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动了动手指,忽然觉得手上这块玉石陡然重了起来。她垂首去看,这便是雀令? 王妃又道:“说是官署禁军,实则不然,天下凡是遵循官家调度的军队,见此令者,都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个胆子杀害其主人。”之后她笑了笑,“小侯爷将其给你,怕是心中担忧你的安危。” 而姜予听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临行前,宁栖迟将其交给她,说是能庇护自己,她想不出什么缘由,便摇摇头盖过这个话题。 说完话姜予便回了卧房,她坐在案前,披着薄衫翻看账本,可她却迟迟看不进去。 出行前有人来报,宁栖迟已经班师回朝了,不日便会抵达上京,她拜托了二夫人代为接风,并没有取消原先拟定的行程。 宁栖迟回去是见不到自己的,怕只有在过段日子才能把这雀令交给他了。姜予停了笔,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岭,时而惊动一片雀,钻出几个顽劣的少年郎,一手提着兔子,一手弯着弓箭,笑意肆恣。姑娘们举着风筝线,衣裙如云的玩闹着。 她看了会,之后正欲将窗关上,却猛然对上一人的视线,那人微仰首,上勾的眼尾晕着微光,一袭红色圆领直缀将他的身姿勾勒的如长枪凌厉,视线略显直接,刺得她忍不住撇开眼。 那日她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宁悸一直在陪着她喝酒,和他靠近时淡淡的炙热。 姜予心里说不出奇怪,想还是要离远些好,于是她关上窗。 宁悸看着紧闭的窗门,和震颤而落下的花瓣,抿了抿唇。 有人在身后叫他,“宁兄,你这头筹要送给谁啊?” 他看向手中的兔子,又露出懒懒的笑,“不送,烤炙。” * 陈清允寻到姜予的时候就发现小世子抱着个兔子又是抱又是亲的。 “这是?” 春觉答,“二公子送来的,正好小世子喜欢。” 其实是送给姜予的,不过她正要推辞就被小世子要了去。 “原来如此。” 她是来找姜予一道玩儿的,庄子附近有处佛寺,陈清允一早便跟姜予说定了去拜访,给家人求个平安符,顺道游个船,正巧今日是好天气。 姜予正在石台上,往前指指,“你看。” 陈清允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紧皱了眉头,她这个哥哥,怎么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勾搭人家的姑娘呢。 前几日就听,宁家三姑娘玩闹时不小心把手给上了伤了,她哥哥急的直接带人去了附近的镇子,大夫就说,来的再晚些伤口都愈合了。 眼下更是拉着人家姑娘,非要教什么射箭。 看得陈清允直直皱眉。 姜予盯着她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有什么不满?” “这个没脸的。”陈允允脸上的寒气都要冒出来了,“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他拉开。” 姜予拉住她,笑的眉眼弯弯,“是对我家三姑娘不中意咯?” “…….”陈清允目光呆滞,然后瞪大眼,“这?怎么不满意,我……”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怕我家门第太低,难能相配了。” “陈家祖上有太傅立身,现今又出了探花郎,哪里不堪相配了。”姜予摇摇首,“咱们别管了,姻缘自有天注定,走吧,你不是要带我玩吗?” 姜予没再提这个话题,转身离开了,倒是陈清允远远的看着佳人才子一对如壁的身影,半晌才低垂了首,随着她的脚步离开。 小世子拉着姜予的袖子委委屈屈的不肯走,于是姜予便把他带上了。 一路风景秀丽,乘着小船在一片高耸的荷叶中。姜予附身手指华过河面,便有红鲤从她手底划过,她惊的直起身子,似乎又觉得好玩,便又弯下身去都弄鱼儿,小世子也凑过来,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但一路上,陈清允都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 姜予发现了她的异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过去坐在了她身侧,“可是有什么心事?” 陈清允回过神,很快摇首道:“没什么。” 姜予看了她一会,眼看着快要靠岸,便吩咐道:“让船停会儿。” 荷叶浮动,不见一叶之余微露的船尖。 姜予坐在了她身侧,“若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你看,你把话说出来,等我们出了这片池塘,烦恼就会沉底啦。” 陈清允无奈的笑,“你也怪会安慰人的。” 姜予朝她笑笑。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无病呻吟罢了。”陈清允叹了口气,侧首用手去拨弄荷叶,“适才瞧她们肆意玩闹,互生情愫时,总想起我先前一鸣惊人,在京中出尽风头的往事。” 她仿佛陷入沉思,唇角竟有些笑意,“那时候我一首诗,可是能送到官家面前的,连我哥哥都要比我弱一成,都要看我脸色行事,人人都说我陈家这代必要光耀门楣,可是我如今…….” 她自嘲的笑笑,“我已经十七了,门前却是一片落雪,是不是令人唏嘘。” 当初梅园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就算定王没有对她做什么,可女儿家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 姜予并没有插嘴,而是静静的听着。 “我并不看重这些,我陈清允素有才名,若与我相伴之人因此厌恶我,也叫我恶心。”她忽然转过头,坚定的看着姜予,“我呢,准备进宫,做女官。” “那些趋炎附势的,见风使舵的,都不配让我瞧一眼,自我做决定时,心中便再无私情了,可是今日…….”她忽然垂下眼,好似落寞,“今日我瞧他们,总觉得我这一生好似没有那般,那么纵逸,有欢悦的人,有春日的风采。” 她没有再说话,姜予开了口,“我这半生都没有什么选择。” 她看着她,笑笑,“可是我依旧享受春日啊,你看这荷塘,看远处的山峰,哪里不是春呢?” 陈清允征了征。 姜予道:“人各不同啊清允,走好自己的路,莫看他人,若说遗憾,那我怕不是要怨恨度日了。若只看得见自己的心,那便无处不逢春。” “我明白。”陈清允浅笑,“只是发发牢骚。”之后又道:“瞧着羡慕而已,你难道不羡慕吗?” 姜予许久都没答话,很久之后才答,“从来没有感受过,自然羡慕。” 她以前只待在那个很小的府邸里,没有父母的孩子不会有任何人照顾,她看不见外边,只能瞧见墙头爬进的迎春花。 她也听过那些高雅的让她听不懂的诗书文言,见过小大夫翻墙给二姐送点心,更看过三姐姐出嫁时那含着喜悦的眼睛,若说不羡慕,那太假。 只是她从来没有选择,没有资格,久而久之就忘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太多,她没必要去在意。 她摇首将思绪散去,又露出笑容。 “我们走吧,出来玩自然要开心些才是。” 船行渐远,荷叶后,一叶轻舟中的人缓慢的睁开了眼。 小厮压低声音道:“二公子,你醒了?” 正巧他们在这休息,谁知正巧碰到了少夫人的船只,两人正谈心,这实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男子坐起,望着远离的船只,眼睫落了细光。 * 才到岸上,却没见到小世子的人,适才停船后春觉便耐不住小世子的催促,先一步上了岸,此刻岸上却只有一位剃度的僧人。 姜予觉得不太对劲。 那位僧人徐徐走来,他低垂着头,只能看见他耳后的一道伤疤,狰狞的划至后脑。 他一只手竖在脸前,“施主渡舟至此,前人唤我引领施主向佛庙。” 姜予皱眉,问了句,“前人?” 僧人答,“是一位女施主和一位小公子。”说完另一只手做着引领的手势,“施主这边请。” 姜予朝四周看了几眼,确实没有见到商择和春觉的身影,她抿了抿唇,问,“她们去哪了?” 僧人答,“在庙中,小公子哭闹要先去,那位姑娘便唤我在此等候夫人您。” 陈清允点了点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小世子确实是调皮的性子,怕是要闹着去玩,这才没留下等她们。 姜予却有些迟疑,虽然这处庙宇前些日子王家几个姑娘来求过平安,没出什么差错。 她缓慢的点了点头,接着才和陈清允一同跟随那僧人往前走。 小道上,姜予问了句,“这位小师傅,不知贵寺求什么最灵?” 那僧人凝息片刻,之后笑道:“心诚则灵。” 姜予又问,“那贵寺可有姻缘树,我想求姻缘。” 僧人脸上的神情凝滞一瞬,“夫人说笑了,即是已有婚配,又怎么能再求姻缘。” 姜予又道:“我只问有没有。” “自然是有。” “那贵寺可有法坛,我想给我父母祭祀,坐场法事。” 僧人的表情愈发奇怪,但只一瞬,他便回答,“夫人孝心,自然能够。” “小师傅,做一场法事要多少银两?” 僧人答道:“这需得问过我寺住持。” 姜予忽然停下了脚步,陈清允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腕,正疑惑间,就被她带着向后退了几步。 僧人发觉他们的动静,转过头来看他们,发觉她们已经退到了很远的距离,他那张慈悲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笑意。 姜予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深山寺祭祖只收善捐,不供长生牌,也不求姻缘。” 陈清允听罢狠狠皱眉,什么意思?难道是这僧人骗她们?为什么? 这里远离上京,怎么会有人在这招摇行骗。 僧人道:“少夫人,既然知道是我诓人,为何不逃呢。” 姜予冷冷开口,“我的婢女在哪?” 僧人笑了起来,笑的弯下了腰,之后又直起腰来,耸肩道:“自然是一下船,就被我们主子给扣下了,不过你放心少夫人,很快你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说罢他向前走了几步,陈清允走到她面前,警惕的盯着僧人。 僧人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他转身指着不远山岭处的瓦舍。 “施主,你看那边是什么?” 一栋略显破落的驿站在山丘之间,隔着山河占着朝廷的旗帜,牌匾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陈清允瞳孔微缩。 “是官驿!” 四周铠甲精铁碰撞出冷声,将她们围堵的无处可逃。 陈清允直觉姜予握着她的手,陡然绷紧。 * 年后,定王被流放的日子早就过去了,所以等姜予见到定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时,她内心有一瞬间的震惊。 而陈清允更是破口大骂。 然后定王一巴掌甩了上去,“小贱人,也不看看现在在谁手里,还敢骂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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