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铰着,圆儿跑了来进,低声道:“奶奶,奴婢刚才蹲在花几后面吃果子,听得那些姑娘们在商议,说一会儿题跋大会时,都要看着敬国公世子夫人的眼色投呢,” 锦鱼:…… 这下倒有些麻烦了。 刚才她虽没仔细看,但锦心这头约莫有三分之二的人,占了大多数。 若她们包藏祸心存心使坏,岂不是选出来的题跋全是最差的? 她自己虽不那么介意题跋的好坏,可是这岂不辜负了那些才子们? 传出去,人家不会知道是锦心暗中使了坏,只会说她无能,偏让一帮不懂文彩的姑娘们来评议,好好的题跋大会,都毁了。 这于她,于国色天香园日后的名声,可都极是不利。 她凝神想了一想,从荷包里掏出个银角子赏了圆儿,道:“你还藏好了,再仔细听听她们有什么别的议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然有法子对付。 * 一时三巡酒过,去逛园子的姑娘们也都兴冲冲地回来了。 锦鱼便命撤了酒席,请大家喝茶,又拿出围棋双陆等玩意儿,由大家各自玩耍。 梅掌柜的也派人送来了今日到场的二十六位才子名单。 锦鱼拿过名单,就见她之前便特别留意的两人都在,不由更是欣喜。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梅掌柜派人来道各才子已经逛遍了园子,如今都在粉壁那边,开始题字了。 豆绿也早取回来三个花器。 一只汝窑经瓶。有诗云“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瓶上有细白蟹爪纹。高雅如皇家公主,望之叫人不敢轻慢。 锦鱼:……这可是她压箱底的好东西,豆绿这丫头可真舍得。 想想原是自己叫她取好的来,只能默默忍住心痛。 一只束腰圈足撇口青铜兽面纹觚。 还有一只蓝琉璃细长颈八棱瓶。 青铜的还好,这只蓝琉璃细长颈八棱瓶若是插得好了,倒是绝色。 当下想了想,便偷偷邀上了钟微与王青云,请她们陪自己去摘蜡梅花。 当然因为蜡梅花就在粉壁边上,顺便让她们两个过去看看。 钟微不用说,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万一有哪个好的,叫王青云瞧上了呢。 钟微一口答应了。王青云略一沉吟,也点了头。 一时三人带了几个丫头捧着盘子,穿好衣服,戴好兜帽,出了繁花堂,朝北边粉壁这头来。 两处相隔甚近,一出门便能听见人声喧沸,十分热闹。 天上仍是飘着雪花,却一点不着急。飘飘逸逸,像无事闲逛的小姑娘。 厚重的彤云薄了许多,太阳在背后爬着,有那么几缕云透明处,射出七彩的光。 雪下了这两个时辰,早在地上积了寸许的一层雪粉碎末,白绒绒银亮亮,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不过片刻,粉壁便尽显眼前。 一共四堵粉壁,围成了一个口字。 中间尤其四合院般围成一个天井。 每道壁顶都建了卷帘棚,此时已经堆了一层薄雪,像戴了白毛的风帽一般。 壁与壁之间隔着两三丈远,本种了些花树。 隆冬之日早枯萎了,露出些光秃秃的褐色枝杆。枝干上稀稀落落地挂着积雪,倒像是忽然开出了一树的梨花。 白与褐色之间,冒出的星星点点腊黄墨绿,暗香袭人,便是腊梅花儿了。 四座粉壁下的卷帘棚内都放了长条桌案,或坐或站,挤满了人。 远远看去,也有穿狐裘锦衣的,也有穿蓑衣棉袍的,也不知道谁是谁。 她们一出现,众人便都齐朝她们这边看来。 有了上次在宏福寺台上示众的经历,锦鱼对于这种众目睦睦的注意倒也不太在乎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钟微,却见她神色有些淡然,不见半点羞涩。 再看王青云,却是巧笑嫣然顾盼神飞的模样,完全不见半点为情所伤的黯然。 她心中更觉钦服。 一时到了粉壁附近,她远远地朝众才子群里福了一福,派了豆绿过去交待一声。 豆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高声道:“打扰诸位了。我家奶奶只是带着人来选摘腊梅花儿,一会儿给状元榜眼和探花做彩头。诸位只管自便。” 众人皆道卫五娘子辛苦,自当尽力。 却见一人身穿淡紫锦袍,外罩一件紫貂裘,头上也戴着貂皮的帽子,眉眼精致俊秀,神色孤高,越众而出,身姿潇洒朝她们走来。 锦鱼:…… 王青山看见自家姐姐在场,过来打声招呼本是寻常。可是他没看见钟微也在吗?不觉得尴尬吗? 她忙看见钟微,就见钟微狭长的眼儿睁得老大,定定地看得有些发呆。 锦鱼:……嘴里说放下,眼里还是放不下啊。 便又去看王青云。却见王青云嘴角噙笑,并无半点不自在。 她只得暗暗长吸一口气。 也好。 多见见以后就自在了。大家还是朋友。 不想王青山奔出几步,后头跟了一人。穿得棉滚滚的笨重,头上怪怪地戴着一只加了黑狗皮的斗笠,叫道:“既是卫五娘子来了,我也去打声招呼。” 居然是大学士傅巩。这初雪之时办题跋大会的主意便是他提出来的。 锦鱼忙快步迎上前去。 今日来的才子,按身份年纪自然是傅巩第一。 既然傅巩都要来跟卫五娘子打声招呼,其他人怎么好意思干站着。没见过的也好奇,见过的也没理由不过来照个面。 一时两边人都动了,竟是在中间来了个大会面。 王青山微微扬了扬了刀裁似的眉,目光却不由落在钟微身上。 钟微今日生辰,自然打扮得极明艳靓丽。 因这雪是突然下的,因此并未戴雪帽,只是普通的大红羽纱面带风毛的兜帽,一张小脸陷在其中,配着狭长的眉眼,倒像是只可爱的小狐狸。 身上披着大红羽纱面掐金银祥云边白狐狸里的斗篷,脚下一对也是金银祥云边的白色羊皮小靴。 见到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半天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阳光忽然消失不见,神色淡然下来,旋即转开了头,并不再看他。 王青山没来由地觉得心里一空,好像那飘着的冷冷的雪,进了心脾。 他向王青云锦鱼见过礼,顿了顿,喊了一声:“钟家妹妹,生辰快乐!” 锦鱼紧挨着钟微,两人之间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 听王青山这样一叫,只觉得钟微连身子都微微一颤,她心中不由万分怜惜,还不及说什么,众人已经赶到。 只得赶紧与傅巩等寒暄。 待得寒暄毕,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笑道:“今日承蒙各位前来捧场,是难得的缘分。不如便请傅学士代为引见一下今日在场的诸位才子?日后相见,也免得无知失礼。” 不管王青山现在怎么想,怎么做,她答应钟微的事,可不能不认真办!
第74章 大打出手 傅学士似乎有些吃惊, 可转头看看身后,众才子果然乌泱泱跟围了上来。 既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也没那么多的迂腐规矩。 可人他自己都认不齐, 他光出了个主意, 人都是王青山请来的。 当下便把这差事推给了王青山。 王青山看了锦鱼一眼, 眉眼轻垂:“这雪还在下, 若是一一引见怕是冻坏了大家。不如改日,天气好时再说罢。” 分明是在推诿。 锦鱼也垂了眉眼,掩去眸中笑意,心中更加明白。 当日她叫王青山多找几个出众的青年才俊来,还说要给钟微做媒的话, 看来王青山是记在了心里。 她眉毛微微挑了挑,道:“王公子所言有理。倒是我们耽误大家了。还请各位不要见怪。”说着巧笑倩兮,眼眸莹莹:“不过……”说着, 她仰脸指了指腊梅花儿,“我看这天气寒冷,花枝难剪,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两位公子帮手, 替我剪上几枝?” 她是成了亲的, 又是京中有名的花师, 身边都是女子, 找两上男子帮手, 倒也并不突兀。 王青山笑道:“这个自然……我……” 不想锦鱼却打断了他, 抬手胡乱一指,道:“王公子是半个主人, 还是留下替我照顾傅学士还有一众才子。我才看名单,记性不好, 只约约记得两个人,不知道谢初之谢公子与庄子石庄公子是哪两位?” 其实锦鱼也知道,自己这样太过着迹,也有些鲁莽失礼,不过,为了钟微,叫别人议论几句无礼,她根本不在乎。 王青山脸上笑容一僵。 这时就见人群中有两人含笑越众而出。 当先一人看上去二十上下,容貌昳丽,中等身量,穿着一件青哆罗呢鹤氅,举止文雅。论相貌自然比不上江凌,也比王青山略逊,可他走起路来,姿态端正,气度不凡,一看就出身世家大族。 他上前作了一揖,笑道:“在下谢初之,久闻卫五娘子大名,今日能得一遇,略出小力,荣幸之至。” 锦鱼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热切,十分满意。这谢初之是江南世家谢氏的嫡次子,才名甚著,进京之后,生活十分严谨,从未有无状之事,结交之人也都是喜读书的。擅丝竹,以琴为最。 随后走来的一人也是二十上下,个子却比王青山还高上两三寸,别人都穿得厚重,独他只在大红箭袖锦衣外头罩了件宝蓝羽毛缎珍珠毛的及膝罩甲,肩宽平直,腰板挺直如松,高鼻凤目,实在是人才出众。往那里一站,大概连小公爷来了,也要逊色几分。 锦鱼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难怪江凌形容此人身姿矫健,倜傥风流。他不但出身好,是崇德侯家的嫡幼子,还文武全才。去年京畿乡试案首。据说书法尤佳,铁画银钩,龙蛇飞动。 就见他上前禀手作礼:“在下庄子石,原为卫五娘子服其劳。” 说话亦是简洁有力,没半点酸气累赘。 锦鱼暗暗点头。这两人果然都是一等一的。 便从容福了一福谢过。 指了指一角的腊梅花儿:“咱们往那边去,不耽搁他们了。” 雪还在飘,如纱似雾,阳光开始突破云层,射出缕缕金光。 阵阵梅香透着寒气,在朦胧阳光下分外妖娆。 几人停在一株梅树之下,锦鱼仰头看时,就见蜜蜡色的花骨朵上,浮着一层莹白的雪沫子,虽甚是可爱,只可惜一会进了屋,雪水会坏了花儿。因此掏出手绢,轻轻地拂去雪沫。 那庄子石便道:“不如在下来代劳吧。” 锦鱼有些诧异,不过她也有心叫谢庄二人有所表现,当下谢过,拉着钟微与王青云,退到一旁。 就见这庄子石从腰间摘下一只大红织金云纹笔袋,取出了一只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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