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又接着回忆:“时过境迁,本王错过了在父皇面前立功的机会,也没心思盯着那人不放。谁曾想,近日皇兄的后宫有了消息,名不见经传的婢女居然做了宫妃!本王见过她,胸无点墨,中人之姿,奈何生了一张巧嘴,惯会蛊惑人心!她糊弄得了皇兄,唯独骗不了本王……” “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卫书懿的上半身几乎就要匍匐在地,听到所谓的「趣闻」,她心如擂鼓,隐隐感觉有把柄落在了对方手上,让人难熬。 谢琰清没有再卖关子,走近几步,托起她的下巴:“被人冒领功劳,抢了位置,本王姑且算你不想招惹是非,没有计较。可那孟青栀先礼后兵,暗算了你,当真不想回去复仇?” “恶人自有恶人磨,身处后宫,她如此作为,定然有其他娘娘替奴婢报仇。” “倘若……卫氏全族的牺牲,也是一桩彻头彻尾的冤案,你也能继续云淡风轻,不愿入宫深究真相么?!” 什么!冤案?! 卫书懿已经准备好的搪塞之语,瞬间咽了回去。 她紧盯着谢琰清的双眸,企图找到答案:“王爷莫不是为了得偿所愿,故意诓奴婢吧?” “哈哈哈!是真或假,你以为你有的选?” 是了,他已经知晓了她罪臣之女的真实身份。她若继续婉拒,他大可以拿这事做文章,让她无路可退。 再者,敛王位高权重,遍寻聪慧美姬入宫,并非难事。他完全没必要编造拙劣的谎言,哄着她点头。 眼见她有了动摇之心,谢琰清含笑挪动了暗室机关。被两位暗卫带出来的少年,起先怔愣在原地,随后揉揉眼,扑过来大喊一声:“阿姐!” “风眠?!” 卫书懿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脸,眉眼之间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耳后还有一块胎记,是她的亲弟弟没错! 原本想着出宫之后,她还要四处托关系,隐晦查找亲人的下落。没成想敛王已经先行一步,算是抓住了人质,等着她低头表态。 一番寒暄之后,少年被带走,暗室门重新合上,徒留一室寂寥。 “他被分配在东郊附近的营地里,指挥使恰好是本王的麾下。然而目前时机不成熟,本王不好擅自决定罪臣之子的去向,只能安排他们好生照顾你的弟弟。” 言外之意,如若她负隅顽抗,铁了心要背道而驰,弟弟也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营地。 卫书懿整理好情绪,重新行礼跪拜:“王爷能为我卫氏族人做这些,奴婢无以为报!今后,奴婢愿唯王爷马首是瞻,听候吩咐!” 天之贵胄在她身前久久驻足,最终伸出折扇的一端,虚扶了她一把—— “再过两旬,便是太后的寿宴,本王会携你入宫。能否留在那里,全凭你的表现!” “仅剩两旬?” “卫氏嫡女若怕了,大可以直说。本王好人做到底,府里多养一个人的事。再不济,也能想法子送你去东郊,让你们姐弟团聚。” 不可! 不能为全族翻案,哪怕亲人团聚,也只能躲躲藏藏,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 谢琰清的话,引燃了盘踞在她心头的星火:爹娘都是纯善之人,怎会通敌卖国?其中肯定大有玄机! 既然眼下有了绝佳机会,她不想错过敛王这条人脉:“王爷错怪奴婢了!奴婢只怨时日过长,还需多加等待才得以见天颜,仅此而已。” “好!那就让本王好好期待你的本事!”
第3章 竟敢婉拒圣意 昀武帝四年冬,为庆贺昭仁皇太后寿诞,帝于蓬莱宫宴请百家,皇亲宫妃亦赴宴。 颠簸感消失殆尽后,卫书懿下了马车,走在王府侍女的末位,跟着谢琰清重回宫中。 朱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和往常不同的是,又在两侧挂了红灯笼,以示喜庆。琉璃瓦飞檐边缘,同样也安置了挂饰,于微风中轻响,恍若梵音。 “旁人想博胜宠,都会精心备下舞蹈,渴望凭借巧思一步登天。你就带了这木盒,当真有用?” 他放慢脚步,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卫书懿收回目光:“奴婢歌舞不佳,就不在此等重要场合献丑了。丢了自己的脸是小事,给敛王府扣上不敬君上的罪名,可是大事!” “你有分寸就好。” 人多眼杂,他不方便过多的交流,一记眼神安抚过后,便走向专属于皇亲国戚的坐席。 她和其他侍女站在不远处,一边欣赏表演,一边暗自思忖。 正如谢琰清所说的那样,无论是臣子还是王府,只要安排节目必然是以歌舞为主。几番轮替之后,美人的面容已经让人看花了眼,竟也有种「不过如此」的错觉。 “八弟在旁边欣赏了许久,难道就没准备礼物送给母后?” 乍一听到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卫书懿握着木盒的手轻颤! 是他,大周王朝的帝王! 那个把她当做解药,许诺不会亏待于她的天子! 谢琰清饮下一杯美酒,站起来作揖行礼:“皇兄真是错怪臣弟了!新来的丫头没见过世面,怕得很,总在后面躲躲藏藏,这才延误了时间……阿舒,还不快过来?” 她凛了凛心神,带着协助表演的侍女们走出来,朝着高台之上的人行礼:“参见皇上,太后,奴婢不才,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太后莫怪。” 浸淫在无休止的宫中杂务中,卫书懿早就听说过太后的宽和。 追溯到更久之前,爹身居高位,总携她去宫中赴宴。印象里,当时还是皇后的妇人,温婉优雅,深得人心。 今日是她的寿诞,更不会严苛相待。 果然,昭仁皇太后微微抬手:“起来吧!无论如何,也是敛王的一片心意,哀家怎会怪罪?” “谢太后!” 卫书懿起身走到侍女中央,其他人展开提前准备好的宣纸,在固定位置站好。木盒打开之后,是两支再普通不过的毛笔,离得近的,开始议论纷纷,不明所以。 直到有人击鼓,女子闻声起舞。 一招一式,摈弃了柔媚,充斥着力道。与其说是传统宫廷舞,不如说像军中剑舞。刚柔并济,夺人心魄。 她以笔墨取代刀剑,回旋之中便在白纸上洒下印记,又巧妙的勾勒连接,逐渐绘成一幅和蔼妇人的画像! “太后娘娘,那好像是您年轻的时候!”为首的臣子轻抚胡须,“光阴荏苒,能再现此风貌,实为不易!” 又是几滴墨汁飞溅! 她已用白纱覆住眼眸,却仍能在画像右侧准确无误的写下贺词! 笔法遒劲,婉若游龙! “好!”帝王盯着最后一笔落下,不由得抚掌盛赞,“好一个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好一个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赏!” 卫书懿摘下白纱,并未谢恩,反而转过身去,卷好画像。 下一刻,侍女们从袖中纷纷取出准备好的纸灯笼,借着筵席上的烛火,引燃其中。纸张完好无损,中心逐渐显露出深色的人物画像。 一颦一笑,竟然都是当今太后! “奴婢久闻太后娘娘宽和治下,体贴宫婢,曾有幸遥遥见过您的风姿。此次寿宴,奴婢便壮着胆子,凭拙劣画技重现太后容姿,还请您笑纳!” 她无法提及过往,只能用此番说辞掩饰。 “好孩子,真好!”端坐在主位的女子,却颇为受用,声音里夹杂着哽咽,“快上前来,让哀家看看你!” 卫书懿依言靠近,双眸始终盯着地面,不敢僭越。 对此,太后越发的欢喜:“是个识礼数的!蒙面写字,在府中练了多久?” “不久。”红唇轻启,分外恭谨,“太后的音容笑貌早就刻在奴婢的心上,睁眼与否,于奴婢而言,相差并不大。” 她的回答,瞬间笼络了对方的心。 谢琰清也迅速接话:“母后,这丫头成天躲在书房里不出门,熬了许久,都清减了不少。看来还是您的魅力更大,儿臣哪怕每日围着她转,都难以抵挡那遥遥一望啊!” “你这猢狲,又在乱说话!” 太后一边嗔怪着,一边扭头看向帝王:“皇帝今夜还是头一回赏赐,这丫头我瞧着也喜欢,不如赏点更好的?” 此言一出,卫书懿明显可以察觉到气氛冷凝。 各位大臣和高位嫔妃的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是探询,也是考量。 她连忙抢在圣旨之前跪地请求:“太后娘娘!奴婢斗胆要一份赏赐,还请成全!” “哦?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奴婢只想伺候太后娘娘,不求其他。” 不仅是高台上的众人怔愣,就连谢琰清,面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不做宫妃,反而请求为奴为婢?! 太后沉默半晌:“这……听起来不像是赏赐,你为何如此?” “奴婢无所求,只想立根本。”她再次郑重请求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娘娘在奴婢心中,当是天下女子典范。若能朝夕陪伴在您身侧,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奴婢不甚感激!” “竟是这样?” 太后微微颔首,又瞥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帝王。后者回过神来,当即准了她的心愿:“既如此,你就去寿康宫好生伺候母后,也算全了你今夜的努力。” “谢陛下隆恩!” 卫书懿叩首,悬着的心慢慢落下。 以色邀宠,她很快会沦为万千舞姬中的某一位,不消几日就被抛之脑后。 唯有徐徐图之,令他脑中的印象不断加深,才能实现敛王口中的「尽可能往上爬」。 她仍旧依着礼数起身,隐约有一束如炬的目光落在身上,让她下意识迎了过去—— 珠帘之后,头戴紫金冠的天子正打量着她。明黄长袍上翻涌着金丝绣成的沧海龙腾,彰显着毋庸置疑的权势与尊贵。 她轻挑秀眉,翦水秋瞳中,怯雨羞云情意顿生。随后果断退下,玲珑身姿渐行渐远。 足够了。 只消这一眼回眸,便攥紧了年轻帝王的心。
第4章 又遇雨中神明 酒过三巡。 谢琰清寻了个由头暂离蓬莱宫主殿,领着卫书懿去了较为隐蔽的别苑。 “你准备了许久,目标竟是寿康宫?” “正是。” 他不悦的蹙眉:“方才若不是你阻止,圣旨分明已经下了。做皇兄的妃子不好么?费尽心思,何必又要做伺候人的奴婢!” 卫书懿将袖中的火折子收了收:“他是帝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或者得不到?奴婢此番安排,只想在他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记,为以后铺路,并非是避宠。” “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便好。”谢琰清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警示意味,“你已不是卫氏嫡女,没有端着姿态做清高的资格,爬上龙床,是你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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