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围了过来,有人与白骨道,“白骨,你怎么找太监来主持公道。” 白骨不解,“太监不可以吗?我和太监来找阿萍。”她不懂什么是太监,但乌兰贺这么说,她就这么说了。 “阿萍早就下山了。”她们道。 乌兰贺拧着衣服,嗅到了事情的古怪,“阿萍什么时候下山的?” “在雪阳师傅去后七天她下山了。”有人答。 又有女人回头,“不对啊,你声音怎么又变粗了。” 乌兰贺一时大意了。 “唉,咱家是个苦命人,年岁大了才去动刀。”乌兰贺对着阳光,迎光眨出几滴泪来。 这衣服也太多了吧!到底是什么让白骨以为他爱干这个。可乌兰贺还是往肚子里咽。 女人们投来怜悯的目光,特别是那当了娘亲的小姑娘,“家里都没衣服洗了?” 乌兰贺喉咙卡住了,这姑娘眼里的可怜是没衣服洗,他真没这种可怜,他衣服可多了。 是娘亲早死,老爹又忙,奶娘拿钱按时走。碰上尿裤子可完了,会被乌容海扒了当旗子晃。所以他偷偷洗不让人发现,洗着洗着就习惯了。 长大了才知,天下哪有男人爱干这个,可他已和男人不同,衣裳、被子、绢帕、搓澡巾都要自个儿备,要顾好自己,就得男人女人都当。 在一众柔和的眼神中,乌兰贺瞥到了白骨眼中的精光。 “动刀?”她轻声说了两字。 乌兰贺裤兜起了寒凉,躲开了白骨的双目,“你们可知白雪阳师傅的事?”他的声音又柔了些。 女人们围到他身边,当他是姐妹,叽叽喳喳起来。 “雪阳师傅好像也是被丢掉的妾,好像是因为长得太高大。” “不对,好像是被丢掉的女儿,因为嫁不出去。” “还伤心过度,一夜白发。” “一开始传的白骨魔头就是雪阳师傅,后来白骨来了,说白骨这名字威风能吓坏人,就自己叫了去。” “反正最知道她的就是阿萍了。” 几声起,几声落,乌兰贺已是拧干了半小堆衣服。他学着小姑娘擦手伸进脖子里,手冻着,脑子听得也疼了。没成想这些女人也不知雪阳师傅,那白雪阳哪是什么妾和女儿,他是个阉人。 可最知道他的阿萍下山了。 “这事儿真怪,你们都害怕男人,那阿萍还下山,她不怕男人?”乌兰贺喉咙装得有些疼了。 可无人能答。 他抬头时见白骨沉着眼,在她的冷容下,他竟然感觉出她的伤愁。 “白骨,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乌兰贺道。 乌兰贺越来越不懂自己了,他很在意她是喜是悲,在意就目光难离。就这么来回看她,等洗完了全村的衣服已是下午。 山间枝影遮日,白骨在前走着,乌兰贺终于不用装了,他一路仍在揣摩,“我猜你师傅是个大太监,阿萍拿了你师傅的东西,去找小太监了。” 白骨踏着杂草,越行头也越低。这些事于她太过陌生,她唯一明白的就是,乌兰贺的声音又变了。 “太监就是你刚才那样吗?我师傅从来不那样说话。” 乌兰贺清了清嗓子,“我是看她们害怕男人,装的,不然让她们觉得我是坏人。” 她随手拍打着路边草,身影就似孤落人,“世间好怪啊。什么叫男人,什么叫太监,师傅就说山下都是坏人,不要我下山。” 是时候找回男人的尊严了,应该立刻马上解释下,乌兰贺急步上前。哎,等会儿,那她师傅和这些村里人为何不解释? “你师傅也挺怪的,她为什么说山下都是坏人?”乌兰贺试探问道。 白骨脚步渐缓,与乌兰贺说了件旧事。 一日,白骨戴着面具偷偷去山脚,撞见有人丢小妾。那人还想杀了小妾,见她连滚带爬跑了。她回去就问师傅,“小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每天都有人丢小妾和她们的孩子?为什么还有人要杀她们?” 她师傅告诉她,小妾就是山下人养在宅子里,可以送人,可以买,可以卖,可以换,等她们生了孩子,有的就没用了。 白骨想了很久,用了世上最歹毒的想法去想,才想到山下人把小妾当成宠物。 乌兰贺如鲠在喉,“所以你师傅说你说的对?” “我师傅朝我点头。虽然我不明白山下人为什么这样,但若不是宠物,还会是什么?” 乌兰贺随她而行,脑子却炸开了锅。 要说事实吗?纠正白骨,找回男人的尊严?十二岁的娘亲,那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耳旁,乌兰贺实在无法开口。 小妾是人被丢掉,和小妾是宠物被丢掉,哪种看起来人不那么坏?她师傅是太监,见惯了恶,都选了后者。 在质疑和徘徊之中,乌兰贺走上前,“对,小妾的确是宠物。我……我是和你一样的人,生病了。”他狠不下心打破白骨的以为。 “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一定要练最快的刀法,找到最好的割疾术。”白骨手劈过杂草,眨眼就削平了它。 乌兰贺慌忙叫停,“别练了。” 两三下,白骨一步微止。 乌兰贺亦戛然步止。白骨怎么哄? 须臾的迟疑后,他道,“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的意思是慢慢练,越急越不好。” 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嘴,苍天啊,他是真掉自个儿挖的坑里了。 她突然转身,他腰间一紧。 不知那是什么缘故,乌兰贺就被她揽腰抓过。他眼瞧九节鞭甩出,更不知甩到了什么,反正他眼前就是白骨。 “低头。”白骨道。 “什么?”乌兰贺不知该不该照做。 “蹲下。” “啊?” 乌兰贺膝盖被白骨一踢,他不得不跪下。 此刻视线正对着她的衣襟,乌兰贺脸立刻烫了。 是啊,男人太坏了,连他也逃不过。乌兰贺啊乌兰贺,你的色心简直丧心病狂。他骂着自己,拼命把目光移开。 可他又见了她下颌线,她的下巴,她的朱唇实然离他很近。她身上像散出无数道钩子,钩住了他的目光,又钩着他的人不由自主得要靠近。 “小黑,有人跟着我们。” 寒意从脊背处直接透来,乌兰贺的色心掉到了底处,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冷风哗然而过,一身白影从乌兰贺头顶横飞而去。抬头时,白骨面具映入乌兰贺眼中。 与初来虎头山时所遇一样,可此人绝非那日所遇,乌兰贺确信于此。 乌兰贺被白骨拎起,人在白骨身后划了半道圆弧。站稳时,惊慌未定,白骨已追了上去。 三道银针飞来,扰乱了白骨的行迹,她躲闪后白袍就已无踪影。 细针入木,深浅不一。乌兰贺拔出一根扎得浅的,那是三寸之长。 “天,那方夫人竟然装成你,她定然认识你!”乌兰贺奔向白骨,白骨面具和三寸银针不停闪现眼前。忽而,他想到了什么,他急忙从兜里拿出了另一根针,“不对不对,这事更不对。” 乌兰贺举着两个针,一根是那白袍魔头刚才放出的,一根是褪了血水的,两针都是白花花的。 “你师傅尸体上的针若随尸体久陈,怎会与新的一样?”乌兰贺想到的古怪处就是这儿。 白骨与他相视而望,亦是惊然。 “上当了,”乌兰贺懊悔不已,“那验尸的老婆娘就是方夫人。谁都不肯上虎头山,就一个青楼的老妇敢上,我还当人行侠仗义呢。”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师傅都已经死了。”白骨的声音起起落落,人显然恍惚。 是那老妇说尸体有恙,她就再次割下师傅身上的一块肉,挖出了三寸长的针。 若那针是那老妇验尸时打入,若那老妇就是方夫人,那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戏耍和羞辱。 乌兰贺谨慎看了她一眼,“也许在她那儿,人死了不代表恩怨结束。她先杀你师傅,下一步就是你。你想,她能扮个青楼老妇跟我们上虎头山,就是盯着我们了。她离开山洞又扮做你,定然别有阴谋。” 白骨凝眉难舒,“什么阴谋?她若以我的名义作恶,那也是山下人所做常事。” “那哪说得清楚,你都不知以前有没有得罪她。何况人变态起来,连变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风一道道吹来,空气中出现了血腥味,白骨嗅到了,她转头跑向另一头。 乌兰贺跟在她身后,她走得很快,拨开交错的树叶,乌兰贺随着她走,但并不知道前方是什么。 她跟着血腥气味往前,哇哇的啼哭声传来。 白骨冲了过去,声音就在层叠的树枝下。 “白骨,你小心点。”乌兰贺随手捡了根树枝,递给白骨。 白骨慢慢拨开堆叠的树枝,埋在下面的是个婴儿,婴儿趴在一个女人怀里哭着,可那女人已经死了。 尸体躺在杂乱的野草之地,面容平静。白骨心口翻腾着什么,但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乌兰贺踩着杂草闭着眼,先把孩子抱了起来。 “你可得冷静,不然得晕了过去。”乌兰贺着实担心她,她又犯呆了。 “她是虎头山上的女人,生崽后被人丢来的。”白骨认出了女人,声音显得沙哑低沉。 “冷静,冷静。”乌兰贺巅着孩子,又望着白骨。 白骨深呼吸了几下,平静下来后蹲下查了尸体,“刚死没多久,被内力震破了内脏,杀她之人武功高强。” “不会也是方夫人吧,我们刚才就看到了她。” “她扮成我,专门来杀虎头山的女人?”白骨环看了四周,在女人的尸体边没有一点脚印,草丛被夷为平地,树枝全部震落,这就是功力震及之处。 “白骨,你看那儿。”乌兰贺发现了异样。 第10章 白袍魔头 离女人的尸体东南一里处,有只缠着佛珠的人手。 白骨拨开林间杂草,乌兰贺在后面,护着婴孩的头,莫叫他看了去。 草丛里那里躺着屎尿臭的死人,手缠佛珠,呈握拳之状,脸上皮已经没了,满脸糊着血,玉石袈裟与土相融。 乌兰贺当即闭目不敢动,他被这血肉模糊的死人脸吓到,“这也太变态了,杀人剥人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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