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同以往一般, 语速徐徐的对他说这些公事, 好似前些日子的那场对峙,是一场梦, 不曾真实发生过。 有时,不愿提起, 便是无声的拒绝。 宁栖迟静了静, 才低声道:“不必大动干戈, 寻一间侧卧于我便好。” 姜予从不反驳他的话, 便胡乱点首,看他平静,又觉心下稍松。 然后她起身对他道:“小侯爷还有何事要同我说呢?” 她俨然是一副要走的姿态,仿佛片刻都不愿与他在一处,宁栖迟抬起眸,有细碎的光在他眼底流连,落下眸,只剩略略阴色。 懊悔像是针刺,从心底散开,他知道她同他是什么态度,便不轻易冒犯她,可那日她设的宴,是为了将他推开,他一时情难自禁,才会在那种情况下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可他妄生了念想,期望她能有一丝心软。 自己这般无趣,不知变通,又毫无举动,宁悸尚知陪伴她,逗她开心,给她带吃食又处处关怀她。 他又怎么堪配,得她一丝欢喜。又怎么有希望,能将她留下来。 如今,她也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给他台阶下,还是那般通融圆滑,又生分客气。 宁栖迟手指生冷,他没有看她,也没有拆穿她的心思。 他如她所愿的说了句,“无事。” 姜予松了一口气,心想小侯爷果然心思玲珑,知道自己有拒绝的意思也不强求,果真是君子风范。 她便浅笑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的笑容温柔,灿烂的光从她雪白的脸颊落下,美好的如幻影流彩,她五官精致,肌肤因为在侯府娇养变得细腻,雪白。若是当初她嫁来时,他不曾说出那样冷漠的话,一切可能都与现在不同。 因他不曾回应,所以姜予行过礼后,便转身要走。 “姜予。” 她还未远离,却被人叫停了脚步,她心脏咯噔一下,又慢悠悠转了过头,对上宁栖迟略略克制的眼神。 “我不会让你为难。”宁栖迟的声音甚至很平静。 “但我昔日所言,句句真心。” * 中秋这日,朱雀街灯火通明,早些日子宁家几个小辈便缠着要出来赏灯游玩,姜予自然应许,听着窗外绚烂的烟火,她描眉的手停了停。 “陈家姑娘驱遣了小车在外头候着呢。”春觉将衣裳打理过,给姜予挽发,比对再三才落下发簪。 前几日便送来了新的衣裳,送给两位姑娘的必然是时新的,娇艳的颜色和款式。 至于姜予自己,她选了一件不出彩也不落了档次,素净端庄的衣衫。属于放在乌泱泱一片官眷里,瞧也瞧 不出颜色来的。 她懒得再倒腾,便径直出了门,才出府门,便在一片官眷里头,看见了那拔高的人影。 见她出门,一群人蜂拥而上,瞬间把她的视线堵住了。 四姑娘:“嫂嫂嫂嫂,我今日配的这步摇会不会太夸张了!” 五姑娘:“二哥哥说我的妆容丑,那里丑了!” 陈清允:“就等你了。” 二公子笑笑,“嫂嫂,我可没说。” 小世子拉着她的衣角,“少夫人,阿泽爬不上马车……” 一行人吵得她有点头疼,胸口有些闷,她摆摆手往后退了几步,刚要耐着性子一个个回答,忽然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你们在做什么?” 那声音清冷,却充满了震慑力,宁家除了老侯爷外,说一不二的便是宁栖迟。 一时间,声音熄了,就连小商泽都吓得住了嘴,几人不由自主的给宁栖迟让了条道。马路两边的人都往这边瞧过来,还有几家路过的,张广家停了马车,掀开帘子见到宁栖迟,着急往上赶。只是一晃眼,没开口。 姜予无言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离她一步,转首去看旁人,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别围在这,上各自的马车吧。” 几个人鹌鹑似的答,“是。” 之后宁栖迟才看向她,声音放轻,甚至有几分温柔,“走吧。” 姜予内心复杂,一时不知该不该道谢。 待人散去后,张广瞧着宁栖迟几乎是一路护着姜予上了马车,他驱车上前,口中喊道:“大人!大人!许久未见了!” 马车中,姜予不免竖起耳朵。 宁栖迟自从辞官以后就再没出过侯府,似乎每日闲云野鹤,一副归隐的态度,她最近心里拿不定不主意,也不敢面对小侯爷,若他不愿意争取和离的事儿,往后怎么处置她呢? 他未出门,但各个官员送来的拜帖可是雪花似的往她面前递,小侯爷一个没应。 张广着急道:“大人可是要去看灯会?朝堂上近来事务频繁,大人却有这等雅兴。” 宁栖迟摇首,“福祸所依。” 张广长叹气,“不知大人何时归朝,我等还盼着您回来主持大局。” 宁栖迟静了静,半响,他声音低沉:“陛下以律问责,即使我在职,也只会在其位谋其政。” 姜予听得一惊,结党营私不可取。 “我明白,是下官失言。”张广心下一悸,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只是大人,定王未按刑的事查……查到了东宫,如今淮州大案,陛下不愿将案子给太子殿下处理,下官实在是病急乱投医。” 他说这话其实有点着急了,最近淮州的几个高官接连灭门,陛下派了几位大人去都不得善果,人心惶惶,这事儿一时成了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敢接。 自然有人就想到了宁栖迟,最初淮州的事是他提出来的,可频频求见却没有结果。 “大人,若您得空,去一趟枢密院吧。”张广恳求,忽然又想到,双目发光,“据说太子殿下如今解了禁足,也去这趟灯火,大人难道是早有预料……” 车内姜予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 车外宁栖迟冷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不。” 他微微拉进缰绳,面上落风。 “我不过是陪我夫人。” * 朱雀街人潮涌动,但京城中皇亲国戚家世显赫的人多不胜数,更何况姜予和宁栖迟的容颜本就扎眼,不少人见了她还能唤出她的名字。 灯会一早便接到了陈家的帖子,去樾楼顶阁赏月,所以一行人的马车穿过热闹的主街,直奔那最繁华的地段。 下了马车,却被告知要男女分席。有小婢领着她离开。 姜予长呼一口气,但她走时,察觉宁栖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那视线太直接,姜予连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略略回首,无论如何,宁栖迟总是那般出众,盯着她的目光让她还是有些不宁。 路上陈家三公子倒是来打了个招呼,态度十分恭敬。 姜予瞅了眼自家四姑娘,她羞涩的躲在自己背后,三公子与她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似乎不经意说起来,“今日有猜灯谜,湖边泛舟放灯,届时我可带夫人前去。” 陈清允道:“我不能带她去,轮得上你?” 陈三公子也不恼,温声道:“妹妹,能者多劳,父亲说也不能让你事事操心。” 陈清允噎住。 “昭和郡主在登月楼设了几道谜面,就在那处楼阁里,我想这等趣事,错过了可惜,少夫人若是信我,自可吩咐我,我也会认真看护。” 隔着一道悬栏,果然在另一处楼阁里见到热闹。 陈清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没瞧见姜予身后的小丫头脸红的都没法见人了吗? 姜予倒是笑了笑,转身问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要不要随三公子看看热闹?” 五姑娘宁语倒是乖,“但凭嫂嫂做主。” 四姑娘宁音面颊上一片桃色,咬字发颤,“我……我也是。” 姜予似是无奈叹气,“都不想去啊,那算了,随我去见见其他夫人吧。” 可刚走没几步,四姑娘就扯住了她的衣角,委屈的喊道:“嫂嫂……” 姜予笑了下,不欺负小姑娘了,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好了,去吧。” 等人走后,陈清允拉着她往宴席上走,樾楼顶层是一个个雅阁,金丝带飘飞舞,天上布满孔明灯,从此处观汴京城,果然美不胜收。 舞乐声阵阵,听得人不禁生了几分醉意,姜予听着小厮从一旁传来的谜题,只觉头昏脑胀。 “这谜面,场上怕只有小侯爷能解开。”王茵茵不知何时落坐在一侧,“昭和郡主这是在刁难人啊。” 陈清允道:“不见得,难道就宁栖迟一个可堪重用了?” “哦对,还有你三哥哥,或者高手在民间,也想讨彩头呢。”王茵茵想了想,笑道:“反正不会是宣家那几个废物。” 姜予磕着瓜子,不禁想到那日贵妃说的话,这郡主选夫君,在陈、宣、宁家三家挑选,宁家是小侯爷和二公子,还有位远在江南的大房嫡子,陈家只剩陈三公子娶妻,四公子又比昭和小一岁,宣家倒是有两位未婚配的适龄男子。 也不知最后这婚事会花落谁家呢?她不停的磕着瓜子。 姜予正思索着,却被陈清允拉了一把,“别管旁人的事了,你快来,今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姜予一惊,“啊?” 王茵茵一听来劲了,“什么什么,我也要去。” “走!” 陈清允将两人拉着,从高阁上下来,一路往远处走,此时这处已经有不少人,他们一路转圜,看见湖面上的画舫停泊,彩绸荡漾,花灯满江,整个船帆华丽异常。 王茵茵不禁疑惑,“此处不是风月……” 姜予稀里糊涂的被拉进了船内,画舫足有两层,却四面通风,此时幽香阵阵,丝竹之声有几分韵味,姜予闻的都有些晕晕的。 “我特意选的好地方,隐蔽,视野又极好,太子那边都不如。” 她刚要说这话忌讳,就见一路上婢女行礼,上了二层。 花瓣从四周纷飞,珠帘遮挡,几个衣衫轻薄的男子在内,有的轻轻拨弄着琴弦,听到脚步声后声音乍顿,又有人挥舞着剑一身凌厉,对上姜予视线后又低下头僵硬住不知取悦,又或者有人执笔写书却微微发颤,有人作画却躲在画后;他们有面容俊秀略带拘谨,有皮肤白皙透着红晕,无一例外的五官俊朗身材高挑。 姜予人都惊在了原地,王茵茵尖叫一声,捂着的小脸通红。 陈清允在姜予耳边道:“你放心,都是良家子,不干净的我可不敢找来玷污你,你尽管好好玩,喜欢的就带回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最近放假,努力更新 感谢俞安的20营养液 —— 我确定下本开这个《渡江雪》求求收藏~ 十三岁那年,江绒雪遇见同胞姐姐救回来的人,高山仰止,云端落雪,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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