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千珍站起身,着急的看着他,“子念哥哥,要不再留会吧?” 张氏也站起身,规劝道:“是啊,这才多久,一会若是晚了,在府上歇一晚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好言相劝,而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为所动。 姜予听他要走也有些纳闷,不过她也不太喜欢在姜家待着,便站起身默默的向宁栖迟走近了些。 而他似乎注意已到了自己,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眸与她对上视线,顷刻便错开。 姜千珍此时才发觉她的举动,几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小妹,你不是爱吃家里的松鼠鳜鱼吗?便留下来歇歇吧,我晚上吩咐小厨房给你做。” 姜予不太明白她,只是默默将手抽了出来,道:“我留下来,他也不一定会留下来啊。” “......” 姜千珍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她抬首看向宁栖迟,眼含希望。 宁栖迟没有理会,而是对姜任为轻轻点首,“告辞。” 没有人敢拦小侯爷,就是姜任为虽都有些不悦,却也只好勉强挂着笑脸说了几句应该的,你事务繁忙,赶快回去这种话。 姜予便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姜家。 他们隔着一尺的距离,姜予思索了一会,然后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侧,问他,“小侯爷为何不再多待一会?” 宁栖迟脚步慢了一拍,他侧低首瞧她,女子双眸里是清浅的疑惑,微微仰视他,额头光洁,细长的睫羽在日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微敛眼睑。 他只是不喜在一片其乐融融里,看她被孤零零的撇在一余而已。 她身上懦弱太过,少了些锋芒。 见他不答,姜予兀自说道:“我往后若不是必要,不会再来姜家。” 她可得先说好,免得到时候宁栖迟又想来见心上人,拉着她当幌子。 见到她眼底的警惕,宁栖迟静了静。 之后他问起,“今日为何着素?” 这话题跳转太快,一时间姜予没反应过来,可还不待她回答,庆元便远远的跑了过来。 他站到宁栖迟面前,呼唤道:“公子,你有什么事情啊,我听说三小姐今天还亲自煲了汤,等着您尝尝呢,说是为了煲汤手都烫肿了,您这就走了?三小姐的心意不就全白费了吗?” 宁栖迟停了脚步,淡淡的瞧他。 春觉认出,忍不住出声道:“就是你适才在我家姑娘面前大声嚷嚷着梅园吧?” 这话一出,两位主子都静默下来。 庆元感受到自家公子微寒的目光,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嚷嚷道:“关你什么事?别是嫉妒的眼睛红了吧?” 他自幼就跟着宁栖迟,母亲是家里的管事,没道理被一个小丫鬟镇住。 姜予将春觉拉到身后,转头对问宁栖迟,“我能说说吗?” 宁栖迟看她一眼,点点头。 庆元见姜予到了眼前,心底有些犯怵,但一想到她在公子心里没什么地位,便压制下去,仰着头对她道:“少夫人要说奴才什么?我只是跟公子提建议罢了,没得少夫人为这点事就容不下人?” 他见姜予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来,心里更是得意,一个在家里不受宠的夫人,他可不怕。 下一瞬一道巴掌狠辣的抽在他脸侧,将他的头甩到一边,脸颊火辣辣的疼,他被打的耳鸣瞪眼,几乎要栽到地里去。 姜予‘嘶’了一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春觉吓得赶紧看她的手,心疼道:“姑娘,手没事吧?” 庆元捂着脸,声音几乎扭曲,不可置信道:“你......你敢打我?” 姜予看了一眼并不做声的宁栖迟,心底有了些底气。 她咳了一声,“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庆元瞪大了眼睛,心底满是屈辱,他居然被一个市井女打了? 她怎么敢? 他气的发抖,“你......” “本不想在外头训你的。” 姜予看了一眼姜府内,不少人怕惹上祸事,悄悄离得远了些,但却看热闹似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小侯爷与三小姐有私情,你我皆知,哦不。”姜予想了想,纠正道:“世人皆知。” 她停了停,又道:“可他如今已经再娶,即使两人相见,忍不住相思叙旧情也是人之常情,更要掩人耳目。你倒好,今日是我回门之日,便是你真瞧见了也要知道体统二字、廉耻二字,你大声呼唤,别说姜府,就是这整条街巷都能知晓你家小侯爷与三小姐不知廉耻,在正妻眼皮子底下私会偷情。” 庆元被她说的唇微微发抖,他趴坐在地上,竟一时找不出驳词。 宁栖迟听见‘偷情’二字,不禁轻轻挑眉。 姜予轻笑,“你一是不把主子的清誉放在眼里,二是藐视圣恩,这桩婚事是赐婚,大婚还未有三天,姜家三小姐便依你所说耐不住寂寞私会妹夫,话里话外的都是姜家的家教出了问题,你信口雌黄,捏造事实,不仅侮辱圣裁,更是侮辱姜家门楣。” 她蹲下身,望着压底下那张瑟瑟发抖的蠢脸,唇角的笑愈发乖觉。 “我今日打你,都是轻的。” 作者有话说: 姜予:够锋芒吗? —— 感谢乖乖五瓶的营养液(○` 3′○)
第16章 16 ◎只可惜,她受之有愧了◎ 这话姜予是一点都不刻意放低声,姜家的奴仆听了,有机灵的立刻就往院里赶去,低着头不敢大声说,张氏本就心情不好,看他支支吾吾便大声让他禀报。 直到那女使将姜予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整个姜家都静了下来,坐在上位的姜任为更是脸色铁青。 没有家教?自家女儿不知廉耻跟妹夫私会? 姜千珍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几乎要把掌心掐破了,她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发颤的跟张氏道自己身子不舒服,要先离席,细看之下眼睛都红了一圈。 张氏自然心疼女儿,连连说了很多哄人的话才放人离开,可心底不可避免的有几分复杂,她毕竟也不是蠢人,姜予这番话虽然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在,但又不无道理。 若是这事真的传了出去,姜家又何尝不遭受旁人耻笑?既纵容嫡女跟妹夫偷会失了教养,又管束不住家中奴仆四处宣扬。 如今生辰筵跟韩家撕破脸的事已经让她在圈子里尴尬不已,若是再闹出什么难听的字眼,姜家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姜任为撂下筷子,竟是直接离了席。 这边姜予还不知道姜家众人的反应,她说完后便搀着春觉转身离开,任由庆元狼狈不堪的呆站在原地。 宁府二夫人当家的时候很少打骂下人,而且庆元自小便在公子手底下做事,更有不少人巴结奉承他,即使自己做错了事惹得公子不快,顶多就是受受皮肉之苦,从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训斥。 庄衡看着眼下正不知所措的又惊又怒的庆元,竟在心底有些暗自发笑,他可早看不惯庆元的做派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奴才的身份,公子几次三番说的话都不放在心里,也不知公子为何要容忍他至今。 他忽然在心底对这个少夫人产生了一丝好感,唇角都微微往上翘了些。 宁栖迟侧目看他一眼,道:“走了。” 接着便转身跟着姜予的方向离开,似乎只是看了场戏,丝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庄衡也懒得管庆元,扭头便三两步往回追。 马夫早早便将马车停在了姜家门口,见姜予走来,便取出小马扎给她垫脚。 她一只手扶着春觉,提起裙摆上车,手腕微微使力便觉有些阵痛,她皱了皱眉,对春觉道:“你扶我另一只手。” 那日的伤口还未好,应当是她扎的深了,适才又用的力气大了些,竟是有些开裂的征兆。 春觉闻言赶忙换了一遍,心疼道:“姑娘,你说你非要用自己的手打他做什么,你吩咐一声,我的力气可不比你大多了,能抽掉他两颗牙呢,他倒是不痛不痒的,你自己痛着了,这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法子么?” 她深为不满,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让赶来的庆元听了感觉脸上的被扇的地方更是烧着了一般的疼。 隔着距离,宁栖迟视线落在她被缠裹住的手腕上,如花茎纤般细易折,他微微敛目,清风吹起马车风铃的声响,清脆悦耳。 庄衡想起什么,跟自家公子说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跟姜予说着什么。 春觉面露喜色,伸手取了过来,接着好一阵惊叹。 姜予也弯唇笑了笑,温和的笑容比起深秋里落下的红枫还要绝艳三分,不是很庄重,不同于寻常的大家闺秀那般克己守礼,她的笑容是温软的纯澈的,像是深冬里的暖阳,让人的胸膛都不禁热了热。 庄衡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面色也有些涨红,他连连摆了摆手,低下头不敢去再看姜予。 回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说这金疮药是公子让他送的,又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公子也不想与少夫人来往太密切。 回到宁栖迟身边,只觉公子清清冷冷瞥的了他一眼,接着便踩着马镫利落的上了马,轻轻夹住马腹,便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他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往少夫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心道公子心有所属,未来也不会碰少夫人,想必应该不会责怪他的唐突。 而且少夫人的笑,可真好看啊。 * 是夜,花枝缠月。 姜予看完了账本子,送走了账房先生后继续研读,便听到外头安嬷嬷的声音,她将人客气的请进来,设了小坐。 安嬷嬷是来送东西的,说这几日也听闻她身子不太爽利,老夫人担心。 姜予征了片刻,将手中的纸笔放下,对她道:“让母亲记挂,是我的错,我身子已经好利索了,明日便可给她老人家请安。” “害,少夫人不必惊慌。”安嬷嬷笑了笑,眼角露出些细纹,“老夫人身上本有顽疾,平日里起的也晚,您去请安是好事,可老夫人也担心过了病气与你,她是想你和小侯爷平平安安的,不要和她一般害了身子,这才让我来的。” 姜予素日是口齿伶俐的,可安嬷嬷这样说,她竟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这些补品是老夫人素日累积下来的,都是些有年份的好东西,少夫人年轻,自可不用,但放些在身边也是好的。”安嬷嬷道:“还有些方子对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最有好处,少夫人见了必然会欢喜的。” 光是头一份的百年人参,便是千金难求的珍品,更别提还有迦南木制成的合香手串,都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寻常人一件难求,如今却当成一份普普通通的关心送到了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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