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自从上次回家照顾了母亲之后,对冯青鸢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知道她有自己的秘密,绝不多问一句。 饭后,织蔓叮嘱道:“小姐早点休息,明日要早起折腾一天,最累人了,今晚要把精神养足。” 冯青鸢点点头,目送着她们离开后,点起千里香,片刻后,一只白头翁落到窗边。 冯青鸢伸手过去,外表凶悍的猛禽立刻温顺的走过来,脖子一歪,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乖,去吧,把他叫过来。” 白头翁抖抖翅膀,直冲云霄,眨眼间就消失于黑夜中。 冯青鸢静静等待着,半个时辰后,窗外一声轻响。 “青鸢小姐。”窗外的慕容晟一身单薄黑衣,在这深秋寒夜,额头有些汗湿,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 “何必这么着急?”冯青鸢说着给他递了一杯水。 “小姐明日大婚,怕耽误你休息。”慕容晟接过水一饮而尽,而后问道:“小姐找我何事?” “你去查一下冯云星和冯云月,到底是从何人手中拿到的……”冯青鸢顿了一下,眼中杀意尽显,将字咬得极重,“涣、颜、散!” 第二十五章 继母毒心,生父无情 景阳一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八,郢国厉王褚宁樾大婚。 卯时刚过,冯青鸢就被叫了起来,小院里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一堆人。 洗漱,上妆,穿衣,然后是梳头。 按照郢国习俗,女儿出嫁,要生母为其梳头祝语,保她婚后子孙满堂,幸福和美。而冯青鸢生母早逝,这项任务自然落到了她继母黄氏头上。 黄氏今日穿得颇为隆重,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端的是冯府主母雍容华贵的派头。此时站在冯青鸢身后,拿起一把桃木梳慢条斯理为她梳着头。 “青鸢长得真是好看啊!”黄氏看着镜中的女子感慨着,神色莫测,“比我的三个女儿都好看。” “夫人过奖了,几个妹妹才是国色天香。”冯青鸢微微一笑,客气地回复道。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身段像,声音像,笑起来像,走起来也像……”黄氏低声呢喃着,目光有些散,像是陷在遥远的记忆里,“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命像不像……” 冯青鸢嗅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静静听着,揣测着她的意思。 “你娘当年死的时候,据说身下血流不止,把床都染红了,死之前还一直抱着你哭,跟你说话,你都还没睁眼呢……” “你姨母长得也好看,白家的女儿长得都好看。她想带你回江南,可惜她也死了,马车从山坡滑落,估计都摔得没有人样了吧……” 冯青鸢痛苦地闭上眼,压抑着汹涌的悲伤和杀意,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黄氏岂会让她逃避?抓着她的头发使劲儿往下拽,迫使冯青鸢睁开眼。 黄氏先前和风细雨的声音也变了,语气森寒,透着刺骨的凉意:“知道我为什么要用桃木梳不用檀木梳吗?因为你是个天生的灾星,要用桃木才能压得住煞气。” 黄氏期待着她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想看看这张脸眼中带着哀求,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可惜,冯青鸢不让她如愿。眼前的女子一身嫁衣明艳如火,透过镜中望向她的双眼平静无波,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夫人,快给我梳头吧,免得误了吉时。” 黄氏认真观察着她,发现她一副完全没把自己放心上的样子,反倒自己自言自语半天像个笑话一样。 “呵呵,好啊,这么着急嫁进厉王府做王妃,哈哈哈……”黄氏笑着,毫不掩饰对她的嘲讽,三两下给她把头梳得妥帖,就是下手有些重,冯青鸢感觉自己头皮有些疼。 梳完头,黄氏又恢复最开始那端庄主母样子,从袖中拿出一只凤头钗插到冯青鸢发髻上。 这只凤头钗纯金打造,上面的金丝镂空凤凰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其间还缀有红色玛瑙,色泽艳丽,精美无比。 “喜欢吗?”黄氏问她,“这是你娘出嫁的时候戴的,她死了,她的东西全留给我了。我嫌死人的东西晦气全卖了,唯独这只凤钗,我可是悉心保存了好久,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 冯青鸢伸手碰上那只凤头钗,冰凉,坚硬,十多年前也曾戴在她出嫁的娘亲头上吗? “呵呵,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 冯青鸢报之以一笑。 接着喜婆进屋给冯青鸢盖上盖头,一路领着她往前厅走去,冯家其他人在那里等候。 这个环节,是出嫁女儿与娘家话别。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一朝嫁作他人妇,寻常人家父母兄妹都牵挂不舍,声泪俱下,千叮咛万嘱咐,只怕女儿去了婆家受委屈,因此郢国成婚都有这个话别的惯例。 只是冯青鸢注定没有。 远远地,冯青鸢便听见冯鸣良压低了声音在问道:“去把她们两个叫过来!今天什么日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奴婢去叫过了,两位小姐关着门不让奴婢进去……”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颤抖着回答,显然是个丫鬟。 “无法无天了!两个死丫头!月儿就算了,怎么星儿都跟着胡闹!” 冯青鸢听到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看来冯鸣良又被气到了。 喜婆牵着冯青鸢迈过门槛,走进厅内,里面的说话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冯青鸢在喜婆指引下给冯鸣良行了个礼,然后便站着不动,听着冯鸣良一个人自语自语,时不时点头回应一下。 “青鸢啊,你今天出嫁了,为父心中不舍……” “青鸢啊,嫁给王爷后要谨言慎行,不要骄纵任性……” “青鸢啊,有机会就回来看看,冯府永远是你的家……” …… 几句干巴巴的场面话,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讲完了,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冯鸣良想不出其他说辞,看着座下几人:“蔚儿,霄儿,雪儿,你们大姐出嫁,你们可有什么要给她说的?” “我能有什么说的。”冯云霄嘀咕一声,将脸转到了一边。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冯云雪跟着说了一句。 冯鸣良想要发作,又碍于场面,硬生生忍下,殷切地看向自己一向明理懂事的长子。 冯云蔚:“回父亲,没有。” 冯鸣良气得又想拍桌子,端起茶盏猛喝了几口水,让自己不至于那么不自在。 一个时辰的话别,半盏茶结束。喜婆活了大半辈子,接了成百上千次亲,这种场面第一次见。看来这冯大小姐也太不受宠了一点。 众人就这么在前厅杵着,不声不响的,等着时辰到了将新娘子送上花轿。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喜婆一声“午时到,新娘上花轿”,冯青鸢暗中舒了一口气。 喜婆又搀扶着她走出前厅,跨出大门,冯府外已经停着一架八抬大轿。红木系红绸,红窗贴喜字,轿子气派又喜庆。 冯青鸢坐进轿中,喜婆又塞给她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嘱咐她在手里抱着,不可以放下。 春芽和织蔓作为陪嫁丫鬟,穿一身粉色衣裙,梳着如意髻,各自提着一个装着铜钱的竹篮,跟在轿子两边。 “起轿!” 轿夫一声嘹亮的高喝,轿子被八个壮汉平稳抬起,身后冯府准备的十箱嫁妆由壮汉抬着,一行人就这么上了路,向着厉王府而去。 第二十六章 喜轿到府,白家来贺 在厉王府,杨意逢作为府上的总管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布置洞房,布置宅邸,宴请宾客,安排宴会……从厨房出什么菜,到哪两位大人有仇不能挨着坐,桩桩件件,都要操心,杨意逢感觉自己半条命都要被折腾没了。 好不容易安排好,门房通报新娘子坐轿子出发了,杨意逢想提醒王爷准备接亲,却又在房中找不着人了。 而此时,褚宁樾却在悠闲地和奕王品着茶闲谈。 “五哥,你穿新郎官的衣服还挺好看的,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奕王打量着一身红衣褚宁樾,笑着说道。 “你喜欢?喜欢就去跟太后说,让她给你挑个姑娘,你也成个亲。”褚宁樾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那还是算了。” 奕王饮了口茶,又问道:“你和冯青鸢是要真成亲吗?” “不然呢?我这喜服都换上了。” “不是”,奕王见他没听明白,补充道,“我是问,你们是真的要做夫妻吗?” 褚宁樾一顿,反问道:“你觉得呢?” “应该是表面夫妻”,奕王分析道,“冯大小姐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嫁给你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是爱慕你,自然不会委身与你。” 其实褚宁樾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被自己弟弟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感觉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我很差劲吗?” 奕王难得接不上话,沉默了一下,说道:“五哥芝兰玉树,温文尔雅,龙章凤姿,人中龙凤,怎么会差呢?” 说完,却发现褚宁樾幽幽地看着他:“宁槿,你扪心自问,这几个词跟我沾边吗?都是别人夸你的吧?” 奕王“哈哈”一笑,躲闪着他的目光。他平时能言善道,可真不知道怎么夸人,只能将就着把别人说的词拿过来用了。 褚宁樾放下茶盏,起身:“走吧,该去接冯大小姐了。” 轿子还有一条街就到了,杨意逢急得团团转。正要派遣几个护卫去寻褚宁樾,就见他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哎呀,王爷你到哪里去了,王妃都快到了。”杨意逢心急如焚,一时也顾不上主仆身份。 “王妃?”褚宁樾呢喃一声,似乎有些怔愣。 杨意逢看他这样更着急了:“就是王妃啊,王妃快到了,王爷你赶紧准备踢轿门把人接进来。” “嗯嗯嗯!”褚宁樾赶紧点头,一边往大门处走去,一边问他,“怎么我成亲你比我还着急,奇怪。” 杨意逢觉得自己脾气已经很好了,现在都感觉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府外,密密麻麻站了一堆看热闹的人,人群熙熙攘攘,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厉王府还从来没有过这般景象。 只是褚宁樾出现的时候,场面一瞬间安静了。 在外人眼中,褚宁樾性情凉薄,不苟言笑,其人行事又杀伐果决,心狠手辣,因此平日见到他,各位大臣都自觉端正言行,以免招惹到他。 褚宁樾懒得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因为花轿来了。 杨意逢递上绑着红丝带的弓箭,褚宁樾接过,张弓,搭箭,对准轿门,三箭齐发,正中门栏。 “好!” 这一手精妙箭术让人忍不住赞叹,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场面重新热闹起来。 褚宁樾走上前去,伸出脚轻轻踹了一下轿帘,也就是“踢轿门”,然后对着轿子里伸出手。 下一刻,轿中伸出一只玉手搭在他手上,细细的软软的。褚宁樾牵着这只手,这才有了点做新郎官的感觉。 按照郢国习俗,新娘子进门前要先把嫁妆抬进去,以显示娘家人的看重。因此,褚宁樾牵着冯青鸢只是站立在门外,等着后面抬嫁妆的队伍先进门。 “太湖明光锦缎十匹!” “千安胡杨花瓷瓶一对!” …… “旗铁岭松茸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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