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太子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现在,她像是被人捂了眼睛塞了耳朵,眼盲耳聋的,再难知晓东宫的动静。 “越是这样,越是蹊跷。”秦夫人分析,“太子妃有孕,其实不非得回门,她与柳家关系不睦,没有迫切回去的理由。可她偏偏回了,还带着太子。她不小心摔倒的时候,正巧太子进来,雷霆震怒,不用近在眼前的柳德宇诊治,非得赶回东宫。” “的确不合常理。” 皇后沉思片刻,“还是本宫来试试吧。” 夜色深沉,柳烟钰坐在桌前安静地翻看医书。 她的闲暇生活非常枯燥,不绣女红不看画本,唯一的爱好便是看医书。 医书里都是些枯燥乏味晦涩难懂的术语,但她看得津津有味。 凝儿坐在她的对面,正在往柳烟钰的衣服袖口上绣精美的花,飞针走线,一丝不苟。 绣了会儿,她停下针,“小姐,太子到现在还没有忙完,今晚还要针灸吗?” 她去催了几次,太子始终在和大臣商议国事,曾泽安让她们等等。 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 她试探地问:“小姐,要不然,您先歇下吧?” 这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柳烟钰摇头:“太子忙正事,我怎能只顾自己?” 忙正事的太子是君子,她愿意为君子的健康出绵薄之力。 夜半时分,曾泽安姗姗来迟,他站在外面,隔着一扇门,道:“太子妃,太子说若您睡下了便作罢。” 胥康并不强求。 柳烟钰放下医书,“转告殿下,我马上到。” 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针灸包和在药水中浸泡过的布棉,轻轻推开了门。
第18章 进到胥康的寝殿里,没见他人,倒是意外见到了站立那里的魏太医。 魏太医向柳烟钰行了礼。 柳烟钰毕竟是双身子,虽孕吐症状不明显,但容易疲倦。从她的寝宫走到这里,凝儿无所觉,她却已经感觉乏力。 坐到桌旁,稍微一缓,她问道:“太子呢?” 魏太医:“殿下去了偏殿,一会儿便回。” 还真是忙。 “那正好,我有事要请教魏太医。太子最近都用了什么药,麻烦说与我听。” 魏太医不敢怠慢,把胥康最近用药仔仔细细报上来。 如她所料,该用的药基本都用上了。 “那太子身体状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 魏太医知道胥康向皇上承诺一个月内痊愈,他心里比谁都急,他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早早康复。 可效果甚微。 他甚是沮丧地说道:“到现在为止,太子身上的其他病症已全部治愈,唯有隐疾,依旧。” 柳烟钰:“那,太子身体可有异样?” 魏太医:“……” 他没听懂柳烟钰要问什么。 “我是说,”柳烟钰思虑着准确的措词,“太子那处,除了不举之外,有无其他异常?比方有无外力伤,或者红肿或者其他异状。” 得对症下药才行。 魏太医悄悄打量了眼前的太子妃一眼。 问这些话时,她目光澄明,面色一派坦荡,仿佛她问得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就只是某种简单的问题而已。 他不由肃然起敬。 身为医者,这是必然的本分。 他老实回答:“臣想看,但太子不允,所以未曾亲眼见过。太子说他自己看过了,与以前一样,除了不举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柳烟钰转向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曾泽安,继续求证:“确定?” 曾泽安瞠目结舌,眼前的太子妃一再刷新他对女子的认知。 不怕死,敢跟太子较真,还敢问……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柳烟钰表情探究地看着他,等他一句准话。 曾泽安无奈道:“太子不喜人近身,自六岁起,除洗发外,沐浴全是自己,泽安不能确定。” “你是近侍,竟没看过太子身体?” “看是看过,”曾泽安身上开始冒汗,他不确定可不可以说得如此详细,可柳烟钰一直追问,他只好说道,“一向是泽安递上里衣,太子穿上后,泽安再负责其他的。”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人侍候过太子更衣?” “这——” 曾泽安正内心惶然,一道颀长的影子踱步进来。 瞥到胥康黑沉了几分的脸色,曾泽安及时地闭上嘴。 本尊出现,柳烟钰收回目光,她起身行礼:“烟钰见过殿下。” 胥康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到榻前,微一侧身坐了上去。 魏太医想上前诊脉。 胥康抬手,“今晚不用诊脉,魏太医请回吧。” 他瞥眼屋内其他人,“除了太子妃,都出去。” 曾泽安呆了一瞬,从善入流地退了出去。 凝儿每回见到胥康,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不放心地看了眼柳烟钰,心绪复杂地往外走。 烛光摇曳。 屋内一片静谧。 胥康不言声,自顾脱下外袍,仅着宽松的白色里衣,在床上半躺着。 就这样开始了? 柳烟钰拿着针灸包来到床榻前,将针灸包摊开放到床榻里侧,看了眼他的身体,“烦请殿下趴着吧。” 胥康躺姿明显是维持昨天的样子。 刻意露出脚踝部分,小腹处衣服也已经被他撩起,关元穴妥妥露在外面。 他自昨晚起便郁结于心,刚才听到她打听自己的私隐,闷气更甚。 曾泽安说得没错,他不喜别人近身。 连侍候沐浴这样的事,自六岁起便不再假手他人。 这样私隐的事情,柳烟钰身为女子,问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他配合式地摆好姿势,她又命令他趴着? 他气结,脸色瞬间青了。 眸色不善的扫望始作俑者的脸。 她面色如常,不像是跟他有意作对的样子。 她正低垂着头,旁若无人般,眼神落在他的腰上。 像看什么物件一样,继续打量他的身体。 他使劲地闭了下眼。 简直快被眼前的女人给气疯了。 在人心险恶的皇宫里长大,他早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可自从娶了太子妃,他却每每失态。 他安静不动,慢慢调理自己的呼吸。 想用强大的克制力找回昔日从容的自己。 柳烟钰光顾着研究他的身体,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等了会儿,他没有翻身,她以为胥康没听清,遂重复了遍:“殿下,今晚先针灸的穴位在背部。” 怕他不明白,她淡淡解释:“今晚多针灸几个穴位,先针灸背部,再针灸昨日那几个穴位。” 先后顺序由她说了算。 他重重翻了个身。 翻身后,衣服下摆便覆住了他的腰腹处。 柳烟钰使劲往上一撩,他整个背便裸露在空气中。 衣服很宽松,她撩开时没费什么劲。 他的背宽阔结实,像一副充满力量的画卷。肩胛骨和脊柱之间的线条流畅清晰,俊美刚毅。 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背,柳烟钰的眼眸里慢慢溢出无法抑制的喜悦,她眉眼弯弯,笑容如花般绽放。 她纤手抬起,准备去拿放在里侧的银针,行至半途,她眼睛突然亮了下,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缓缓落到了胥康的颈间。 俯趴着的胥康,似倦怠了的雄狮,双手撑在颚下,眼睛似闭未闭的。 后颈突然传来陌生的触感,软软的,凉凉的,他唰地掀开眼帘,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浑身僵住。 黝深的黑瞳里染上浓浓的绯色。 沉默便代表着默许。 柳烟钰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以手作尺,自颈向下丈量至腰间,在腰间停留片刻,拇指指腹摁在腰椎中心,食指指腹上下左右像画圆似地点了一圈。点完,她四指并拢,分别在胥康背部左右两侧摸索了遍。 摸完,她意犹未尽地看了两眼,这才把他的衣服往下一拽,仅露出腰间往上很窄的部分,找到肾俞穴和命门穴,分别施下几针。 施针后,她感觉些许疲惫,兀自拉过把椅子,坐在床榻跟前,正对着他针灸的地方,看得出神。 针灸最要紧的便是穴位精准。 要想穴位精准,光抱着医书看很难做到。 纸上谈兵十次,不如实战一次。 她初学针灸时先以自己为“人体样子”,摸索各种穴位,可自己作样毕竟有局限性,后来她便央求师姐,软磨硬泡,师姐才肯做她的“人体样子”,她针灸技艺精进很快。 不曾见识过真正的男子身体,她还挺遗憾的,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想要了解男子身上的穴位,对她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上天竟然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千载难逢。 美不胜收! 她表情淡定自然,但一双眸子却亮亮的,似星星般璀璨夺目。 趴在榻上的胥康则就不同了,那双盯着玉枕的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星子。 一开始柳烟钰在他背上丈量来摸索去,他不是很清楚她的意图,只以为是针灸前必要的流程。 可当她鼓捣完帮他把衣服拉下去接着开始施针之后,他算是彻底晓悟过来。 敢情她真拿自己当了“人体样子”。 统共打算针灸两个穴位,她却把他后背摸索遍了。 而且是自作主张,连招呼不带打的。 胥康只觉得五脏六腑全被塞满了毛絮。 上不来气,说不了话。 她这不是来给他治病,她这是准备把他往西天送。 针完背部,柳烟钰让胥康翻身。 这次胥康翻得非常痛快。 翻过来后,柳烟钰刻意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是平躺着的,脑袋枕在枕头上,双目阖紧,像是要入睡的样子。 刚才没忍住,上了手。柳烟钰内心多少虚点。看他昏昏欲睡,她内心大松了一口气。 她抓紧时间下针。 下好后,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时间一到,她麻溜收针。 下一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随着门响,床榻上的胥康睁开了眼睛。 他一点儿没睡,阖着眼睛半天,打算等她施完针甩她个凌厉的眼神或者说句什么点点她,免得她下次还这么放肆。 可她溜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都不给他机会! 柳烟钰在院子里碰着曾泽安,好心提醒:“太子已经睡了,你进去时小心些,别惊扰了他。” 曾泽安表情狐疑,但还是依言放轻了脚步。 可那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坐着的是谁? 他哭笑不得,“殿下,太子妃还以为您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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