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想的是先跟景阳侯私下说。劝服了她爹,再去劝服老太太。 她一时话赶话,透出影儿来,倒叫锦柔抓了个正着。 她不擅编故事,本想让江凌帮着搪塞过去,不想江凌竟然直言以告。难道江凌有别的打算?当着众人也不好问。 她只得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劝道:“您老人家是有大福气的人,要长命百岁的呢,这不吉利的话可不好多说。” 又给江凌递眼色,想叫他转转话题。 江凌看她一眼,微微点头,自若道:“这事倒要跟岳父请教,不如移步望燕楼?” 景阳侯点点头。 锦鱼自然也想跟着去,可看了一眼秦氏跟宁哥儿,便没出声。她还是留下来看着他们比较好。 待江凌跟景阳侯先走了,老太太便让秦氏抱了宁哥儿和她一起回期颐和园堂去。说要好好看看宁哥儿。 众人这才散了。 老太太叫花妈妈搀扶着,跟她娘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锦鱼跟在后头,不想刚出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冷笑。 她转过头,就见锦柔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与她眼神一对,阴阳怪气道:“姐姐可真是有福气。狐假虎威的,如今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什么时候也帮帮我这个做妹妹的吧!” 有福气是真的。 可是锦鱼不想听什么狐假虎威的话。 就算是狐假虎威,也是她跟江凌愿打愿挨,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锦柔现在的尴尬处境完全是她自找的。 当初不听她的劝,后来有了机会,又自视过高。 她可不欠锦柔什么。 不过她想了想,嘴角微勾道:“六妹妹,你想叫我帮你什么呢?” 锦柔顿时红了脸。 她是未嫁的女儿,要守孝三年。 这时谈婚事,怎么也是不妥的。 最可气的是三年内,她还不方便出门。 岂不闷也闷坏了,因道:“我想求姐姐帮我跟大嫂子说一声,今年腊八允许我去宏福寺施粥。” 锦鱼听了倒有些意外她居然想着这事。 今年宏福寺仍是在观音菩萨成道日前九月初十办了插花大会。 寻禅老和尚早早给她送了帖子。 她因出孝不久,便推了,只叫人送了五百两银子过去。 听说最后是王青山拔了头筹。 如今十月底,确实差不多也该为腊八粥做准备了。 往年都是王青云牵头。 今年王青云嫁进了东宫,不可能为这事出宫,如往年那般亲力亲为。 钟微的亲事也定在来年三月。现在正拘在家里准备嫁妆,也不方便出门。 只有她是个有空又方便的,倒该去问问王青云。 她想了想道:“你可有给大嫂子说过?她怎么说?” “咱们家乱糟糟的。六姑娘要参加,只管拿了银子给我,我打发人替你送去。守着孝呢,出什么门!”刘氏走在她们后头,直接答道,语气颇为不耐烦。 锦柔扭头,横眉冷目,道:“做善事积福德也不成么?大嫂可别把对大哥哥的气都撒在我身上。” 刘氏冷笑数声,道:“我撒什么气?我现在乐还来不及呢!可算有清静日子过了。” 锦鱼没想到锦柔跟刘氏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若是别人,帮着向刘氏讨个人情倒也没什么。 锦柔这人,颇为狼心狗肺。 刘氏也是真可怜。 平白被连累得丢了个诰命。连带着孩子们都受了牵连。要她平心静气确实为难了。 她想了想,便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是大嫂子管家,我看从严甚好。你若是想施腊八粥,到时候我得了消息,送信来,你把银子给大嫂子转交便好。” 锦柔气得满脸通红,跺脚怒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你们去买名声。”说着哭了起来,楼姨娘狠狠地瞪了锦鱼几眼,硬拉着锦柔一径走了。 锦鱼看着锦柔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这才不到一年,锦柔就这样不安份,孝期出门,若是闹出些事来,岂不是雪上加霜。对谁都没好处。 待锦柔走了,她便安慰了刘氏几句,这才加快脚步去追老太太。 老太太如今听了她的劝,在家中行走不坐软轿。 只是走得极慢。 好在今天秋高气爽,景阳侯府的草木也不错。 与敬国公府的红枫不同,景阳侯府种的是黄金枫,叶片金灿灿的。一半在枝头,一半在脚下,好像走在一条黄金路上。 锦鱼脚步快,没多久便追上了老太太。 就听她娘正跟老太太在说宁哥儿的起居。 老太太问得仔细,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一天便便几次,便便什么颜色,问得津津有味。 锦鱼听得暗暗摇头。 老太太连她跟江凌要走,都舍不得,怎么会舍得让她娘带着宁哥儿离开。 她爹那边,有江凌。定然能行。 她这头,该怎么劝老太太呢?不由暗暗发愁。 慢慢行去,到得期颐堂,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老太太却是乏了,便又上炕半躺着。 秦氏看看时辰,便叫奶娘抱宁哥儿去睡一会儿。待宁哥儿走了,她才不住给锦鱼递眼色。 锦鱼因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便想事缓则圆。反正江凌若是外放,她是定然要跟着去的。 等定下来,再提秦氏的事也不急。 她便暗暗冲她娘摇头。 可是花妈妈跟老太太是什么人,她们母女两个这点眉眼官司,早看在眼里。 老太太歇了歇,喝了杯五花茶,看向秦氏。 虽说之前她对秦氏有些不满,可今日见了,又觉得秦氏也没她之前想的那么骄纵。 秦氏长得好,如今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顺心,整个人都像那盛开的木芙蓉,虽不像那青春少女娇嫩,却有一种成熟的美丽,安安静静地,也显出几分随遇而安的老成。 她今日穿着也得体。虽说秦氏不必再替许氏守孝,可仍是穿得很素静,一身的穹灰色的袄子,莲白的裙子,外头是一件厚厚的月白比甲,头上也只简简单单地插着碧玉的簪子。 要说她对秦氏最满意的地方,就是秦氏把宁哥儿养得极好。 才半岁大的孩子,小胳膊小腿有力气极了,还会冒话。“咦咦哦哦”地跟人对话,叫人欢喜得不行。 便问:“上次五丫头说,大郎在,你不方便回府。如今我把大郎送去了山东。你若还不回府,终归看着不像个样子。” 说完,见秦氏低头不语,也知道她的担心,便道:“你如今身上有诰命,回来了,谁敢低瞧你?紫竹斋地方小些,浅秋院又太远了。我一个老婆子住这偌大的期颐堂也是无趣,不如叫他们隔一隔,给你们母子隔出个垮院来。” 锦鱼在旁边听得,暗暗叫苦。 老太太这是有多喜欢宁哥儿呀。居然要她娘直接住到期颐堂来,分明是时时都想见着宁哥儿。 秦氏坐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腿,偷偷抬了脸往锦鱼处看。 锦鱼被逼急了,倒有了个思路。当下她硬着头皮道:“老太太,您可瞧着,我娘把宁哥儿养得极好?” 老太太顿时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锦鱼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才道:“说来我娘能把宁哥儿养得这么好,也是因为我娘住在府外。” “胡说!就是回了府,难不成谁会把宁哥儿给抢了不成!” 老太太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话语间顿时带了些火气。 锦鱼笑道:“如今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侯爷还在壮年,早晚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续个弦。到时宁哥儿岂有不日日跟嫡母请安的道理?新夫人要管教宁哥儿,难不成,我娘还敢拦着不让?若是现在回来,新夫人进门后,再搬走,新夫人岂不更难堪?宁哥儿也折腾。” 就见老太太眯起浑浊的眼,脸上冷下来,看了一眼花妈妈,似乎两人早商议过这事一般。 老太太拍了拍炕沿,道:“五丫头,你向来是个心大的。可是你也该知道,侯门有侯门的体面。咱们家刚刚闹出了许氏的丑闻,正叫满京的人笑话。若是再扶正了你姨娘,到时候我们景阳侯府的人怕是更抬不起头来,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叫个丫头出身的,做了侯夫人!” 老太太这话,若是背着秦氏说,锦鱼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明明刚刚还说什么她娘有诰命,谁敢瞧低了去。转眼却又嫌弃她娘出身低。自己笑话起来了。亏得她们没想过要让她娘给扶正了,不然现在岂不羞死? 锦鱼瞥了一眼她娘。就见秦氏垂着头,低眉顺眼的。并怒形于色,她不由暗暗点头。 她娘倒是极聪明。在这里说话,一句不吭,都交给她。 锦鱼虽是很生气,却也因此灵机一闪,想到一个秦氏必须跟她走的理由。 当下忍了忍翻滚的怒气,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跟我娘可没敢这样想过。” “五丫头,你别再拦着了。我跟侯爷,已经给了你们母女两个足够的体面。若是别家,一顿打,看你们回不回来。你放心,便是将来新夫人进门,也不敢为难你娘,更不敢为难了宁哥儿。” 老太太这是恩威并施,铁了心想叫她娘就范了。 锦鱼心里气如浪涌,但脸上却反而平静得很,她慢条斯理道:“我娘也正为难呢。如今府里住不得。朴园也住不得。可怎生是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朴园也不住得?”老太太被引得有些糊涂。 锦鱼便索性坐到了炕沿上,离她近些。 “我娘之前早跟侯爷说好的,以后都在府外住。之前不过是因为闹强盗,我娘才从洛阳庄搬到了朴园。若是没生宁哥儿,此时定然是又回洛阳庄去住的。您说是不是?” 说这事,老太太不吭声了。 若是没有宁哥儿,她才不管秦氏住哪里。 侯爷要人伺候,丫头里还怕没有年轻美貌的? 不过当初秦氏离府,也是骗了他们。若是知道她肚子里有了,侯爷又怎么会答应? 老太太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却见锦鱼挥了挥手中的绢子,道:“若是我娘一直住在朴园,您跟侯爷少不得想三天两头的见见宁哥儿,嘘寒问暖的。这叫新夫人瞧着,也不是个事。若是个想不开的,又跟许夫人似的疑神疑鬼,天天跟侯爷闹腾。可怎么好?咱们景阳侯府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老太太越听越觉得这事不妙。锦鱼这话,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 回来住,怕新夫人把宁哥儿给养废了。 不回来住,又怕新夫人闹腾。 锦鱼这是要做什么? 她浑浊的双眼射出一道精光,与花妈妈对了一个眼神。心里升出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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