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微接过那红宝项圈,狭长眼儿一瞟,伸手从头上把那沉甸甸的东珠发箍取了下来,递到锦鱼手上:“这便是我给姐姐的见面礼。回头姐姐可要教我学学插花才成。” 锦鱼也不推辞,大方接过。豆绿不在身边,便交给身后茯苓收着。这才又拿起盘中那只羊脂白玉镯,起身亲送到王青云面前:“这只镯子送给姐姐作个见面礼罢。”这原是许夫人的东西,她也不想留着。 王青云起身笑道:“不敢当。我做姐姐,倒没什么好东西给妹妹。”话说得客气,却从丝绦上摘下一条蝴蝶玉簪花玲珑禁步,送给锦鱼还礼。 便又送了敬国公夫人的点翠八宝寿菊花钿给柯姑娘。柯姑娘也脱了手上赤金绞丝臂脱给她。 盘中只剩下安国伯夫人的步摇与王家夫人的玉佩。 锦鱼盯着那枚玉佩,见虽不如许夫人的羊脂玉,质地也油润不错,雕工更好,一朵半开大牡丹花,花下有一只傲然独立的白头翁,甚是可爱,意头也好,取富贵白头之意。 她不由有些迟疑。单留下柯家与王家的彩头,总有点奇怪。 不想就听有人道:“怎么单姐妹们有见面礼,我们便没有呢?” 她不由吃惊,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钟哲,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对钟家兄妹极有好感,当下心头一动,举起那只步摇,晃了晃,笑道:“我倒是想送,你可戴得?” 钟哲笑道:“谁说一定要这些金珠玉器。不如你插一瓶花儿送我。” 就听黄夫人叹道:“我这儿子到底不如我那闺女会打算盘!” 钟哲急驳她道:“卫五姑娘一瓶花儿可是足足值得二百两呢!” 众人顿时又笑个不止。 只有敬国公夫人与许夫人脸上甚是难看。 锦鱼只当没瞧见,便笑道:“那便待我回去,再送到你们府上去罢。”说完,捡了那玉佩,款款走过去,递给坐在角落里的江凌,道:“钟家哥哥有了见面礼,这便给你吧。” 江凌眉眼间似有流星滑过,起身规规矩矩还了一礼,接过,想了想,道:“我身边一时没合适的东西还礼,请姑娘容我改日奉上吧。” 锦鱼嘴角弯弯,心情极是愉悦。下次江凌大约不必再佩那松鹤延年了。江凌的面子,也是她的面子,寂灭为乐没错,可不寂灭也可为乐,她还远远做不到无我之境。 回来坐下,手里拿起那只步摇,正要说话 ,就听敬国公夫人人道:“送姑娘们也就罢了。送哥儿这些东西却是不妥。许夫人,你家这位五姑娘到底是庄上出来的,要学的规矩还多着呢。今日天色不早,咱们还要赶回禅房收拾回府,不如便到此为止罢。” 许夫人连声称是,脸色上的粉都浮起来,显得皮肤黄而松垮,眼神如刀般向锦鱼飞来,解释道:“到底是庄上长大的姑娘,我回去定好生扳扳她这野性儿。” 锦鱼知道今天许夫人恨毒了自己,倒也没把这眼神当回事。她之前一直乖乖的,还把那么大份功劳拱手相让,许夫人母女还是在后面算计她?对她可有半点感激之心,友善之心。 至于敬国公夫人,她压根也没想送东西给柳镇,敬国公夫人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步摇她可有的是人送,便将手上步摇交给茯苓好生收起。 这头众人见敬国公夫人发了话,便略略寒暄两句,各自回禅房收拾整理归家不提。 * 锦鱼一行回到府里已经酉时。 回到屋里洗漱换衣用了晚饭,她便让豆绿去找个好看的匣子来,打算装了那步摇,明日好送去给老太太。当初救人的事,老太太怕她受了委屈,还特意问过一回。也算是她给老太太的一点孝心。 豆绿却道:“姑娘,今儿我可累了有一日了。你容我歇歇罢。”说着便扭着身体耍赖般地往炕沿上一歪。 锦鱼笑着骂了她一句“懒丫头”,便让茯苓也去歇息。 自己开了斗柜,拿出一只溜金刻花镶玛瑙的长方形首饰匣子,拿了那步摇,连同珍珠箍玉禁步金臂脱一起,放好,上了锁。仍归还原处。上炕靠里拉了一条银蓝白菊吐蕊大抱枕,躺下,问道:“你后来被王妈妈给捉到哪里去了?” 豆绿听了顿时来了精神,一轱辘爬起来,笑道:“姑娘,我们在偏殿的耳房里,各家丫头婆子都在那里歇脚喝茶扯闲篇。我可听到不少事儿呢。” 锦鱼侧过身来,一手托腮听她说。 豆绿便问:“你可知道她们都管江三爷叫什么?”说完自己格格笑起来,不等锦鱼猜,便道:“江家玉囊。” 锦鱼大感兴趣,道:“挺适合他的。玉郎,玉郎……” “不是郎君的郎!是酒囊饭袋的囊!”豆绿格格格傻笑个不停。 锦鱼不由暗暗运气,狠狠白了她一眼。江凌这人明明就头脑清楚,行事缜密。不说别的,单说今儿,他等着她先给自己的花儿投了棋子,才跟过去。却又怕人说什么闲言碎语,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是绣花枕头?真正的绣花枕头是那小公爷!连命是谁救的都分不清,还张狂不知分寸,居然抓了她的手腕!又问:“你还听到什么了?” 豆绿哼了一声,磨牙道:“议论最多的,倒是小公爷跟四姑娘的落水情缘。啧啧,说得比那书上的才子佳人还传奇。好像她们一个个都亲眼在场一样!姑娘,我可真是不甘心!若是小公爷知道……” 锦鱼举起左手,见晧腕上隐隐有一圈淡青,忙打断她:“我可不想让他知道!瞧瞧他做的好事!” 豆绿原不知道她跟柳镇打架的事,她便简单讲了一遍。 豆绿听了,气得骂了柳镇几句,也不耍赖了,立刻下了炕,给她找出黑山羊血,用黄酒研了,给她涂上。 她便吩咐豆绿:“你可不许多嘴多舌!坏了我的好事!” 豆绿这才应了,一个劲儿保证她的嘴巴严实得刀子都划不开,倒把锦鱼逗笑了。 两人正说笑,就听外头有人道:“姑娘,夫人叫你过去!” 锦鱼一愣,“哎呀”一声,翻身爬起。 她就知道今日的事不会就这样算了。 可许夫人不累么?算账的事就不能等明日么?! * 最后她带了茯苓过去。毕竟中间好一段,豆绿都不在场。而且茯苓原是老太太的人,许夫人发作时,总会有几分顾忌。 此时天色已晚,茯苓便点了只气死风琉璃灯在前头引路。 两人一路到了古香堂,就见西梢间步步锦窗格透出黄晕的灯光,门口站着两个婆子,黑乎乎看不清脸。 许是周围太静了,里头的哽咽哭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婆子见她们来了,便打起了石青绣芙蓉的帘子。 及进了梢间,就见许夫人与锦心都穿着家常的衫子,坐在炕上,锦心扑在许夫人怀里,正呜呜地哭。 许夫人一看见她,不等她出声称呼,便掀起眉毛,扬手一只茶碗扑面飞来。 锦鱼吓得本能缩头往旁边一闪,那茶碗正正砸在她身后茯苓的胸口。 茯苓“哎哟”叫了一声,捂住胸口,却不敢吭声。 就听许夫人吼骂道:“你可真真好本事!今儿出足了风头,竟然算计到你四姐姐头上了!” 锦鱼转身去查看茯苓,见她胸口湿了一片,脸色还好,稍稍放了心。 正要转身与许夫人辩理,却听得许夫人破音叫道:“王妈妈,给我掌她的嘴!”真真是暴风雷霆之怒。 锦鱼吓得下颌不断打颤,脚下如有千斤,动弹不得,就见王妈妈直朝她冲来,接着便听“呼”的一声,一片黑影朝她脸上袭来。 她放声尖叫,双手提着裙子,转身便往逃。 一切发生得太快。 守门的两个婆子,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快得像只兔子,向院中奔出。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王妈妈已经追了出来,嘴里嚷道:“抓住她!抓住她!” 两个婆子这才回过神来,一左一右,拔足向前追去。 锦鱼一气跑到院门口,却见院门竟然已经下了门闩。那木门闩粗得像大象腿一般,她伸手去拨,哪里拨得动,不由暗暗叫苦,一转身,就见王妈妈为首,三个婆子像三匹老狼,气势汹汹朝她奔来。 她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兔子,跑得再快也无处可逃。 锦鱼急得额角冒汗,却见东厢里黑乎乎一片,她一咬牙,便往那头冲,可还没跑两步,腰上一紧,已经被人从后头抱住了。 她拼命挣扎叫嚷了几声“救命”,嘴里就被塞了一块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怪怪的味道令人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只急得拼命扭动身体,双手双足乱挥乱打,呜呜呜哭了起来,却是无济于事,下一刻已经身体悬空,胳膊与腿脚都被铁钳卡住一般。 眼看就要被抬进门口,却听外头有人喊:“开门!开门!” 声音稚嫩,莫辩男女,像是小童。 她如闻救星,用尽全身力气挺腰一挣。
第17章 也不知道是她挣扎得太用力,还是王妈妈等婆子听到有人来了太吃惊,“扑通”一声,她直直掉落,右脚先着地,接着是腰背,一阵钝痛从右踝,到腰背,麻麻地。 她躺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动弹不得,正想双手撑地,努力爬起,却听外头那童子又嚷:“侯爷来了!” 锦鱼心潮激荡,浑身顿时涌出无穷之力,扯下嘴里的臭布团,抬起上身,朝着大门方向,放声嘶喊:“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王妈妈等几个婆子早慌成一团,有人来捂她嘴,皆低声商议如何是好。 就听身后脚步声响,一阵香风。就听王妈妈问:“不如先把她捆了藏起来?” “侯爷是聋子吗?!还不快去开门!”却是许夫人的声音。 王妈妈只得放开锦鱼,飞跑去开门。 又听许夫人吩咐那两个婆子赶紧把她扶起来。 两个婆子便立刻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把她往上扯。 锦鱼猛地回神,许夫人这是要消灭欺凌她的罪证啊!当下身子下坠,就是不肯起身,双手乱挥乱打,嘴里直嚷:“母亲,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别打我!” 她常年种花莳草,手上劲头不小,打得两个婆子嗷嗷直叫,都躲闪开去。 却听环佩叮叮,猛地就见一道身影朝她冲了过来,那人发疯般抬脚朝她踢来,嘴里骂道:“你个遭雷劈的小贱人!” 锦鱼“啊”地尖叫一声,右手使劲一攘抓她右手的婆子,那婆子一个不防,身子一歪,正正挡在她身前,当下闷哼一声,想来是替她挨了一脚。 她这时才看清来的是锦心。 就见锦心一脚没踢着她,更是癫狂,张牙舞爪,挥掌就朝她脸上打下。 那长长的指甲好像五只钩子,若是打在脸上,她一脸定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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