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太监踉跄着跑进来,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道:“陛下,翊坤宫来人说,萧贵妃,贵妃娘娘,不好了!” 哗啦一声,顾璨转头看见皇帝猛地站起,龙案上的笔墨折子全部打翻到了地上。 徐瑾迷糊着睁开双眼喊了两声初一,却看到上面那掉漆的床架子,一旁是捧着帕子的阿耐。 她忘了,这儿不是精致贵气的茗月轩,她昨晚睡在了庄子上。 温热的帕子擦过额头,一口温水从喉咙滑入腹间,徐瑾缓缓吐出一口气,嗯,昨晚的事儿还没完。 推开房门,看见小院子里黄色的泥地,边上一口水井,旁还有一个简易的光秃秃的葡萄架子,下面放着一把摇椅。 这是个得宠的心腹,小日子过得不错,但也说明他应该知道很多主子的事。 “这庄子上其他人呢?” 徐瑾扯下一朵土墙边上的红色野花,嗅了嗅,淡淡的香味提醒神脑。 “高叔说了,这庄子除了一些普通厨上妇人,还收留了许多流窜的逃犯,叔他们刚来的时候,杀了好几个,剩下的都关起来了,这里面没有沈息的家人,据说那一家子都在长安城里。” 沈家居然偷偷收留逃犯,没有那位陇西郡总兵的点首,哪有这么大胆子,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叔说了,那些逃犯有几个交代曾经替沈家办过好些暗地里的事情。” 官府一旦查究,就推给那些人,反正已经“流窜”了,也不怕身上再压几桩命案。 徐瑾瞅着如娜端进来的白面馒头和一盘子咸菜咸肉,顿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速战速决。 一晚上的时间,沈息每次只要一合上眼睛,就会感觉到背上钻心的疼,那些东西们在里面深深的吸着他的血吃着他的肉。 就这样熬了一晚上,待徐瑾等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眼眶深凹,嘴唇脱皮,脸色蜡黄,深深老了十岁的某人。 地上的沈息听到声音,有气无力的翻动了眼皮子,就看到昨天那个恶毒的小娘子趾高气昂的站在前面。 他想恶狠狠的表示一番,但身上的骨头像错位一般,完全起不来劲,脸,他的脸也快没知觉了。 唯一能动的眼珠子除了凸还是凸,他倒想骂人来着,但嘴里堵着破布。 就在这时,一个白瓷大碗放在离他头部不远的地方,刚好让他瞧见那里面蠕动的东西。 “呜呜呜呜” 萎靡不振的沈某人开始急促的动了起来,手脚关节咔咔直响,脖间青筋暴起。 “这个小东西叫夺梦。”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徐瑾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动作轻了一点,也少了点咯吱声,现认真的点着碗里的虫子们,介绍身份。 “以前虽然叫水蛭,但是昨儿用了夺梦母虫的磷粉,临时就充做夺梦幼虫了,效果是一样的。” “知道为什么叫夺梦吗,因为那些幼虫在你的脊椎里长大,等成熟后就会游向你的脑子,慢慢的吃掉它,然后从你的耳朵里爬出来结茧,然后用小火烘焙茧子,等里面的虫子烤焦后磨成粉,放于鼻尖吸食,你脑海中的秘密都会复制在另一人脑中。” “你看,就这么简单而已,你交不交待,我都有办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做过什么,哦,你以为我在骗你,我可是湘西苗寨的人,知道苗女最会什么吗,对了,就是蛊术。” “听说你有三个孩子,长子已经念书了,怎么办,他知不知道他父亲做的事儿,要不也一起抓来夺梦。” 沈息原本一抖一抖的身体在听到儿子的瞬间向前打挺,目眦尽裂,死死的盯着徐瑾。 阿犽一脚踩住他的尾椎骨,可沈息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使劲的向前瞪着,然后突然间像泄了气似的,呼呼出气。 眼中的凶光渐渐消失,露出些许哀求,昂着头上下不停晃动。 武寻看了大小姐一看,便上前一把扯掉沈息嘴里的破布,阿犽拎起他绑在一根柱子上,以防他突然暴起伤人。 “不要,不要动我儿子,你们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都交代。” 说完这几句话,沈息就大大的喘上几口气,而后静静坐在地上等着询问。 徐瑾和高叔互相看了看,高叔一脚跨出,沉声问道:“十七年前,落羊峡一战,你主子沈从为什么要让李副将走另外一条路,李副将到底是被谁杀的?” 沈息全身一震,先前被突袭的时候那伙人都蒙着脸,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高良东看了足足几息,喉节上下滑动。 “你,你,你是高参将。” 果真,沈息认得他,那意味着他那时候也随着他主子在丹城,很多事情沈从不好出面的就只有他了。 认出了一个,旁几个也就慢慢的从遥远的记忆中一一浮现对上号,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仇家,没想到却是十七年前落羊峡武家军的生还者。 沈息撑地的右手一直发抖,眼神无法直视那一群大汉们,历经多年没想到还会再次见到这群人。 沈息沉默不语,却冷不丁被人狠狠一脚踢在骨折的右脚踝上,一阵刺痛沿着背脊急速向上。 “我可没太多功夫等你,快点交代,不然就将你儿子抓来好好询问。” 徐瑾没好气的皱着眉,虽然她把夺梦渲染的很夸张,其实也的确很奇葩,但毕竟不是母虫亲自诞下的幼虫,只是借了母虫的磷粉让水蛭进化,效果她不敢保证。 重点那过程犹如吸了烟叶,让人彷徨不堪在梦境之中流连徘徊,神思与身体分开,还会断片,实在不是很好的体验。 就是个鸡肋,这不没多少时间耗着,只能如此行事了。 儿子两字犹如一个机关,瞬间拉回沈息的神志,他盯着徐瑾的眼神并不良善,但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这个小娘子。 他曾听人提起过苗女,说最好不要惹上她们,因为一旦负心便会死无葬生之地。 沈从是他的主子,背叛主子会有什么结果,他一清二楚,但一想到郎朗念书的长子和淘皮捣蛋的幼子,沈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年我随大人去丹城是因为有人的指示,中间具体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包括让李将军中途改道也是那人的指示。” “李将军那队人是怎么死的,我的确不清楚,那时候我正陪着我家大人在丹城养伤。” 高良东的脸色难看至极,身侧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稍稍顿了会儿,“他的腿伤怎么来的,这么巧会没随上那趟军,给你们指示的人是谁?” 沈息没问他们怎么知道大人伤的是腿,但想必能查到那些也非难事,丹城的那些人如果还在的话。 “那腿是我打折的,伤了就不用随军了。” 沈息挺着肩膀尽量不让背部贴着柱子,他感觉到背上的虫子正在慢慢的移动,忍过一阵刺痛后,深吸口气,他看着高良东道:“那人你们都认识,当朝第一后族,广陵侯苏子义。” 沈息看着前面这群人震惊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痛快,扳倒一个他容易,扳倒广陵侯却难如登天。 徐瑾长发垂在肩头,幽暗的眼神却如点燃一簇星火,朱唇轻启,“沈从的独子被先太子的武将杀了,并其他两人,传言他们几家害了先太子和太子妃,如果你家大人做了,那是不是广陵侯的意思,好让自己的外甥登基做皇帝呢。” 一番话出,在场数人已不是震惊可以形容得了,那可是昭华太子的死,真正的皇室秘辛。 徐瑾觉着自己猜测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先干掉太子,再干掉先皇最信任的武将,这朝廷还不落旁人手里。 看他们的脸色,想着应该还不知道唐墨封王的消息。 徐瑾忽的想起了顾璨,她不在,元景该多想她啊,茶不思饭不香,她都要心疼了。 而她不知的是,此时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那是未来所有一切的开端。 明靖十六年初冬,萧贵妃薨于翊坤宫中。 ----
第91章 == 天空泛着颓败的灰色,絮状的云朵层层叠叠,隔绝了任何一缕阳光透入大地的可能,呼啸的北风嗖嗖刮过,吹起纷纷落叶卷入空中。 明靖帝神色罕见慌张的一路疾走,好几次都差点跌倒了,是唐墨手疾眼快的扶住他。 后面几位皇子紧跟在后,不时发出几声“父皇小心”、“贵妃娘娘定会吉人天相”,但这些统统安慰不了皇帝此时焦灼的心情。 顾璨肃着脸抿着嘴跟在后面,想起不久前把母亲送入内廷见萧贵妃,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众人刚赶到翊坤宫外,就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嚷声,偶尔夹杂着幼童尖细的嗓音。 明靖帝一个踉跄猛地向后倒去,被后面等人齐齐扶住,众人七手八脚的团团围住皇帝。 “陛下”“父皇” 宫门口有几个内侍和嬷嬷看见了明靖帝,连忙跑过来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陛下,贵妃娘娘,走了。” “陛下,您要为娘娘做主啊,娘娘走得好惨啊!” 明靖帝惨白着脸,双手哆嗦着一把挥开面前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进翊坤宫的大门。 宫女太监们跪满了一地,伏在地上哀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哀泣,压抑至极。 顾璨在这些人里没看到自己的母亲和侯府的人,想来她们应在殿内。 待明靖帝跨过褐色台阶之时,人已经摇摇晃晃了,福公公伺候一旁,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心之类的。 往日华贵热闹的大殿内此时正哀声一片,屏风后、珠帘后,到处是哭声。 不知发生何事的五皇子嗷嗷叫着,手里攥着一朵蔫巴巴的小黄花,横着小身子想要冲进内殿,却被奶娘死死抱住。 明靖帝越过一地的宫女嬷嬷太监,穿过厚厚的帷幔,一眼就看见软塌上那安静得仿佛睡着的女子。 数位太医、安昌长公主、宫人们俱都跪在地上,明靖帝一步一步走到软塌旁缓缓坐下,右手抖了几下才轻轻抚上女子的脸庞。 “阿悦,朕来了,莫要再闹脾气了。” 皇帝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殿内安静了一瞬,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人心惶惶。 顾璨走到安昌长公主身旁静静跪下,触手摸及母亲冰凉的左手,目光确认除了脸色苍白些并无异样,才稍稍放下心。 而后,顾璨看向那身着紫色云锦却寂静无声的萧贵妃,胸口已无起伏,嘴角残留一抹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色,右侧袖子上亦是一片深色污迹。 “小五呢,把小五抱进来。” 一道小小身影从后面蹭蹭蹭的跑上前,奶胖奶胖的小脸不知大人们为何跪着,撅着小屁股一拱一拱的爬上软塌下的台阶。 “母服,母服” 五皇子努力爬到榻边站起来攀着,伸出一只小手把那朵小黄花放到萧贵妃脸庞,而后不停拉扯着她的衣服,似乎这样萧贵妃便会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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