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这般操练下去, 非把她的纤腰折断了不可。 师暄妍委婉拒绝:“殿下监摄国政,委实辛苦,大事为重,妾这点小病,不算什么。” 宁烟屿挑眉:“料理国朝是大事,给般般治病也是头等大事,孤已经年过弱冠,还无一子,等即位以后,那些老家伙们就该长篇大论地催了,师般般,你也不想孤每天淹没在那些劝我纳妾的折子里吧?” 他总是能精准地拿捏她的七寸,师暄妍无话可说。 比起现在的操劳,将来要面对的口水,更加令人不好受,与其如此,不如先满足了宁恪的愿望,与他生一个长子再说。 隐忍了又隐忍,太子妃支着两团晕着黑影的可爱眼圈,终究妥协了:“……好吧。” 天知晓,她已经两日不得好眠了。 宁恪他,歇了几日之后,好像更勇猛了,简直有着用之不竭的精力。 住进东宫的第三日,太子妃起来了,她向东宫绕了绕,将整座宫室都逛了一圈。 有惹烟带着,一一为她讲解东宫诸殿与诸室之内的趣事。 包括小时候,殿下贪玩被圣人痛打板子一事。 师暄妍十分好奇:“我见陛下十分纵容溺爱太子,也会动板子么?” 惹烟道:“有的。殿下是天资聪颖,可太傅传授课业过于陵节而施。殿下七岁时,就要学习普通的士子十几岁要学习的文章,有些佶屈聱牙、生僻不通之处,殿下也会吃力,太傅教学不大擅长鼓励,殿下若是不能完成尽善,也要被罚抄书。天长日久,他就烦了。” 原来小宁恪,纵然是天赋异禀的神童,也会厌学啊。 如此生动,就和平常的小郎君一样,可爱又骄纵,带点自娘胎里来的傲气。 “那后来呢?” 池头春色已尽,榆叶鸾枝上却花如红雪,簌簌而坠。 惹烟掩唇微笑:“殿下跑出去了,他抢了骐骥司刚刚满月的小马驹,出了长安城,大抵,是要离家出走吧,说什么,‘什么狗屁倒灶的文章,孤再也不学了’!还让奴婢等替他打掩护。” 师暄妍睁大了眼睛:“真的啊?他这般叛逆?” 惹烟点头:“是的呢。不过,知子莫若父,他前脚走的,圣人后脚就派神武军把太子逮回来了。可怜殿下,甚至还没逃出玄武门。” “……” 原谅她,她不是故意要笑的。 实在也太滑稽了一些,她甚至能想到,年仅七八岁的小太子,迈着两条还不大长的腿,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小马驹,被神武军追上,被提溜回长安的模样,小少年丧眉搭眼,俨然斗败的公鸡般,灰溜溜地被圣人训斥着,还被打了屁股。 那对宁恪而言,肯定也是一桩不能忘怀的旧忆吧? 圣人宠爱太子,也不会放纵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小小年纪就敢离家出走,那是该狠狠地抽打一顿板子,教他长长记性的。 之于太子,圣人该也是一位极好的阿耶吧。 他们父子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旁人谁都参不透。 在东宫的书房里,留着宁烟屿自小到大的回忆,他用过的桃木剑,他拉开的只有小孩半身长的软弓,他玩过的磨喝乐,他用得劈叉了的无数支狼毫,他亲手做的那些纸鸢、木马、书签…… 这是一间,比行辕还要大的库房。 师暄妍的眼睛几乎逛不完,于此间流连忘返。 惹烟轻笑:“殿下说,此间物事,太子妃如若觉得可心,可随意挑选。他的一切,也都属于太子妃。” 师暄妍挑来挑去,最后,她挑了一幅没有脸的丹青。 这画上,画的是一个窈窕绰约的妙龄女郎,身姿翩跹,正于满树梨花下撑一把十六骨的竹节伞徐徐而至。 枝头落英纷纷扬扬坠下,落在少女的花面纸伞上、素纱衣衫上。 看起来画面是唯美的,颇有几分动人之处,只唯独一点诡异。 这幅画上的女子,居然没有脸。 夜半子时,又是一轮酣战,瞧见太子妃心不在焉,太子终于握住了她的柔荑,缓声道:“在想什么?在榻上还这般分心?” 他不禁要怀疑,自己是否已经雄风不振,竟给了太子妃在颠鸾倒凤之际还能思虑其他的机会。 师暄妍忍着不适,推开他,紧皱眉头,下榻,拿来了这幅没有脸的丹青。 她将画册展开,指着画上的女子,长眉连娟,轻睇着宁烟屿。 宁烟屿初看之下是一愣,后来,男子本就潮润的俊脸,愈发飞出了些许红云。 师暄妍因为他这微微一怔,也不禁心头惴惴。 莫非,莫非这是宁恪从前爱慕过的女郎? 宁烟屿看太子妃眼神,便知她心思,也赤足点地下榻,匆忙将她手里的画卷起,喃喃道:“那么多宝贝,怎就偏生拿了这么一幅破画。” 师暄妍没听清楚他的嘀咕,反问道:“你说什么?” 宁烟屿试图蒙混过关,将画轴卷上,便随手抛置一旁,欲揽太子妃回榻上“重操旧业”。 师暄妍这回不好骗了,非要他给个说法不可。 激得太子殿下的耳颊都被红云漫过了,这只是愈发证实了师暄妍心头揣测,她的心往谷底沉:“你以前……” “不是!” 宁烟屿指天誓日。 “嗯……我以前,约莫十四岁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嗯……见到了一个女子。梦里的小娘子没有脸,躲藏于伞下不肯见人,不知道是谁,也许谁也不是。醒来后,信手涂鸦了这么一幅。只那一次,我发誓,我问过医官,他们说这是男子成熟的自然反应,不受控制,每个男人在少年时都会有……” 见自己说完,师暄妍仍无反应,太子殿下不禁惶恐,担忧,师般般不会连一个飘忽的影子的醋,都会吃吧? 他有些忐忑,攥住了师暄妍的柔荑,将她抱入怀中,下颌抵在少女充满馨香的颅心,胸腔微震:“般般,我想,今日她早就有脸了。” 自与她洛阳初逢,落雪之夜,缠绵荒唐,从此他每夜所梦之人,都是枕畔的她。 皓齿星眸,难描难画,如巫山神女。 师暄妍反问:“那你对那个没有脸的小娘子,做什么了?” 要说春梦,谁没做过,她在折葵别院,还没勾搭上他时,只每日对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也做过那样绮丽的梦呢。 不过梦中一切,醒来时便已基本忘干净了。 宁烟屿有些脸热,但太子妃逼问,他也就只好老实承认:“她亲了我一口。” 师暄妍对宁恪的纯洁感到震惊:“就这样?” 太子殿下轻轻一哼,鼻音缱绻,又垂下双臂来搂她:“我那时根本什么都不懂,只以为是读书修心,修歪了,起了邪念,身体跟着出了癔症。” 没想到,太子殿下还以为自己身体出毛病了,翌日慌不择路地去问了医官,这般羞于启齿的问题…… 也不知道医官如如何向他解释,关于太子殿下不解风月,过分压抑本性,导致出现春梦的。 圣人教子有方,仅限于诗书礼乐方面,对于男女之情,竟将十几岁的少年教成了一张白纸。 她莞尔。 宁恪小时候,大抵也和襄王殿下一样单纯可爱。 他说襄王殿下是“小笨蛋”,他自己呢,身为长兄,也没有好多少嘛。 “我很难相信,郎君长到这般大,我是第一个引诱你走下神坛破了道心的小娘子。” 宁烟屿脸色轻颦,看她模样,竟还知道当初是她存心不良引诱的他。 看来这小娘子的良心也没有被江家人完全吃掉。 可她事后便走,只字未留,着实令太子殿下恼火。 宁烟屿轻哂:“师般般,你想得美。” 师暄妍眼睫扑朔如扇,充满好奇地看着他:“真有啊?” 宁烟屿自忖失言,懊恼又更深了几分,锁住眉宇,被太子妃古里古怪地盯住,他终是道:“有过。” 可能是太子殿下当年还没晓事,故此心狠手稳,斩尽桃花,做得过于决绝,以至于后来几年里,再也没有小娘子敢近他的身。 等到情窦初开,第一个引诱他之人,便是在折葵别院,对他一无所知的师般般。 他呢,像一张初展开的宣纸,纯净得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关于男女之情的墨点,很容易就被她勾得神魂颠倒。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宁烟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色迷心窍,他阿耶对他的教诲,关于不可轻易对女子动心,不可轻易与女子有夫妻之实,他都忘到了故纸堆中,同那些狗屁倒灶的文章一起,被烧成了寸寸飞灰。 宁烟屿也敢说自己:“但孤只对旁人‘身处神坛’,对师家般般,就不知何为‘道心坚定’了。” 师暄妍想了片刻,觉得宁恪话里有话,好似隐约地在提点自己什么,她实在又不敢往那处想,故此也不敢问。 他等了少晌,不见师般般对自己发问,垂着眸不动声色,好像一个人消化了,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他先沉不住气,扣住了小娘子轻细的腕骨。 她错愕地抬眸。 胸腔里,一颗心四处碰壁,胡乱撞出火花。 宁烟屿黑瞳幽邃,看起来冷心冷情、淡薄的不苟言笑的郎君,却总是对她噙着笑,如煦景朝升,如烟光画敛,如疏雨夜来春霁。 “师般般,嫁给孤。” 师暄妍的心跳得很快,她眨了下眼睛,掩饰住了那股藏之不住的异样:“我不是已经要嫁给你了么?” 宁烟屿眸色认真,一动不动地注目着她:“我是说,一生,永远。” 她许给他的,不过是个一年之期。 他不要那份有期限的爱,他要师般般长久如一的深情。 可师暄妍记得,除了那个一年之期,她也说过,她不喜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她做不来,也忍不得。 宁恪的意思…… 少女的呼吸蓦然变得急促,她睁大了眼,神色有几分懵懂地望向他:“你……你要许我一生吗?你不后悔?” 宁烟屿欺近一步,直将师暄妍抵向了寝殿的拔步床,已经放落的帘帷。 急促的呼吸声中,宁烟屿低声道:“阿耶一生独爱母后,纵然有过他人,也在母后逝世之后,我以为,他铸下大错,全因当年一念之差,听信谗言,多纳了几名才人,于己于人,都做不到无愧于心。覆辙犹在,我绝不再蹚那条邪路。无论名分,还是心意,只独有师般般,请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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