顾璨坐在知墨斋的书房里,气呼呼的喝了好几杯茶水,青瓷蛊都快被捏出裂纹了,看得伺候的引泉在一旁心疼的无以复加。 顾然透过半卷起的竹帘看到院中肥阔的芭蕉叶在狂风暴雨中左摇右摆,旁边的花树上,些许洁白的花瓣随风雨落入泥中,染上这世俗的点滴。 “好了,别再苦着脸了,阿瑾有分寸,要不趁着机会多读读书。” 顾然看着弟弟苦大仇深的盯着书房的那扇门,要不是他拦着,说不定顾璨早就不管不顾的冲进雷雨里去了。 徐瑾既然选择自己处理,那说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或许有些事她并不想让侯府知道,或是出面。 “珠珠为什么不和我说,不来找我,长安城里哪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顾二爷决定放过那可怜的茶盅,站起身在那放满古籍的书架边上来回晃荡,看得引泉瞪大眼睛,紧张的咽着口水,做好准备随时解救大爷的宝贝书籍。 顾然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弟弟,如今是一副活脱脱的怨夫样,叱咤长安的顾家小爷也有这一天。 顾然合拢手中书籍,烛火微光映照在那清秀俊郎的侧颜上,如墨的黑发在头顶束之玉簪之下。 比起这个心眼都用在骄傲斗狠上的弟弟,徐瑾那就是一颗玲珑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天爷也是好安排。 “珠珠有没有吃上饭呢,这么大雨打雷她肯定吓着了,哥,你说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他们找人行不行啊?” 顾璨干脆揪着大哥的衣袖,满脸都是浓浓的担心,就像小时候犯错了跑到大哥那里支个主意。 现已过宵禁,外面又是雷雨,就是侯府也不能明晃晃的,只能暗地里行事。 “不行,我再去找阿虎问问,总能问出点什么。” 眼看顾璨的手就要碰到书房的门,顾然瞥了眼,幽幽的飘来一句,“别想翻墙出去。” 顾璨的身形瞬间停止,垂头丧气的像个泥人,脚步沉重的坐回椅子上。 “皇后娘娘,陛下今晚歇息在了养心殿,没去翊坤宫。” 要是平常,苏皇后一定会很高兴,但是今儿不知怎么她觉得心里冷飕飕的,或许是这暴雨造成的,也或许是那道赐给大皇子正妃的圣旨,彻底寒了她的心。 那么多年夫妻之情,在皇帝一道圣旨下显得甚是可笑,那边一定在偷偷的看她笑话。 但凤位上的人是她苏思涵,她才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其他不过是妾室而已。 对面的铜镜发出淡淡的光晕,里面的女子眼角条条皱纹,两侧脸颊上的肉已经松弛,厚厚的香粉也遮不住的黄色斑点。 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缓缓摸着脸庞,镜中的神情逐渐变得狰狞。 “啊啊啊” 苏嬷嬷一进来就看见皇后娘娘坐在妆奁前挥手把所有的首饰、木匣子连同铜镜一起扫到地面,铺着地毯的绒面上一片狼藉。 “娘娘,怎么了,您要冷静,您还有大皇子和三公主呢,千万不要冲动伤了自个儿。” “要是太夫人泉下有知,还不怎么心疼呢!” 一听苏嬷嬷提到祖母,皇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脑海里是祖母慈爱的脸庞,年迈却温暖的双手曾一遍遍抚摸她的发顶和手心,比母亲还要了解她宠着她。 从小到大,她要风得风,长大后嫁得也是青梅竹马的皇子表哥,婆婆是从小疼她到大的亲姑姑,第一胎便是嫡长子,一帆风顺的人生让无数贵女羡慕。 谁知她那顺遂的巅峰,前半生的骄傲恣意仿佛就是后半生的笑话。 大概就是从祖母逝世后开始,陛下迎了他心心念念的萧悦进宫,自此她的坤宁宫就成了个摆设。 苏皇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宫中最金尊玉贵的公主,伤了脸蛋,皇帝却连看都没探望几次,一转身就给顾璨指了亲事。 明明妍儿才是他亲生的。 掌心处渐渐传来一阵刺痛,拉回了苏皇后的那根主心神,她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朱栩毕竟是中宫嫡子,他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妍儿自小性子和她如出一辙,喜欢的人和东西一定要到手。 她女儿的脸已经毁了,她不想让她下辈子和她一样伤心。 她喜欢顾璨,那就是永宁侯府的福气。 “嬷嬷,你还记得青姨娘吗?” 摇晃的烛火下,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血腥味,徐瑾一眼不错的盯着躺在地上,如一条咸鱼般拼命喘气的沈息。 鼻眼红肿不堪,污血斑斑的嘴里塞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双手反剪在背后,右脚弧度呈不正常的侧转,唯独一双饿狼般的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徐瑾等人。 “挺有精神的吗,你们给他吃的了?” 一位壮汉摸了摸自己秃秃的脑袋,不自在的嘿嘿两声,“这不怕他饿死了,啥都没问出来吗?” “饿不死,从现在开始,一口水都不许给。” 阿犽不知从哪里搬来一把木椅,徐瑾一坐上便咯吱个不停,好歹没人敢在这时候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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