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她话意一转,以为两家结亲是互相中意。 他又不觉苦笑。 该怎么告诉她,这只是他们这些官宦勋爵之间的交易。 满意吗? 他与那位二姑娘只匆匆见过一面,别说长相了,连人影都模糊不清。而那位二姑娘呢,根本就没见过他。 他的心里放了一个人,却不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安秋鹜捏着针尾一点点的揉搓,银针便慢慢深入肌肤。 她低头做的认真,并没瞧见穆晋安放柔的目光。 他喜欢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也没有那么多尘世的纷扰,就在沈记药铺后面这小小的厢房里,他与她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缠绕。 有很多次他都忍不住地红了眼,瞧着不过寸许距离的嫣红唇瓣心里生了妄念。 他很会控制自己的心绪和欲望,唯独见了屏凡心底的禁锢便会隐隐发狂想要冲出牢笼。 他紧紧闭上眼,深呼吸似乎这样就能隔绝身旁女子的一切。 “屏姑娘,今日怕是最后一次施针,西北出了事我得赶回去。”男子声音沙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末了又添了一句,“将军召我速速回去。” 安秋鹜好笑却也并不意外,西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一军主帅不坐镇军中那才奇怪。 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身上的旧疾,便宽慰道:“赫公子不用担心,今日施针后我再让沈大夫开几贴丸药你随身携带。病灶虽未除,但病症已能被压制住七八分,回了西北若发病只需吃几粒我的药便可抑制。” 虽然她也欲往西北,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心脏在胸腔跳个不停,似乎漏了两拍,她总能想得如此周全。 “只是屏姑娘的那副金针我不能陪姑娘一起去取,也不能领略姑娘的金针之术。黑市鱼龙混杂,我留两个亲信在京都姑娘下次去取针让他二人陪姑娘去,也好有个照应。” 安秋鹜手一顿,他说这么多是为了这事? 烛火微微摇晃,揉碎了映在男子脸上的光影。 安秋鹜唇角向上勾起好看的弧度,她答的很认真,“那就多谢赫公子。” 她今夜已经让皎月带着银钱去了黑市,她要赶在出发前拿到金针。 她不需要穆晋安留下的人陪她去,但也不会拒绝眼前这个人的好意。 “赫公子既然要走了,那我是不是也该收些施针的报酬!”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穆晋安。 “你想再去趟蒲府。” 是肯定的语气。 安秋鹜说是,“上一次咱们算是无功而返。蒲夫人还有一剂药在沈记药铺,趁着这次给她送药我们再探一次蒲府,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 女子说话沉稳,手中也没闲着,有条不紊地去取他手上和脚上的银针。 这一次不知怎得,针一拔皮肉下便激起钻心的疼痛。这些痛并不算什么,只是一时不备说话间语气便不大稳。 “你想去,我陪你去。” 他答的爽快。 安秋鹜眼中绽出点点光亮,“如此甚好!” 她站起身颇为欣慰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那三日后咱们药铺见。” —— 寅时末,天际还是一片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万福街却亮如白昼,各府院门前小厮牵着马等着自家主君登车。院内仆人们急急地捧来官服官帽伺候自家主君穿戴。 安秋鹜窝在层层帷幔后,皱着眉头把被角又往头上拉了些。 侯府里除了秋霜阁,大房院里和二房院里都响起嘈杂的声响。安秋鹜蒙在锦被里半晌,慕然掀开帷幔赤脚下了地。 推开房门站在秋霜阁的高处,整个万福街映入眼帘。 街道上各府的马车踏踏前行,汇聚成一股流向宫门的金色汪洋。 圆月高悬,秋风拂面。 安秋鹜抱紧胳膊朝宫中高耸的大崇殿望去,往日夺目的琉璃瓦破天荒地在夜幕中黯淡了下来。 “咚!咚!咚!” 这是午门上的“鼓三严”,三通鼓后百官排队等着钟鸣开门之后入内。 永宁朝靖康帝在躲进大崇殿十年后,第一次坐在了太和殿的龙椅上听臣子奏事! ----
第51章 圣旨 ===== 这次朝议从天未亮议到日暮西山。 诚阳侯府外仆役们点起两盏檐角的风灯, 才见自家三位主子的马车缓慢地从长街一路行来。抬脚凳的抬凳,搀扶地搀扶,还有小厮跑着往后院报信的, 又是一番忙碌。 安虎父子却一脸疲惫凝重,一语不发地往前院书房行去。 眼瞅着到宫门落钥的时间还没见着几位主君回府, 二房和大房都有些坐不住, 着急忙慌地差人去宫门外候着,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禀。 安秋鹜知道的时候正和安煜安允在安婉的院子里。 好不容易逮着二伯没在家的空当, 两位兄长说什么都要去看望这位和离归家的堂妹, 便央着安秋鹜一起到二房看望安婉。 兄妹几人初听也甚是担心, 侯府与宫里的关系虽亲厚但朝政上的分歧素来关系着一个家族的身家性命。 安煜与安允两兄弟对自家几位长辈的政见还是知道一二, 出了二房便带着各自的小厮在前院影壁处等着,安秋鹜本想回万芳堂陪着谢漪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两位兄长等着祖父和父亲下朝归家。 她还不想去触霉头,宽慰的话说得再多母亲未必会领情。 自她与穆晋安定了这门亲事后,谢漪澜再没见过她! 转过前门便见高大的影壁处矗立着三个小黑影, 安虎上了年岁身子虽硬朗视物却跟不上年轻人, 他眯着眼瞅半天, 直到三个小黑影走近才看清是自家的三个崽。 少年人脸上的担心溢于言表。 安虎觉得很是欣慰, 眼眶一热拍着两个孙子的肩膀道:“好小子,更深露重带着妹妹也不知穿厚点”说着便把仆人递给他们父子三人的大氅悉数搭在了安秋鹜兄妹身上。 安启辙... 安启平... 他俩的手还伸着呢! 果然是有了孙子忘了儿。 安秋鹜兄妹三人见自家三位长辈全须全尾地归家, 心里的担心散了大半正要告退, 却被安虎拦了下来“站也站半天了,走, 去祖父书房歇歇喝杯热茶暖暖身。” 安煜有些迟疑, “今日朝议, 祖父与父亲还有二伯想是还要商讨, 我们兄妹三人也可旁听?” 西北之事刻不容缓,还不知今日朝中是个什么光景。 安煜已成家开院,在朝中领了差事,寻常前院有什么要事商议的便会叫上他。他回头看一眼安允和安秋鹜,二弟年纪尚小明年才春闱,小妹是个刚定完亲事的女子,这些朝政上的事他们也听吗? 安虎回头望了安启辙兄弟一眼,随后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 安虎的手苍劲有力,皮肉包裹着经脉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出几分老态。他年轻时在军营待过,手背上保留着许多粗粝的伤痕。 只是这些伤痕在手中那道明黄的映照下多少展露出天皇贵胄的威严。 三兄妹一惊,忙要下跪高呼万岁。 “起来吧。圣旨是下给我的又不是给你们的,跪什么跪!” 他语气悠长像是在回忆,“煜儿,祖父知道你顾虑什么。如今敌寇破我边关,西北局势不明,山河有恙匹夫有责,你们身为我诚阳侯府的儿女自是要担起诚阳侯府的荣辱。这份荣辱与年岁抑或是男子女子无关,只要你们身上流淌着我安氏一族的血便永远不要忘记身上肩负起的责任!” “我们是永宁朝人,整个永宁朝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便都值得我们守护!” 他慷慨激昂,说到激动处振臂高呼,那道明黄的圣旨仿佛都成了陪衬。 安秋鹜仿佛第一次认识祖父。 虽知晓这位老人年轻时也是提到跨马的少年英雄,只是临老成了困于玄元观的道士,安秋鹜有时都快恍惚,以为这位有侯爵在身的老人当真只是一心远离尘世的修道之人。 却从没有探究他尚且明亮的双眼下遮盖住的是从未磨灭的家国志气。 前院的仆从又紧赶慢赶地忙到半夜。 自家几位主君从宫里回来后就带着几位小主子去了书房,这门一关待到再打开时已经月上中天,辰时末的梆子都敲过了。 就连晚饭都是厨房做好了端到书房用的。 安秋鹜拿手背掩了掩唇,实在是太困了。 哈欠极有感染力,一旁的安煜和安允接连跟着抬手掩唇。 男子没女子那么秀气,动作也更明显。 安虎父子忍了半天掀了掀唇还是忍下了打哈欠的动作,让兄妹三人快回去休息。 一出书房门安煜兄弟俩就微眯着眼笑赞安秋鹜这哈欠打的真及时,言罢一一作别往自己院里去了。 皎月掌灯伸着脖子在路口张望,瞧着安秋鹜的身影忙迎上前,她臂弯上搭着一件披风,本是害怕安秋鹜穿着单薄,一看自家姑娘身上披了件男子的深色大氅便知自己多虑了。 今日去看望安婉时安秋鹜只带着琥珀,皎月左等右等没等着人便要去二房院里寻人,直到前院小厮到秋霜阁说明了去处,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姑娘冲她淡淡一笑,接过她手里的灯盏言明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让她和琥珀远远跟着不用近前。 她懵懂地把灯仗交到安秋鹜手中,看着自家姑娘提灯幽幽地往秋霜阁去。 到秋霜阁的这段路铺了许多碎石子,路的两边种着许多紫藤花树,若是春日紫藤花开满蜿蜒缠绕的树干,风一吹紫色的花串簌簌摇摆,极为好看。 这个时节,除了硌脚的石子路还是硌脚的石子路。 安秋鹜单薄的身影慢慢与夜色融合,若不是微弱的橘黄色烛火就要让人瞧不清那还有个人。 皎月拉着琥珀不紧不慢地缀在身后,她用胳膊撞了两下琥珀,“感觉姑娘不大欢喜。” 琥珀点点头,从书房出来就这样。 皎月又撞了撞她,“是谁欺负姑娘了?我去给姑娘出气!” 琥珀摇了摇头,侯府有谁会欺负姑娘。 皎月继续撞她,“一定是侯爷。”说罢转身就往前院走。 琥珀一呆,忙拉住这个胆大莽撞的人,“亏你想的出,侯爷疼咱们家姑娘还来不及。” 皎月一想也是,掰着手指数起来,“不是侯爷,那就是世子爷、二爷、大公子...” 琥珀哭笑不得,忙打断她,“皎月!快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前头安秋鹜的身影愈发看不清,她拽着皎月就往前赶,“主子的事哪是咱们置讳的,姑娘不开心怕是和今日主君们上朝议事有关,你呀你呀,想得太肤浅了!” 皎月后知后觉。 琥珀突然转过头好奇地盯着她一阵打量,嘀咕道:“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话多起来了,也爱笑了。”她还特意点了点皎月的额头,“这儿想法也多起来了,你们不爱说话的人都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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