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帝周冕虽荒淫成性,却仅有新帝一子。新帝禅位,只有从周氏皇室旁支挑选。 瑶光只听闻,帝都的贤王殿下应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传言其文韬武略颖悟绝伦,绝非池中之物。 贤王是新帝的堂兄,幼失怙恃。自小养于宫中,大行皇帝待其如亲子,七岁时就封其为王,亦给了封地。 按照规矩,受封的王爷该去封地。而大行皇帝却准其待在帝都。 贤王本就是大行皇帝培养的第二储君。八148以6九流3 瑶光拢紧朱红色缎面斗篷,加快脚步,不过龙椅的最终归属是她无法介入的,如今唯有好好依傍段怀悯,才能安稳地活着。 她撑着伞踏入一条巷子,这是去尚膳房的近道,平日没什么人过来。走在幽长的青砖上,只能听见雪花砸落在伞面的簌簌声,以及踩在雪地上的吱呀之音。 可蓦地,不远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喊。 “救我。” 瑶光止步,环顾四下,一片白茫茫,只瞧见前方几丈外有一口枯井,她犹豫一阵,还是迈出脚步继续前行。 “可是有人?”她大着胆子朝那口井问道。 “有,有的,求姑娘相救。” 这回声音清晰许多,却有些嘶哑。可瑶光能确信,那是人的声音,不是鬼怪都好说。 她探身朝井里望去,逼仄的井底黑黝黝的,但借着天光还是能瞧见确实有个人,正靠着角落瑟瑟发抖:“姑……姑娘。” “你等一下。” 井上横梁绳子还在。瑶光将绳子扔下去,谁料那人文弱不堪,半天也没爬上来,她只好帮着拖拽,费了好一番工夫,那人才得以脱困。 瑶光累得跌坐在雪地里,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多谢姑娘。”那人筋疲力尽,亦瘫坐在地。 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龙眉凤眼仪表堂堂,头发高束,插了一只羊脂玉簪,着一身绣有祥云暗纹的素服。 他喘着气朝瑶光看来,下一瞬,眸光闪烁,面露惊艳之色。 “姑娘是哪家千金?”少年爬起,有些踉跄地走到少女跟前,躬身扶起她来,一股白梅花香沁入鼻息,令少年心头微颤。 “奴婢只是宫女。”瑶光见其气韵不俗,便猜想此人该是名门公子,她不想惹事,何况刚刚已经耽误了许久。 福身,“奴婢尚有差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疾步而去,皑皑白雪间,朱红色披风耀目似火,肆意众生。 少年望着那抹红色渐行渐远,蓦地,他瞥见身侧斜放着一把撑开的伞…… * 雪更大了。 冷风裹挟雪花砸在脸上,生疼。瑶光伏跪雪地,失魂落魄地盯着满地狼藉。 方才她好不容易取了膳食,没想到还是毁于一旦。因赶着回钦天监,不甚摔倒,都怪自己,怎么如此不小心。 耽误段怀悯用膳,可不是小事。或许还会牵连到观星殿其余宫人…… 思及至此,瑶光支撑着就要爬起,手上一痛,她倒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以及车轮碾压的声音。 宫中常人岂能乘坐马车。瑶光伏地转向,面朝马车,寂然不动。 她垂首,余光瞥见华美车轮不疾不徐地从眼前行过,却遽然停下。 紧接着,一双乌黑官靴出现在眼前,未待瑶光有所反应,她的臂膀已经被人轻轻一提,整个人都跟着起了。 瑶光仰面,与一男子四目而视。抬手轻拭眼角,“追风……”她定定望向漆木描金马车。 “大人命你进去。” * 马车将冰封雪地隔绝在外,瑶光倚靠在内里一侧角落,方才还冰冷的手开始发热,酡红一片。 手心也阵阵刺痛。 瑶光几乎不敢抬头,她只盯着百花裙摆,“瑶光见过段大人。”声音有些嘶哑,透着几分胆怯。 马蹄声声,马车平缓地前行。 半晌,未听见回应。瑶光悄悄抬首,却见段怀悯以手支颐,眉间若蹙双眸轻阖。 朝堂风雨飘摇,段怀悯定然烦乱。瑶光如此想着,又想到自己还毁了他的午膳,更是一阵心慌。 瑶光手心刺痛愈烈,莹白的手上有几处红痕,正欲细瞧伤势,手腕却被捉住。 抬眸,骨节分明的手攥着她的手腕。段怀悯眉眼疏离,望着她柔若嫩荑的手,目光上移,与瑶光对视。 “如何受的伤?” 男子问道。 “……我摔着了。”瑶光诧异之余垂下羽睫,男子手上传来温热,令她心中惴惴不安。 下意识地,她觉得救下名门公子之事不能说。隐约间,瑶光意识到若说出此事,段怀悯会动怒。 段怀悯乌眸隐有阴鸷,淡漠道:“你该知晓,我不喜身边的人说谎。”
第9章 入怀 男子目若朗星颜如冠玉,头束玉冠皎白锦袍,好似画卷中玉质金相的贵公子。然而他眉宇间阴沉积压,凛若寒潭。 瑶光骇住,积雪厚重,手又如何会擦伤。 她轻舔樱唇,斟酌道:“有一小宫人落在枯井里,我拽绳子将他救了上来,许是那时伤着手。” 她话音刚落。外头呼啸的风声里,传来尖细的声音:“太后娘娘凤驾。” 段怀悯掀开侧面的帘子,对着外头骑马同行的追风道:“让行。” 追风即刻领命去前头通传。 瑶光则安静地坐着,她心中却想,常人遇见太后凤驾,应当下去跪拜。段怀悯却巍然不动,这皇宫的主人该是他才对。 可那燕啸又敢对其颐指气使…… 她并不大明白。 马车堪堪靠在边上,却听得一个女声从远处传进来:“是段怀悯吗?” 紧接着,一阵嘈杂混乱。 马车帘被猛地从外掀开,冷风灌入,瑶光瞧见一名美艳妇人,她着官黄色十二花神华裳,珠翠环绕,端丽冠绝。 然而,她云鬓微乱神色微狰,颇为诡异。 瑶光知道,这是太后窦氏,新帝的生母。宫中皆传,因新帝下旨禅位,她已经半疯。 “段怀悯!”窦太后死死瞪着段怀悯,“是你,定是你给我皇儿施法才令他和贞妃那个贱人做出那等有违伦常之事!你狼子野心其罪当诛!本宫要杀了你!”话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 段怀悯淡漠地看着马车外的疯癫女子,“你想如何杀我?” “本宫即刻便掐死你!”窦太后怒目圆睁,伸手拽住瑶光的斗篷欲爬上来,瑶光被扯得朝那边栽去,却猛地又被一股力拖回,她被段怀悯揽住肩膀,倚靠在其怀中。 “追风。”段怀悯唤道。 窦太后当即便被追风制住,她姣好的面容狰狞可怖:“段怀悯,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瑶光看着窦太后消失在眼前,咒骂声亦消弭于漫天大雪。 “大人,她走了……”瑶光轻声唤道,她惊魂未定,并非被窦太后吓到,而是她因依旧被男子揽在怀中。 他衣裳上散发的乌木沉香从未有过的清晰。瑶光不敢妄动,她心跳得厉害,几乎可以听见声响。 瑶光不安地等待着男子有所回应。 段怀悯俊美无俦的脸上波澜无惊,一如既往。 “坐回去。” 须臾,瑶光听见男子平静的声音。 “……是。” 如临大赦。 … 雪后初晴,碧瓦朱檐间残雪斑驳。 瑶光手提楠木食盒行于宫道间。 因化雪天气越发寒凉,她的手冻得生疼,忍不住将食盒置于路边,呵气搓手。 待手稍稍暖和,她正欲提盒,却瞥见不远处有一步辇徐徐而来,便靠墙垂首。 步辇渐近。 “是你?”少年的声音清润爽朗。 瑶光顿住,旋即抬头望去,眉目温良的少年端坐于步辇,长发半束素白锦袍,风姿秀逸。 是她从枯井救出的少年。 瑶光愕然,他究竟是哪家公子,竟能在宫中乘坐步辇。 “见过……大人。”瑶光福身,她并不知其身份,只有唤“大人”。 少年浅棕色的眼眸隐含笑意,似有神采溢出,对旁边的太监道:“我要下来。” 那太监皱眉,却恭谨道:“是,衡王殿下。” 衡王殿下?瑶光讶然之余亦感到奇异,方才自己唤得离谱,怎么他身边宫人无一出声。 她未曾听闻衡王,只知道因大行皇帝驾崩,不少王爷从封地暂回帝都赴治丧之礼。 不过,治丧之礼已于两个月前结束。 周祐樽从步辇下来,含笑走到瑶光身边:“上回姑娘走得匆忙,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回瑶光只有如实答道,“奴婢瑶光。” “可是北斗七星第七星的那个瑶光?” “正是。” 周祐樽注意到地上的楠木食盒,上前一步把它提起,“瑶光,你要去哪?我送你。” “奴婢……惶恐。”瑶光望着步辇边十余宫人,轻轻摇头。 “无妨,单我一人送你。” … 周祐樽提着食盒走在瑶光身侧,一路他偶尔望向她,眸中含笑。 他温文儒雅,许是并非长于帝都的缘故,完全没有天潢贵胄的威严。 瑶光垂首,不敢轻易开口。 “瑶光,你是替何人取膳食?”周祐樽开口问道。 “奴婢在钦天监当差,这是段大人的午膳。”瑶光如实道。 少年乌眉敛起,喃喃道:“是……国师啊。”又行几步,又道,“你这般弱质纤纤,近日天寒地冻,钦天监如何会让你取饭菜?” “……人手不够。”瑶光轻抬眉眼,忽而问道,“殿下那日,怎么会掉落枯井?” “我不慎将玉佩掉了下去,只好跳下去去捡。”周祐樽苦笑一下,“没想到那么深。” “那你身边没有宫人吗?” “我从封地带来的宫人都不允入宫,如今身边伺候的并不熟悉,我不爱带着。”周祐樽有些苦恼道。 “何故不允?”瑶光奇道,“我先前听过有亲王带来的婢女和宫女分了帮派,后来两帮还打架……为何旁人能带?” 周祐樽怔住,“我,我不知道这些事。” 瑶光忽而又想到,自大行皇帝治丧之礼结束,诸位亲王都陆续回封地去了,为何他还在皇宫? “殿下来宫里多久了?” “半月有余。”周祐樽道,“我的封地在极北荒芜之地,来不及赶赴先帝治丧之礼,本不该来。可帝都却来了人马将我接来……我亦不知何故。”说到后来,少年眼神渐渐迷茫无措。 瑶光闻言,心中亦感到些许困惑。只是这些事与她无关,并未细思。 想了想,她朝周祐樽盈盈一笑,桃李之艳。 “殿下不必忧心,既难得来了宫里,就当是来玩乐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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