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姬虽似不愿,但好似无法推脱,也搭手与瑶光合力将蛮族女子拽起来。 “谢谢。”蛮族女子玉面含悲,用并不熟练的中原语道谢,“我叫娜贞儿。” “……我叫瑶光,米瑶光。” 她刚刚说完,马车骤然停下。 “神女出来,真的那个。”外头传来乌籍可怖的声音。 鸾姬浑身发怵,哆嗦道:“米瑶光,是叫你的。” 瑶光亦是四肢百骸都发寒,她深深吸了口气,才走出马车。朦胧月色下,异族青年对她笑得骇人,不待她走过来,就拽住她朝前面的马车走去,少女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一掌就扇过去:“贱人还要扭捏什么?” 少女吃痛,一阵头晕眼花。她似提线的木偶,任那该死的蛮子拖上马车,周遭是蛮子们的哄笑,说着她听不懂的蛮语。 “王子,段怀悯的女人,我们也想尝尝。”有一人似乎故意用中原话起哄,“女人,想要我吗?” 在周围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瑶光被乌籍压在身下,他狞笑着,贴着打量着身下绝世少女的脸:“你虽然与鸾姬生得像,却是大大不同的。她像妖魅,你却像天上的仙女……你这般的美人,倒是少见。段怀悯也确实眼光独到。” “美人,告诉我,段怀悯可能让你欲仙/欲死啊?”乌籍边说边撕扯少女的衣衫。 “王……王子,你等一下……”少女拼命想着措辞,“我既被你捉来,于大景的闺训来说,再没了清誉。段大人也不会再要我,我只有从了你去。我,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先拖延住他。 “哦?”乌籍挑眉,“你知道什么秘闻吗?” “自然,大景周氏可夺天下,是因得了传国玉玺。可早在景顺帝时,玉玺就不翼而飞,所以大景气数将尽……”瑶光拼命想着这些坊间传说,“我知道玉玺在哪,只要王子带我回去,封我妃位,我定然都告诉你。” 乌籍对传国玉玺之事亦有耳闻,虽将信将疑,然此女是段怀悯唯一的宠姬,确实可能知晓玉玺下落。 他便来了兴致,“那你且说说在哪?” “被段怀悯藏在了皇陵,是他师傅先一代国师偷走的。”瑶光见他停下动作,不觉松了口气。 这时,外头惊慌大呼“燕羽”。 乌籍神情惊变,欲起身出去。 “王子……”少女却忽然唤道。 异族青年滞下动作,下一瞬,血绽如莲。 “……啊!!”乌籍嚎叫着,死死捂住左眼,血不断地从指缝涌出。 逼仄的马车里,少女另一只手上握着染血玉簪,姣容猩红点点却毫无惧意,再次抬手朝异族人完好的眼睛刺去……
第53章 别过 “贱人!”男人从牙缝里骂出, 他疼得几欲昏死,然其气力拔鼎,抬手一挥就将少女扇倒在地, 少女痛呼一声, 手上的玉簪也不见了。 乌籍痛极,倒地扭曲,用蛮语大呼着,而外头却无甚动静。马车疾驰愈来愈快, 瑶光听见蛮子们在外似乱作一团,应是燕羽追过来了。 她顾不上许多,在马车内四下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玉簪。最后她目光盯在乌籍腰间的兽皮带上,上头坠了一把金光耀耀的匕首, 她蹲下就要摘取。 可马车却猛地倾倒,她坐在地上死死抠住马车的座椅。再看乌籍, 他已痛得晕厥, 瑶光刚刚那一下倾尽全力, 那眼睛必然废了。 瑶光仍想再给其致命一击, 也算以慰娘亲在天之灵!!还有千千万万被这蛮子屠戮的大景百姓!! 这般想着, 她再次要去摘那匕首。可忽然, 马车帘被人猛地从外掀开, 进来一朗朗少年,他着一身玄黑窄袖蟒袍, 长发高束,手持嗜血长戢, 面含肃杀之气。 “……燕小将军。”少女轻声唤道。 少年长眉拧得更深,“你尚活于世?” “……”此时说来话长。瑶光才想起燕羽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神女”。 “乌籍……是你杀的?”少年低头看去, 借着凄寒的月光,可以清晰地瞧见半死的乌籍,一只眼变作血窟窿,血涌满地。 瑶光点头,“快再给他……”这时马车又是一阵巨大颠簸。她几乎快要被滚出去,少年一把将她夹在臂膀下,一跃跳下马车。 少女几乎没有时间反应,就已经被其放在了地面上。泥地上生满杂草,踩在上面分外踏实。 “他……他们的人马呢?”瑶光问道,她眼睛却仍旧盯着那疾驰的马车,前头……是一处峭壁。 那马似受了伤,大约是停不下来了。 “已被我尽数剿灭。”燕羽淡淡道,他望向奔向峭壁的马车,“他也活不成了。” 凛冽的风声里,马车消失在夜色里,坠入深渊。 二人忽而陷入沉寂。 “段怀悯在找你,他带着御林军就在后面。”片刻后,燕羽道,“我带你回去。”他自然不是特意来救这个“神女”,而是灭杀乌籍。然既然碰见,就顺手带回。 再仇恨国师,他也不会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丢在荒郊野岭。 “……”少女面上却出现茫然,“段大人……安好?” “只是呛了些烟,无甚大事。”燕羽似乎有些疲倦,他往回走去,“尹夫人,跟紧我。” 这称呼无疑带着讽刺。他真的以为她自戕而亡,没想到是金蝉脱壳换了身份回到宫里。 被段怀悯娇养于荧惑神宫的“神女”就是她啊。 燕羽还曾心怀愧疚,毕竟她的“死”,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尽管他也是遭人陷害,被那尹家的大少夫人身边婢女诓骗而去,那婢女说看见他堂弟在那水榭与尚书府的闺阁娘子厮混…… 如何被那般低劣的手段蒙骗了。 可原来,这位“尹夫人”的死也是假的。他还以为,因那些流言蜚语,段怀悯抛弃了,她才寻死。 “燕小将军……” 少女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她并未跟来。银辉下,她肌肤似萦了层光,白得似冷瓷,“我不回去了。” 飒飒夜风里,少女衣袂摇曳,衬得她越发纤弱。可她盈盈而立,背脊挺直,端丽的脸上凝着璀璨笑意,秋水眸中似有泪光:“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 月明星稀,鬼火狐鸣。 银甲骑兵驭马疾驰,山林道间尘烟滚滚。队伍的最后,有一辆漆木描金的马车,车内男子着皎白暗纹广袖锦袍,素来纤尘不染的衣衫上污渍斑驳,鬓间亦垂下几缕发丝,如玉俊朗的脸苍白,阴戾积压。 马匹嘶鸣,马车倏地停下。 “大人,神女找到了。”车外,一名年轻的将领喜道。 这将领名唤魏杭,是御林军统领,出身将门。上回在酒船时,是见过段大人的那位“神女”的。 段怀悯闻言,即刻掀帘,却在看见车边立着的少女后,神色霎冷。 那少女正是鸾姬,方才燕羽追来单枪匹马就将那队蛮人尽数杀尽,血都溅到了马车里。马车也被他逼停,他似乎以为乌籍在车里,举戢就要刺,所幸他未杀红眼,及时收了力。 鸾姬和娜贞儿在马车上心惊胆战地等了一阵,就被魏杭发现。鸾姬没想到自己竟被错认作米瑶光,吓得浑身哆嗦。 马车内的男子双眸灰暗,极淡道,“押回去。” 魏杭见此情状尚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追风及时赶到,替他回道:“是。” 队伍继续前行,奔逸绝尘。不多时,远远就见寒月下,一英武少年驭马而来,他满身浴血,斜斜指地的长戢赤色斑斑。 “燕小将军回来了!”有人惊喜喊道。 队伍停下。 燕羽从翻身下马,朝马车内道:“乌籍的马车已坠崖,其余蛮人也都尽数剿杀。我该回去了。” 寂然的马车帘被猛地掀开,清癯的男子满目冷然:“神女呢?” 少年将军牵着马,低头看着脚下泥地 :“神女应当也在马车里。”顿了顿,还是违心道,“国师节哀。” …… 夜鹭寒啼,似泣似诉。夜风止不住地呼啸,似要将夜幕撕扯开去。 寒月素影之下,身姿如玉的男子徐徐而行,冷风侵肌,月白色锦袍分外单薄,鬓间垂下的发被风搅得凌乱,衣袂狂舞。 断崖边,一件雪白的狐裘孤零零地躺在脏污的地里。男子缓慢地跪下,白衣沾泥,晦暗的星眸染上红色,狐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这狐裘他记得。祭月节前,离离曾披着这件狐裘在荧惑深宫门口迎他,见他来时,眉眼含笑,柔声说:“大人,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嘛?” “听说祭月节街上可热闹,有好多好多的花灯……” …… “离离,离离……”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丢下狐裘,手脚并用朝崖边爬去,玄度照耀下,他似颓败的鹤、堕尘的仙。 “大人!”追风疾步而去,欲将其拦下。 可段怀悯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仍伏地往悬崖而去。追风见状,也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直接把段怀悯拖拽而起:“大人,已经派人绕下去搜查,求您先回车上。” “让开。”段怀悯一把将追风推开,踉跄着步子往崖边走去。 这时,魏杭又匆匆赶来,他献宝般地捧着一物,“段大人,方才被救的女子说此物是神女落下的,道要交给大人。” 月华之韵的男子滞住,堪堪恢复神思,朝跪在身后的将领看去。他双手高高捧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牌。 持起,凄凄月色下,桃木牌上刻着“祭月节,朝月愿:大人长岁安宁,再无梦魇。” 身后峭壁,凛风喧天。 男子浑身脏污斑驳,广袖迎风清辉萦光。 好似快要归于天地间。 …… 东隅泛起鱼肚白,天光渐亮。 帝都东边城门口,人烟寥寥,只见高耸的城门森严,守城的侍卫也令人望而生畏。 一名瘦小的少年,缩在一辆破旧的驴车上,他一身蓝布旧衣,头用块方巾裹着,垂着脑袋似在打瞌睡 中年妇人在前头赶车,行经城门时停下。朝守门侍卫露出讨好的笑,从衣裳里取出文书:“官爷,我们是燕将军家的奴仆,奉命去城外的庄子。” “将军府的人?”侍卫接过文书,又朝驴车扫去,“那是……男的?”许是听到“燕将军”三个字,他还算客气。 不管是老将军还是小将军,那都是他万万不能得罪的。 “是啊。”中年妇女点头,“那是我的儿子,又懒又痴,惹得二少爷不快,打发去庄子里去了。”说着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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