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天真纯良,叫人不忍为难。 锦鱼听了,都被她可爱到了。 而且……想到这是白夫人姑娘时种下的花儿,她对这花也多了几分喜欢。 倒又想起一件往事来。 当初江凌到洛阳庄去,便是替白夫人取一株玉版白的。自己怎么倒忘了这事?不由心里暗暗记下,打算回头亲自去一趟洛阳庄,替白夫人寻一株最好的玉版白。 簪花时,白洛儿选了一朵半开的,簪在右鬓,人如粉桃,花似玉琼,相得益彰,实在清新又美丽。 窗口那边一片赞誉之声。 最后白洛儿共募得了八百二十五两,竟是夺了冠。 实在是出人意料。 这么一下午,二十位姑娘,共募得了六千余两银子,比宏福寺的插花大会募得的还要多。、 大概是因为宏福寺要选出个冠军魁首。银子都集中在了她跟王青山那里。 她这里二十位姑娘簪花,却是多多益善,无需分个胜负。 簪花大会结束时,天还在下着蒙蒙细雨。 可男宾客们都意尤未尽,兴致高昂,尤其是傅学士,嚷着要作诗。 也不怕雨,说来了不游园,辜负了这春光。 江凌只得带着众人去了。 而夫人小姐们亦是如此,听得男宾们去逛了园子,便也说要逛。 锦鱼只得叫人再多拿些伞来。 便陪着众人在雨中逛了一回,直闹到酉时方散去。 黄夫人与钟微却留在了最后。 待人都走尽,偌大的繁花堂里便只剩下黄夫人、钟微、江凌、锦鱼还有钟哲。 锦鱼便命关上门。 挑了灯,又叫人送了些吃食上来。 黄夫人便笑着亲自给锦鱼执壶倒酒,道:“今日真是劳累你了。” 锦鱼忙起身,笑道:“夫人这样客气,我哪里敢当?你们一家,还有钟大哥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忙。这园子怎么来的,你们可还记得?” 当初买这园子,还是钟哲的主意。如今日进斗金,锦鱼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他。 何况钟哲后面还帮她建了绿柳庄。 如今她跟江凌虽还不算飞黄腾达,可也不复当初。 前来巴结示好的人,多不胜数。 可谁能比得上当初钟家的雪中送炭呢? 钟微便笑道:“娘,不用跟她客气。” 黄夫人笑起来,拧了她一把。 锦鱼眼神瞥向钟哲,见他有些怔忡失神,双眼半垂着,脸上有些隐隐的忧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心里一跳,顺势笑道:“正是呢,不说我们得了钟大哥多少恩惠,单说我跟微妹妹,说句情同姐妹,绝不过分。她的哥哥,便是我的哥哥。夫人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哥哥么?那你也叫我一声三哥吧?”却听钟哲道,声音倒是淡然得很。 却不知道为何,听起来,有些烟雨愁绪的味道。 锦鱼忙看了一眼江凌。 江凌轻轻颌首,道:“你若不嫌弃,我们两个一起叫你一声三哥,如何?” 钟哲大笑,自己倒了一满杯酒,起身道:“那今日我便多了一个妹妹,一个妹夫。” 锦鱼与江凌对视一眼,两人也起身,各倒了一杯酒,虚虚与钟哲的酒杯一碰。 钟哲举杯一仰而尽。 她与江凌正端着酒慢慢喝。 钟微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道:“你们‘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怎么把我忘了?!” 慌忙倒酒,要与他们碰杯。 黄夫人顿觉头痛,苦笑道:“你这孩子,不会用诗,别乱用,什么缠绵成一家,回头也不怕青山笑死你!” 锦鱼忙主动拿杯与她碰了杯,道:“多谢了你这棵老松。我虽也有三个哥哥,可与他们都不亲。倒是觉得三哥要比他们亲多了。” 众人都笑起来。 一时大家喝酒吃菜,点评今日斗花会。倒也其乐融融。 趁着酒酣,黄夫人便道:“既都是自己人,我便也敞开了说。哲儿,今儿那么多的好姑娘,你可有瞧中的?” 钟哲满脸酡红,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笑嘻嘻地道:“都是好姑娘……” 黄夫人大喜,道:“可不是。我瞧着最好的,莫过于常姑娘跟白姑娘。虽说她们两家的门第都差了些,可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倒是不碍事的。” 钟哲睁着眼睛,似乎有些想不起来谁是谁。 黄夫人便道:“常姑娘就是头一个上去的。口齿极好。人也大方。” 钟哲想了想,撑着头,道:“是么?那另一个呢?” 见他如此,黄夫人不由有些失望,道:“就是你锦鱼妹妹婆婆白夫人娘家的侄女呀,戴白芍药的那个!” 钟哲闭着眼,晃了晃头,半天道:“哦。” 却没了下文。 黄夫人不由急起来。 哲儿的心思,她怎么会猜不出几分呢。 比伶俐,那常姑娘比王青云差了十万八千里,哲儿连王青云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常姑娘? 比美貌可爱,那白洛儿又如何比得过卫锦鱼? 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 不由后悔得要命。 当初见到卫锦鱼时,就算人家已经订了亲,她也该下手的。 怎么倒糊涂到替白夫人去卫家做了媒! 为了这事,她可没少暗暗自责。 如今哲儿谁也瞧不上,可如何是好?! 她正懊悔非常,就听女儿半含埋怨地开口在劝道:“今天办这个斗花会,三哥哥可知道我跟锦鱼姐姐费了多少心血么?!” 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半天,竟听哲儿含混道:“我想想。” 她顿时便红了眼眶。 他居然多肯想想!是不想辜负了卫锦鱼的一番操持吗? 看来,她找卫锦鱼来操办这事,是对了。 一来彻底让他死了心。二来……若是卫锦鱼替他选的人,他说不定就愿意了。 没想到,竟真的成了。 * 且不说黄夫人心里有多庆幸,锦鱼也是欢喜非常。众人又一处喝了许多酒,吃了许多菜,说了许多话。 当晚回家,锦鱼累得散了架,与江凌也没能说上什么话,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阳光明媚得很。 她看着都觉得开心又轻松。 起来吃过早饭,穿了件蜜合色家常对襟花软缎的衣衫,带着丫头,坐在书房里整理昨日收到的银票。想着该如何把这钱送到最需要的慈幼局去。 不想还没整理清楚,外头就来回说钟哲来了。 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便问还有谁。 外头说,只有钟公子一人。 这倒是奇怪。钟哲一向很有分寸,也该知道江凌不在家。他只身前来有些不妥当。 可是……昨日她算不算与钟哲结了干兄妹? 见一见也说得过去。 再说钟哲突然来找,说不定有急事呢? 想了想,见身上衣裳尚可,便也不换了,把银票锁好,对镜子整理了一下发髻,又从花瓶里摘了一朵玉兰花插在鬓边,让请钟哲到穿堂花厅相见。
第117章 最好不过 这穿堂本是前后通透, 关上后头的隔扇门,单开了前头四扇。 极敞亮,她在这里待客, 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见厅里虽挂了字画, 可案上的花儿插得乱七八糟, 她便伸手稍作整理。 正整理着, 丫头传报,说钟公子来了。 她忙擦干净手,让丫头们收拾一下,转身往门口来。 刚到檐廊下,就见钟哲进了垂花门。 头戴白玉冠, 冠边一朵拳头大半开姚黄,披着两条织金的发带,身穿浅黄水丝闪闪重莲绫, 仍是那幅潇洒洒不受拘束的模样。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书童。 钟哲抬头见她站在檐廊下,脚步顿住,神色恍然, 仿佛昨夜酒未曾醒来一般。 引他进来的豆绿叫一了声, 他才仿佛从梦中醒来, 摇了摇头, 笑着上前, 略略行了一礼, 道:“不愧是卫五娘子。没有那些个虚文假礼的道学气。” 锦鱼莞尔一笑:“难道妹妹见不得哥哥么?”说着让到一边, 亲手替钟哲打起水色锦帘。 钟哲进了穿堂,见正面摆了一座三扇落地的百花争春屏风, 屏风前放着一张檀木雕火云纹的八仙桌,桌上插着一枝粉紫玉兰花。 地上檀木圈椅全素无花。 整间屋子都是极素净的, 包括幔帷也都用了梅灰色。 显得那一座百花争春的屏风凝着满园的春光。 他心中不知为何只觉得酸痛。 他素来喜欢华丽。也是因为他有的是钱。 而锦鱼这素净的习惯,怕是以前在庄上时养成的。 虽则美矣,可总让他觉得委屈了。 可是他又是她什么人?便是觉得她委屈了,又能替她做什么? 便是今日,若不是他有了打算……又何来勇气莽撞上门? 一时坐下,见锦鱼亲手替他斟茶,碧绿的茶水,软软的冒着白烟,从圆滚滚的白瓷葫芦壶里嘶嘶流下,握着壶把的那只手,白得与那壶几乎融为一体。 茶杯却是浅浅的鸡血红圆融杯。 若是王青云,必又该批这茶壶与茶杯不配了。 可他看着却心生欢喜。 觉得本该如此,最好不过。 这样想来,他似乎还从来没有喝过她亲手斟的茶,上回在永胜侯府,她只是替他续过茶而已。 他慢慢地啜饮了一杯。她就安安静静,似乎连呼吸都缥缈起来。 一杯茶毕,她给他慢慢地续了杯。 他才笑道:“我今日去了见贤堂。” 见贤堂是京里最大的书铺子。 “哦?去买书么?” 他点了点头,冲站一旁的书童抬了抬手。 那书童便上前,往桌上放了一只焦黄竹奁。 钟哲亲手打开,从中拿出两本书来,封面蓝色半褪,都有些残破,仔细地推给锦鱼。 锦鱼看时,一本是《群芳谱》,一本却是《穆天子传》。 《群芳谱》看书名,就知道是关于花儿的书,她自然是喜欢的。 可《穆天子传》是什么?难道是讲一个叫姓穆的皇帝的故事?难道前一本是送她的,后一本是送江凌的? 钟哲见她似乎有些疑惑,便笑道:“这《穆天子传》又叫《周王游记》,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书。今日我去见人在卖,便买来送你。” 锦鱼听了,便知道这必是孤本,价值千金,忙道:“好端端地,你怎么送我这样贵重的礼?” 就见钟哲嘴角抿了一抿,似笑非笑道:“昨日你替我操碎了心,怎么当不得这礼呢?” 按说这话也没什么问题。 可钟哲的语气却仿佛像蔷薇花儿茎上的刺,带着钩子。 不管她是不是出于好意,若是她设了套,让钟哲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确实是有些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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