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立世求个痛快,本就不该受那些闲气! 傅柳收起血令,做了三件事。其一给驻守西门的府军换人,这个换不是大张旗鼓的换防,是兄弟之间的代班换岗,悄无声息以兵替兵,要保证西门守军八成是雪夜盟成员;其二调拨五百人分散在西门外的树林里,傅柳是都尉,调拨五百人无需请示,过了这个人数就要报知陶子贡;其三派出三支传令兵,往玉州、平州、台州方向,传话各州府军中的雪夜盟头领,说“将军传下血令。” 将军传下血令,这是专属白衣甲将士的暗语,白衣血令,是誓死不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意思。可叹白璧成在玉州百战羟邦,从不曾颁出白衣血令,被送到黔州做个闲散侯,却生生被逼出来。 傅柳受血令刺激,已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最后,他让亲信换快马跑一趟京城,去找顾淮卓。 “让顾猴子把将军的白玉狮子骢和银霜锁子甲送过来,”他咬着牙道,“见到他就说我讲的,问他敢不敢来!” “顾将军若问到哪找您,要如何回复?” “他自然知道如何找到我们。”傅柳笑了笑,“这精猴子想干什么干不成。” 亲信答应着去了,傅柳走到窗前望望天空,忽然神清气爽。 他到西门时夕阳正艳,来迎接的百户令是雪夜盟里的熟面孔。傅柳缓缰下马,问:“都准备好了?” “是,城门内外,大多是咱们的人。”百户令道,“都尉,您可知道侯爷在衙门公堂出事了?” “出什么事?” “听说他破了前一段的五人案,那凶手却反咬一口,说侯爷在府里私藏七公主!”百户令绘声绘色描摹一番,又道,“这必定是诬害他!咱们可要杀进衙门,把侯爷抢出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傅柳一时恍然,难怪他出了白衣血令,这是中了圈套? “都尉,咱们若是去救,不如将城外的五百人叫进来?”百户令又出主意。 为白璧成的安危着想,傅柳也有一瞬的冲动,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血令是死令,要他到哪里就必须到哪里,否则便是抗命不遵。 “不必,”傅柳沉声道,“侯爷用兵向来精准,他叫我在这里等着,此处便是他的生门!至于城里的事,他会有办法,不必我操心。” “那……,要等到何时?” “不知道,”傅柳望望逐渐退隐的夕阳,“等他料理妥当,自然就来了。” 谁知这一等,从霞光四射等到了满天星辉。傅柳不敢在城门勾留,只怕落于痕迹,于是在附近的酒楼包了房间,临窗观察动静,天黑透之后,没等来白璧成,先等来了车轩。 车轩来见傅柳,结结巴巴说了公堂诸事,傅柳终于明白了,白璧成这是难过情关。他摸了摸胡须,回想在妙景山庄见过的含山,暗想:“管他情关不情关,只要不过窝囊日子,为了谁不都一样?” 他自己这样想,却要替雪夜盟将士编个说法,不肯崩了白璧成的人设。思前想后,他唤来松潘关时就跟着自己的校尉海临,道:“你再挑三路传令军,务必把这句话带到各州雪夜盟,就说裕王听信诬攀,治侯爷私藏公主之罪,要判他腰斩弃市,这才逼得侯爷颁出白衣血令。” 海临得令,匆匆下去安排。傅柳摸着胡子得意,认为自己办事很妥帖,却在这时,酒楼上一阵楼梯乱响,沈确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禀道:“都尉,侯爷过来了!”
第83章 西出黔州 比起其他三处城门,黔州西门显得清静荒芜。此门西去连接平、台两州,若遇羟邦南下,便是官兵拒敌与百姓逃生之处。为了容下大量兵甲聚集,西门附近少民居、少店铺。 白璧成挑此处出城,一是为了出西门向平州最便捷,另一个也是怕打起来滋扰百姓。 当年他交还兵权,一声不响到了黔州,无怨无悔过了六年,有人说他重情义,为了兄嫂甘愿低头,也有人说他无大志,为了封爵宁可苟且,只有白璧成自己知道,他挺枪跃马是为国为民,只要国泰民安,他无所谓自己在哪。 六年里,他并非没有恨,也并非没有怨怼,在得知自己中毒后,他也曾想过杀进京去要解药,但想到率雪夜盟起事后,要把黔州一带的百姓推进战乱之中,白璧成便放下了私念。 这一次,白璧成有许多办法保着含山安全到平州,他甚至打算好带着含山凭空消失,让朝堂内外找不到他们,也让雪夜盟和秦家军找不到他们,然而他没想到晓天星和楚行舟快了一步,将自己逼到了不得不反的境地。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含山回宫,总之他快死了,在乌蔓藤的毒性彻底爆发之前,他要把含山安顿好,他这一生为自己做的事不多,但总要有一件,至于留下的身后骂名,那就随它去吧。 此时,他纵马向前,眼看着西门城楼逐渐显露,便向楚行舟道:“我要派风十里做事,你找个人替他赶车。” “侯爷要老风做什么事?”楚行舟嬉笑道,“不如差在下去吧,在下也可以的。” “可惜傅柳不认你,”白璧成冷冷地道,“雪夜盟的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楚行舟碰了个钉子,心里倒还好,他以为白璧成在为五人案生气,于是吐吐舌头道:“侯爷莫急,在下这就派人替下老风。” 不过一时,风十里奔了过来。白璧成跃下马来,附耳道:“傅柳必然掌握了城门,你快跑几步过去,设法见到傅柳,传我的话,说裕王与我同来,城门不须厮杀,让他在城外等我。” 风十里一听这话,就知道白璧成顾念傅柳,还想让他保全声名留在黔州。他于是说:“侯爷莫怪标下多嘴,您如此出了黔州,傅将军就是化成了灰,也要跟着您走的。” 白璧成情知风十里说得不错,却皱眉道:“他愿意跟着便跟着,可他的兵士总有不愿去的,也要给他们条路走。” 他余威不散,所为不过是爱兵如子,打击羟邦力求一击即溃,从不肯用人命填出的战功,哪怕今日命悬一线,也还在替兵士留出路。风十里知道劝不了,领命后便消失在夜色里。 不多久,车队到了城门之下。在楚行舟等人的护卫下,白璧成亲自请出裕王,推着他走到灯火通明处,低低道:“王爷,我有百步穿杨的勇士,正张弓搭箭对着您后心。请您说一句话,让王府侍卫和城门守军都退开,保我等顺利出城。” “你!你这个贼人!”裕王怒目道,“来日若落入我手,必叫你筋骨寸断而亡!” “来日的事,来日再说罢。”白璧成道,“咱们先做眼下的事,请王爷发话!” 裕王转头瞧瞧,果然楚行舟的徒弟进喜搭箭对着自己。他闭了闭眼睛,心想弟弟的江山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于是长叹顿足道:“城门守将听了!白侯奉令夜出黔州,还不快快将城门打开!” 城门守兵十人里有八个雪夜盟,本就是护着白璧成的,此时听王爷允可,立时齐声应答,转而奔去推开城门。 呀呀声中,城门慢慢展开,白璧成挥了挥手,风十里立即斩断金辕车缰绳,放出四匹马来,先扶着齐远山上了一匹,自己也上一匹,白璧成缓缰带马,伸手接起含山,依旧让她与自己同乘。 他今日出门时换了旧袍,身上雪松清冽的香气已然消失,然而含山却觉得格外的安心,她微微靠在白璧成怀里,攀着他手臂悄声问:“侯爷,你会后悔吗?” 白璧成展眸回顾,来时长街灯火宛然,他知道,六年的清平生涯就此结束了。 “放你回宫去,我才会后悔。”他也轻声答道。 “好!”含山在夜风中说道,“从此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白璧成愣了愣,觉得这话十分不对,然而细想之下,却又没什么错处。他无奈一笑,扯缰拍马,率先冲出城门去,风十里带齐远山紧随其后,接着便是楚行舟带着的秦家诸人。 等他们百来人冲出黔州之后,百户令立即下令关门,进喜方才放下弓箭,在城门的咿呀声中纵马掠了出去。直到这时,王府侍卫才敢冲上去接应裕王,裕王当然大叫捉住白璧成,然而城门关合声响巨大,守军只当听不见,哪里管他叫唤什么。 ****** 白璧成策马奔出二里地,忽见前面官道上隐约有一人一马相侯,他情知是傅柳,便扯缰带住了马。那人果然是傅柳,已在此等候多时,这时见到白璧成,连忙拍马而来,高兴道:“侯爷!这怎么才出来!” 一瞧他兴高采烈,白璧成就要皱眉头,自己被逼出黔州,可算合了这家伙的心意!他因而冷冷道:“我的马又不生翅膀,总不能飞过来。” “哈哈,侯爷是嫌马不好?您只管放心!傅柳做事最是妥当,我已着人进京去找顾猴子,让他把你的白玉狮子骢送来!” 白璧成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好好地去惊动他做甚!” “这怎么是惊动,这是大喜之事!”傅柳高兴道,“兄弟们又能相聚,难道不是天下第一的喜事?” 白璧成忙着摘出一个是一个,傅柳却忙着拖一人下水是一人!白璧成正在无语,楚行舟凑上来道:“二位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裕王和陶子贡转眼就要追上来,咱们要快走才是。” 傅柳被扫了兴,怪眼一翻问:“你是什么人?” “他说得没错,咱们赶紧离开此地,有些事路上再讲。”白璧成转而问楚行舟,“你们来接应的人呢?” “咱们即刻下马,沿小路向山林深处走,便有一处村庄,接应的人在村里等咱们。”楚行舟道,“官兵必然顺着大道来追,这些马儿都不能要。” “马都不能骑?”傅柳睁圆眼睛,“那我带来的五百精兵呢?” “自然也不能要!人多扎眼,咱们几个只能扮作山农,打散了往平州去。” “扯你娘的淡!”傅柳不信,“不带兵马算什么造反?难道你要老子像只地老鼠似的……” 他话被说完,被白璧成一把捂住嘴,只能唔唔噜噜接着抗议。 “你若不想跟着我,就带五百兵回城里去!”白璧成放开手斥道,“总之裕王没有见到你,也不知你在此等我!” 傅柳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白璧成叫他回去,他将脖子一挺,说:“走路就走路嘛,有什么了不起!” “那么五百兵呢?”白璧成问。 “叫他们跟沈确回去!”傅柳愤愤道,“只有我一人赤条条跟着你,这样可好?” 这话才算合了白璧成心意,他哼了一声,扶了含山下马,又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叫它自己向前跑去。楚行舟风十里等人有样学样,一般放走了马匹,只有傅柳心疼跟随他多年的战马,牵入林中交给沈确,道:“你带着五百兵甲迂回进黔州,旁人问起,就说不知道白侯的事,你们照常夜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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