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儿身后跟着剑客,他们带着杜志恶从屋顶跳落。杜志恶揪起了红布带扎的辫子,见胸前一箭,脸色大变,“谁干的!我杀了他!” 杜志恶听到一声“万江海”,他短暂沉默,气头旺盛。不待出马,头顶越过重风,扶郅已朝着万江海飞杀而去。 万江海被掐住喉咙,提在半空。 “你杀我姐姐,一次又一次。” 世间还在撕裂,是万江海从未见过的可怕,他的目光终于落到白骨脸上,“这女魔头怎么可能是你姐姐?” “她是我姐姐,你就是想不起我姐姐!” 万将军依稀见得扶郅目露微红,他确信扶郅入魔了。但这不是最可怖的,令万江海惊恐的是白骨。 万江海在白骨脸上搜寻着,一丝一毫间,他找到了些许,“她……她真是盛华?” 万江海仍然无法想起盛华公主的全貌,但看白骨闭着眼睛,虚弱不堪,他想起了一点,“你姐姐就是这样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被送了出去。” 他只记得这点。 那日嫁妆丰厚,金银珠宝列了数里,那日嫁衣鲜亮,起轿还见衣绸翩翩。盛华公主闭目安坐,任由轿辇抬入敌营。 扶郅似笑,又痛声呼吸,“你根本记不起我姐姐的样子。” 红透的双目从鲜亮到暗淡,万江海惊异,入魔之人竟然控制住了杀心。 可她却说,“连杀你我都失去了耐心,”扶郅手间挥力,将河中大木头掀来,松手就把万江海丢上浮木,“你我此生言尽,若问生死皆由天。”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镇国大将军,我在镇国。” 他只见扶郅背影,她留给他的唯剩沉默。 万江海痛哭哀嚎,被滚滚山洪冲下。 城门顶上却是笑声,阵阵起,阵阵落,又似哭声。 “不,她不是盛华,她不是。”陈十一娘想着白骨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越是清晰,她笑容越甚,泪也落下。 一场山洪,把肖王的兵马冲得干干净净,周子颢等待的胜败全部破灭。他寻觅着肖王的影子,在虎头山的山脊处,金佛之地找到了肖王和他的残兵。 金佛已褪去假金,成了石佛,四周有好些江湖人士,被吸了功力。周子颢对此见怪不怪。 肖王对着佛像虔诚叩拜,“告诉本王为何?别人的功力都能吸,白骨魔头的吸不了,为了天下正义本王得吸光她呀。”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保住自己。蜀阳全城都是扶郅的兵马,他们汇聚在玉和山庄,若再不反击,扶郅会把我们杀光。”周子颢真是恨铁不成钢,本想看肖王弄死扶郅,他弄死肖王。 肖王纹依然纹丝不动,望着满地江湖人士,突然,他灵光闪现,“本王懂了,既然他们聚在玉和山庄,那本王就为天下正道杀光他们。” 佛像无声,天地飘雨。 盘旋耳边的除了雨,还有“姐姐,姐姐”,嗡嗡嗡地萦绕着,内力翻来翻去,直在脸上背上烫着。 迷迷糊糊睁眼,世间很是陌生。记忆断断续续,若散落的珠串,拾起一个个,可就是丢了什么,串不起来了。 茫然之下,突来的拥抱迎上白骨,“你是我姐姐,我是你妹妹,你不认识了吗?” 那是大漂亮啊,白骨当然认识。可是她说的以前没说过。 数多记忆仍是空白,但好像有了停歇。白骨鼻子酸酸,抬起嗅嗅大漂亮,“大漂亮,我是真的姐姐?” 大漂亮点头。 白骨钻进不多的记忆里寻觅,“那娘亲噗地一下生了两个,为什么我从小就没见你?我们娘亲呢?在哪里?” 大漂亮不语。 沉默总显白骨古怪,她眼珠转着,这才见许多人围着。她认了许久,委屈巴巴的是小圆,抱着狗昏昏欲睡的是熊孩儿。还有另一边躺着个人,背上直挺挺扎着箭,花和尚下刀给他挖箭。 那好像一头大狮子呀。 他抽搐般跳起,“万江海你大爷的,我要把你扎成马蜂窝!” 乌兰贺四肢撑着跪在床上,低头看到胸口伤口,天杀的,好大一个孔,肯定下阎王殿了。 头皮蓦地勒紧,一只手在他头顶重重捋过,勒得乌兰贺眼皮翻上发际线。 白骨圆溜溜的眼珠直望他,“你是活的!” 乌兰贺愣着,有点喘不过气。眼前还不是阎王殿,花和尚在配药,大漂亮发呆不知想什么,小圆鼓着脸蛋抹眼泪,熊孩儿带着狗直接睡了。 只有白骨在挼他的头,她笑容扬起,右半张脸的血痂清晰可见。 “怎么受伤了?”乌兰贺伸手想看看她的伤,头顶的辫子瞬间被白骨搅起。 “大漂亮,这坨东西好怪,怎么认识我?” 虽然每次醒来,都没什么好事,但乌兰贺想不到这回白骨把他忘了。 大漂亮凝住的眼珠动了动,“不认识,不知道。” 四周静寂,人人望着大漂亮。 乌兰贺被白骨提成了吊梢眼,心又被大漂亮一言捏碎。他举起小指头,“你够狠。” 世上总有些人不靠谱,比如花和尚,他治伤还反问,“谁都记得,就忘了你,她是只为你而痛啊。” 热透的血冲涌滚动,涌到喉咙口,乌兰贺咽着血腥味,从床上跳到花和尚身上,“你个花老头,你说什么?” “可她心脉被扎,怎会动情?”花和尚被拉着胡子,忽而灵光闪现,“难道当时三针复原,扎得松了些?” 汪洋洪水,白骨痛哭犹在耳畔,乌兰贺又被撕碎了。自虎头山下来,白骨就会牵他的手,抱着他睡,说要他陪她一辈子。他屡屡自苦命不久矣,怎知是她动情不懂,又痛到忘情。 “你个不靠谱的臭和尚!”乌兰贺埋头大哭。 山洪已使满城狼藉,雨势又起。 “啊啊!!”战马驰骋在梦里。 “哇哇!!”婴孩啼哭在耳边。 “沙沙!!”雨帘如注在眼前。 万江海醒来的那刻,梦彻底破碎。堂堂镇国大将军身在茅屋,听雨渗入,还裹着比盔甲重的湿棉被。 “你终于醒了,一肚子水我按了许久。”有个小姑娘在他旁边傻笑。 万江海浑身发冷,念着他的梦,撑着爬起,“我是镇国大将军,不能待在这儿。” 起身就天旋地转,万江海摔倒在地,又被小姑娘拖回。 再次靠上床,哇啦哇啦的哭声抠紧耳根,伴着臭烘烘的味道。 他在哪儿?在一个尿了床的孩子旁边。茅屋挂着雨帘,四周土墙湿透,棉絮加着臭味潮味,好比万江海待过的牛棚。 小姑娘解开襁褓,抽出里头的脏尿布,她还当面换尿布。 战马呢?兵将呢?满腹烧着酸楚,五脏六腑都若焚尽,沦落至此,万江海捶着湿透的床大嚎,“我是镇国大将军,要救全天下,”万江海捶着床,姑娘却解开了衣服,他闭目痛骂,“你难道要把衣服当尿布吗!” “布都湿光了,没有了。”姑娘把孩子塞进衣服里,上半个身子都凸着。 万江海彻底崩溃。 “你刚才说要救我们,真的吗?”小姑娘紧抱孩子,冷得发抖,眼中却生起璀璨。 “我要救全天下!”万江海仍畅想他为大将军时的威风,远处是他所向披靡的战场。那已是久远的梦,很远很远,他现在烧浑身滚烫,动弹不得。 雨夜下,乌兰贺正在等死,死前却知白骨为他动情。他与白骨总是这样,自始未道一句,就成缘尽。 花和尚已被他赶出治白骨去,他就想写封遗书。千言万语是白骨,却落不下笔墨。白骨忘了他不是很好,他都不用担心她会再伤心难过了。 笔在手,半字不书。 杜志恶举着大虾排跑来说,“大当家,大少爷带好多百姓涌入山庄。” 乌兰贺擦了擦眼泪,落笔道:天灾之祸,人之大哀,于后山置地,施粮与民,令百姓暂安。 带着庄主之令,杜志恶挑了把最厉害的剑,带着一半剑客前往后山。 这可能是乌兰贺最后可为之事,身为庄主,于江湖无所地位,于剑术一无所成,生命最后落在布施行善上,也不算太差。 他想说给白骨的,最后都不说了,作为一个陌生人,安安静静地死去,将情分埋在土里。 只是,好疼啊。不仅伤疼,心也疼,乌兰贺爬回了床,倒头闷了一把止疼丸。 也许明天……不,也许没有明天了。 “呜!”乌兰贺悲鸣难止,咬着被子抹眼泪,泪眼汪汪中,一双红目直入眼底。 “你干什么?松手!” 惊叫划过雨声。 第30章 离谱!没忘小黑胸肌 夜深难眠,白骨总觉得少了什么。 和尚脑袋反着光,坐于前给白骨诊脉。沉思难言,满脑发涨,他怀疑当初三针复原时位置偏了点。白骨心脉就似扎未扎牢,那么就像漏风的窗,能吹出些什么。 这下怎么好?风吹一动,针下一寸,现在这个洞还变大了。 唯一的解法不就是不动情? “施主,贫僧尚是浅薄,你说人有没有情脉?” “情脉是什么东西?”白骨把魔爪伸向了阿黄,揉着小狗圆嘟嘟的脸,还是觉得少了什么。 花和尚扶额叹气,“施主,你不知,贫僧更无解啊。” 白骨坐起,“我睡不着,我缺了什么。”她双手在空中一张一合。 世上之事能有多离谱?大漂亮骗白骨说不认识乌兰贺,转眼闯入他卧房,而且她入魔了。 她双目泛红,把乌兰贺当面条甩,“我要功法助我出魔!” “都说了我没有啊。”身子骨从床板撞上台阶,从台阶撞到墙壁,嘎嘎嘎,疼不疼这种事乌兰贺已经不想了,他觉得差不多要归天了。 大晚上的,不能好好等死,乌兰贺悲鸣不休,嗓子冒烟。 大漂亮反手将他狠狠甩向柱子,他连捂头的本能都丧失。直挺挺撞去,却见红衣在前,那抹鲜亮本是乌兰贺心中欢喜,但此刻他半声不敢唤,压着声。 红衣飘动,环过他身周,抵住他左肩。他依然无法控制目光移向她,她右脸的伤仍明显,血痂结成拳头大的硬壳,这得多疼……唉,可她不知道疼,就他疼,身上那道伤若被再次贯穿,还来回穿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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