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邪?”楚行舟失笑,“白侯驱的不就是他们?” “哎,白侯驱的是坏心眼的羟邦骑兵,和他们老百姓无关。”傅柳摆着手道,“谁愿意打仗?谁都不愿意打仗!” 他说得无心,楚行舟听得却有意,脸色不由得沉了沉,暗想:“白璧成肯出黔州,是为了含山殿下,可不是为了对抗朝廷,此事需要同师尊说清楚,该防他之处,必得防着他。” “傅柳,你喝多啦!”白璧成微微蹙眉,“今晚也说了不少话,也该累了,回去睡吧!” 他这样一讲,大家看看时辰不早,想着明日还要赶路,便散了各自安歇。离开熏香之后,白璧成的咳症的确发得晚了,含山照例替他针灸后,也熄灯睡了。 也许是白天太累了,这一觉却睡得不实,含山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在梦里走一座迷宫似的,绕来绕去的走不出来,四周黑沉沉的一点光也没有,只能看清两米见方,而能看清的都是青灰的砖瓦。 侯爷!她觉得自己在努力喊。白璧成!然而声音却放不出来。 忽然之间,一声桀骜的怪叫从头顶掠过,这声音好熟悉,含山想起来了,是哀白头的声音!她猛地坐起身,额上冷汗涔涔,然而转眸看向床内,白璧成不见了。 含山这一急非同小可,她慌张着揭被下床,正要去点油灯,屋门却被推开了。 “别点灯!”白璧成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出什么事了?”含山慌乱着问。 白璧成没有回答,他摸黑拉住含山的手,牵着她往外走,黑暗里,他的手掌依旧松弛温暖,没有丝毫的慌张。含山也定下了心,放松了许多。 他们走出屋子,却没有去堂屋,而是沿走廊到了后院。白璧成忽然转了个身,把含山挤在墙角,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 “其实傅柳说得对,在黔州遇见我没什么好的,若是在松潘关外遇见我,我能带你看许多东西。”白璧成说,“风能搬动沙丘,落日像血一样红,蓝天上的鹰和没有一丝绿色的戈壁滩,它们都很美。” “侯爷,”含山又有些发慌,“你为什么说这些?” “听我说下去,”白璧成柔声道,“到了平州,你要收好九莲珠,之前我找工匠仿制了盛放的一粒,是第十颗莲珠,这粒珠子的穿孔里涂了朱砂,很好辨认。真珠子我放在布袋里,假珠穿成了串,必要的时候,留着真莲珠能救命。” 他说着话,把一只包袱递给含山:“这里面有九莲珠,有画册青袍和金钗,唯独没有针筒,把它留给我,作个念想可好?” “侯爷,你在说什么!”含山努力睁大眼睛,想在黑暗里看清楚他,“什么是做念想?” “不要相信晓天星和楚行舟,如果要找帮手,可以找虞温,他是个雅士,雅士没那么多心眼。”白璧成摸着含山的脸,在她耳边道,“你是聪明人,一定知道用人不信人的道理。” “我不知道!”含山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府军包围了整个村子,我们走不掉了。”白璧成叹道,“傅柳和楚行舟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会找人假扮你从村西头跑出去,但其实你没有跑,你和车轩楚行舟躲在地窖里。” “不!” 含山刚刚惊恐地叫出这个字,眼前忽然一黑,白璧成她打晕了。看着软在怀里含山,白璧成只流露一刹的不舍,随即便镇定下来。 他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被包围。 “车轩。” 随着他沉声一唤,车轩从角落里瑟缩着走出来,接过昏迷的含山,带着哭音道:“侯爷!您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脱身之后,我会去平州找你们。”白璧成道,“把眼泪擦擦,别学的婆婆妈妈,这要是在玉州,我先杀了你祭旗!” 车轩一凛,吸了吸鼻子不敢说话。 白璧成这才蹲下身去,摸着机关抠开地砖,让车轩背着含山跳下去。地窖很深,铺着厚厚的干草,堆放着村民储存的粮食、肉干和酒,车轩把含山放在干草上,抬头看向入口处,只看见被逐渐合上的地砖。 车轩的眼泪哗哗地流出来,他抹了一把,想:“小丫头还是害了侯爷!我就知道!” ****** 白璧成盖好地窖走出去,夜色里,黄堡村的村民都出来了,数数大约一百多人,他们手里的猎叉闪着精光,看上去像挂着寒霜的刀剑。 “准备好了吗?”白璧成问。 “好了!”傅柳吐出咬在唇间的叶子,缓缓抽出刀来,“总之跑不掉,杀一场痛快也行。” “我早就说过,不要跟着我,会拖累你。”白璧成道。 “那是我的事,”傅柳晃亮火折子,“与你无关!” 他挥起右臂,将火折子奋力丢了出去,那一道火光闪了几闪,落在一片草堆上,很快轰然爆出窜天的火焰。黄丰堡的夜被骤然激活了,喊杀声先从西头传来,那是楚行舟安排伪装含山吸引官兵的人马逃出去,紧接着,山野四周爆出喊杀声,这声音漫山遍野又无处不在,逐渐像潮水似涌上压迫感。 “陶子贡用了多少人!”傅柳怒道,“把府军全拉来了吧!” 白璧成并不答话,他接过一枚猎叉,挥舞着率先冲了出去,虽然没有马,但他仍有当年匹马入敌营的风采。傅柳欢呼一声,率领众村民也冲了出去。 火光点亮了整个村子,把这片山林间的凹地照得雪亮,白璧成看见无数官兵涌过来,像一片黑压压的蚂蚁,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因为含山的提醒,他没让齐远山躲进地窖,而是让他跟傅柳等在外面,此时,齐远山就跟在他身侧。 “你害怕吗?”他问齐远山。 “不,不怕!”齐远山的声音发着抖,听起来很怕。 白璧成不知他真正的心意,然而他也该像他父亲那样,学着征战沙场。他没有再理会齐远山,挥动猎叉杀进去,仿佛回到多年前的战场,他感觉体力不如当年,但要把戏做得像一些,让裕王和陶子贡能够相信,他们拼死拖延时间是为了让含山逃出去。 消息怎样泄露的呢?白璧成机械地挥舞猎叉,心里却反复想着,楚行舟经营多年的村庄不会出错,如果有问题,就在白天偶遇的蓝带营,肯定是他们看出了端倪。 但他们是如何看出来的? 白璧成无暇深思,他举猎叉挡开劈来的一刀,又踹飞冲过来的一个蓝条营,然而刚觉出后脑生风回叉砍刺,左肩却传来一阵剧痛,他扭头一看,一个满面稚嫩的府军乱劈乱砍,这一刀正砍在他肩上。 白璧成挡开他的手臂,倒过叉头将他戳飞出去,然而肩头一阵暖热,血已经汩汩流淌而下。他咬了咬嘴唇,心想这样摸黑乱杀下去,最终结果,便是力怯被砍作肉泥。 便在此时,傅柳杀了一圈回身赶到白璧成身侧,叫道:“人太多杀不完,从侧面撤吧!” “楚行舟带含山逃出去了吗?”白璧成故意大声答道,“等他们从村后出去,咱们就撤。” 他话音刚落,忽听黑暗里有人大声叫喊道:“别砍了!别砍了!白璧成在这里!你们别乱砍了!” 白璧成怔了怔,回眸便看见左侧腾起一团火球,有人点燃了松枝火把,火光灼灼,映出齐远山焦急的脸。 “白璧成在这里!”他指着白璧成大喊,“抓他啊!来抓他!”
第87章 另辟蹊径 含山在一团黑暗中苏醒过来,她睁大眼睛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白璧成把一只包袱塞在自己怀里,她下意识动了动手臂,包袱还在,软软地堆在身上。 存在于记忆里的并不是梦,是事实。她猛然坐起来,伸手四下乱摸,却只摸到一片片敝乱的干草。 这不是在房里,这是在哪?含山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侯爷?”她小声唤道,“白璧成?你在哪里?” 她唤了好几声,声音由小渐大,都没得到回应。就在她逐渐慌张时,角落里传来带着哭音的声音:“你醒啦?醒了就老实坐着吧!别叫侯爷了,他不在这里。” 是车轩。含山立即听出来了。 “车管家?”她试探着唤道,“是你在说话吗?” “嗯,是我。”车轩哼哼着,“不是我,还能有谁?” “这是哪里?你为何在这?侯爷呢?” “别惦记侯爷啦!侯爷为了救你,什么都不要了!”车轩苍凉叹道,“侯府不要了,爵位不要了,霜玉将军的美誉不要了,现在,他连性命都不要了!” “你别这么说!”含山急道,“你别吓我!” “我吓你?”车轩自嘲着笑一声,“咱们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用得着我吓你吗?实话告诉你!陶大人的蓝条营追过来啦!他们包围了村子,山林里全都是人,一层一层的人,眼看跑不掉了,侯爷把你丢进这处地窖里,他自己去迎敌了!” 含山脑袋里轰轰乱响,跌坐在草堆上不吭声了。 “等着吧!不用多久,侯爷就会战至力怯被他们捉去!”车轩道,“等他们搜过村子自然就撤走了,到那个时候,楚行舟就会来接我们出去。” “楚行舟?”含山喃喃道,“他为什么不去迎敌,为什么要让侯爷去!” “殿下,您是真不懂还是装的?”车轩道,“秦家军要的是你而不是我家侯爷,到了危急时刻,他们当然把侯爷推出去,只要保住您就得啦!” 这话像是提醒了含山,她连忙打开包袱,找到里面的丝绒带子,正如白璧成所说,里面有一串九莲珠以及一粒系着丝绳的盛放莲珠。含山在黑暗里摸索着,将九莲珠套在手腕上,又将单独的莲珠挂在颈子里。 冰凉的玉珠钻进衣服,贴在心口,让含山冷静下来。 “蓝条营是怎么知道我们在黄丰堡的?”她问。 “那谁知道?”车轩怆然道,“我猜是白天歇脚的时候,撞见了那队蓝条营官兵!他们八成瞧出了破绽,但楚行舟疏忽了,他为什么不换个村子歇脚?” 含山想,车轩的想法不对。就算蓝条营认定他们可疑,但皮家村走出来并非只有一个村落,蓝条营如何认定他们歇在黄丰堡?除非…… 她努力回忆着白天的情景,忽然想到齐远山送出去的烧饼,这个场景像一道闪电劈进含山的脑海,让她脱口说道:“果然又是他!” “是谁?”车轩不由问。 “这地窖里只有我们俩吗?”含山却问,“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只有我们俩。”车轩又伤感起来,“我知道,侯爷是要我陪你去平州!但我不想去!侯爷待我那么好,我死也要跟着侯爷!” 说了这一会儿的话,含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了,她努力向四周看去,地窖不算大,除了倚着干草垛的车轩,果然只有些茅草口袋和坛坛罐罐。扶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