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安秋鹜紧紧盯着他,呼吸似乎都放缓了。 “好像姓卫?尉?叫...叫...” “叫魏乙!” 久远的记忆闪过几个片段,斋顿忙点头,“不错,是叫魏乙!” 耳膜里轰鸣,心跳也加快,安秋鹜有些怔愣地接着问,“你还记得另外那人叫什么吗?”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问这个,可就是忍不住的想问。 斋顿这次没有思索,他把煮好的茶水倒进新的杯子里,“这人你们应该有耳闻,是如今的工部左侍郎博轼。” ----
第86章 两情相悦 = “你确定?那个人是永宁朝的工部左侍郎博轼!” 斋顿点头, “不会记错,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当年那人回去没多久先是到兵部任职, 后来又成了你们永宁朝的工部左侍郎。” 他眼神诚恳不似撒谎,况且也没有理由编造瞎话骗她。 安秋鹜瘫坐下来, 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的远山, 常年积雪的山顶雾蒙蒙一片,就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午夜梦回, 她一次次跑出密室想看清楚踩在父亲脊背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每次快触碰到那人时整个世界就开始崩塌, 那人和父亲一同跌下深渊, 只剩下惊魂未定从梦中醒来的她。 她没有想过父亲会和博轼认识,在她幼时的记忆中没有关于他的映像,只是那次在蒲明的书房中,那人背过去的身影总让她有些莫名的熟悉。 原先她不敢妄下结论,可若是父亲与他早就结识...就像魔怔一样, 慢慢的那道背影和踩在父亲身上的那道背影竟然慢慢重合。 他早年在兵部, 受了帝王的旨意自然有权调动京畿的军防, 借着抄家灭族的幌子, 再暗自寻找他想要的东西,可若真的是他, 他到底在找什么呢? 魏家最宝贵的就是那些医书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典籍,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偌大的书房被抄了, 整个魏宅都被抄了, 还有什么是找不到的, 除非... 她有些心悸地按住揣在怀中的《金针要术》, 心中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当年...魏乙为何会跑到关外去,还有,当时他与博轼的关系如何?” 穆晋安本就对博轼起了疑,见她神色莫测,像是在验证什么便也紧跟着问道:“我也很像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永宁朝堂上臣子的任职你为何这般了然于胸,你又为何肯定如今的工部左侍郎就是当年与魏乙一同到关外的博轼,毕竟中原人杰地灵,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 他们的反应似乎在斋顿的意料之中,但又似乎和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斋顿转动手中的杯子,他瞧着对面紧紧盯着他的两人,思索片刻才斟酌地开口道:“因为这人回了中原没多久,便主动联系了阿爹,想和我鞑靼一族做笔天价的买卖!” 没有正面回答,可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安秋鹜与穆晋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震惊。 疑惑这人和鞑靼族到底有什么交易,震惊于这人儒雅的外皮下到底包藏着一颗怎样的祸心。 穆晋安问:“什么天价的买卖?” 斋顿搓着手,粗壮有力的手臂环在胸前,他不急,就像垂钓的老翁一般悠闲,“大将军,要想知道上一笔买卖,就得用另外一笔买卖来换。” 眼前这人和鞑靼其他人并不相像,或许外貌可以继承,但心智不知强出多少。 穆晋安不想和他打哑谜,“可以说说,你想与我做一笔什么买卖?” 斋顿觑他一眼,见他不似玩笑,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破旧的羊皮地图来。 地图上的路线和字迹还算清晰可辨,从西北关外到一望无际的荒原,此去多少里路分布着哪些部族,鞑靼一族如今又占据着多少土地一目了然,就连兵力分布也记载详细。 有些笔墨鲜艳用看不懂的鞑靼文标记,应该是近期才写上去的,但数字还是能大致明白一二。 安秋鹜半开着玩笑,“你倒是胆子大,如此清楚明了,也不怕西北军攻进你们王庭杀了你阿爹。” 斋顿不以为意,他指着整个关外的兵力分布自信地说道:“不怕,既然要做生意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我虽信西北军骁勇,但关外毕竟是我们的地盘,若真有那么容易攻下中原这么多年早就拿下了,战事一起粮草军械军饷都是重中之重...”他看一眼穆晋安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据我所知,如今永宁的那位皇帝好像并不怎么在乎西北将士们这些必要的补给。” 想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靖康帝做的这些好事,让人不耻。 穆晋安没有什么表情,他已经习惯了,而鞑靼作为他们的老对手,也正是瞧明白这一点,这次才能出其不意攻下秋山道。 他仔细瞧着羊皮地图,面上淡淡道:“你们有这个自信,大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率领西北军直捣王庭,你别忘了靖康十年我带着亲随五千人闯入你二叔的营帐,亲自斩下他的首级,迫使你阿爹斋索陀不得不往荒原深处迁移王庭。” 斋顿一噎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那事他听阿爹说过,每次讲起阿爹面上都难掩惊惧。 正因如此,他们其实有六七年没有犯过边了,若不是年前那人又找上阿爹还蛊惑他大哥... “咱们还是...说正事,说正事。” “洗耳恭听。” 斋顿一指西北关内这片空白的区域,倒掉的鹰眼死死盯住那块地,哪里再往里走就是以秋山道为界,永宁的疆土。 “我可以召回三关内的图塔,并且与你们永宁的皇帝签订协议,二十年内不犯西北边境。” 穆晋安拢在袖中的双手一紧,“条件是?” “我需要你支持我坐上族长之位。” 说到此处斋顿眼中迸出奇异的光彩,都说眼睛能映照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这话不假。 穆晋安平静道:“据我所知斋索陀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你,你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族长之位自然是你的,何需我帮你。” 斋顿摆手,他年轻的面庞渐起一股不符合年纪的疲惫,“阿爹儿子太多了,论长幼轮不到我,论勇猛我也不是最强的,论阿娘...我阿娘只是个普通牧民的女儿;阿爹年纪大了,许多事偏听偏信,若是哥哥们坐上族长之位,我和阿娘必定没有活路。” 争来争去,迟早会兄弟间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穆晋安好笑,“如此说,我更不会帮你了,只要你阿爹一死,你们兄弟互相倾轧,等鞑靼一族血流成河那日,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斋索陀当年就是因为与兄弟争族长之位,大打出手,让西北得以喘息之机,西北的边防才休养生息,稳固了下来。 安秋鹜也不解地看向斋顿,于公于私站在永宁和西北军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 斋顿没有因他的笑恼怒,反而认真起来,“若是一年前,我也是如此想的。我势薄,能依靠的除了即将与我成婚的耶里一族便是我自己的亲卫,再怎么幻想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西北军。年前,有人联系我阿爹做了一笔交易,当时我大哥也在帐中,阿爹本不同意,是大哥劝阿爹答应那人,如此我便明白或许穆大将军你亦或者未来的永宁皇帝将会是我最大的盟友。” 兜兜转转问题还是出在那人与耶索托做的交易上。 “现在你总可以说,到底是什么交易了吧。” 斋顿眼神在他二人面上流转,“那人欲以半壁永宁江山为筹,邀我阿爹做一场局。” “什么局?” “杀昭毅,屠西北,灭永宁。” 扑哧。 安秋鹜刚喝的一口水到底没忍住喷了出来,险些溅到斋顿身上,她连连道歉,做了侯府二姑娘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没规矩。 “抱歉,我实在是没忍住。” 斋顿表示理解,“我初次听到时,也如安姑娘这般,只是我大哥和其他几位哥哥似乎当了真。” “你为何不信?这又与你当上族长有何关系?若是我,便与兄长们达成同盟,将来未必没有入主中原的机会,更别说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宝座。” 穆晋安拿起干净的帕子给安秋鹜擦拭嘴角,眼中满是宠溺。 斋顿已经习惯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垂头片刻才抬头说道:“欲望太多只会害人害己。” “安姑娘说得对,关外的各族多年来生活在荒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逐鹿中原是我们的梦,可是这个梦太遥不可及了。” 他陷入沉思,说出的话难免有些萧瑟的意味。 “我们虽兼并其他部族,但人口和物资却并不充足,妇孺孩童有时候甚至会成为迁移的累赘被抛弃,我的族人过得并不好。如此,耶里奇才会在攻下秋山道后任由部下抢夺劫掠,他们被那些充足的食物迷住了双眼,被贪婪和欲望迷住了心智。” “如果继续征战下去,能不能得到中原我不知道,但我的族人会得到苍天最严厉的惩罚。” “我有野心,也看重我的兄长,可是我知道鞑靼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安稳与宁静,是团结和修养,我可以带领他们发展壮大,可是我的哥哥们不行。” 一个成熟的领导者可以不够凶狠,但一定要有仁爱的胸怀。 穆晋安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若不是永宁也正值皇权更替之际,他不会听斋顿说这么久也不会与他谈什么交易。 若他当上族长,西北或许会安宁几十年,但中原与关外这一战迟早会来。 “你想我如何支持你。” 他沉沉地看着被斋顿指出的那片空白区域,眼前之人或许比他的族人聪明几分,但胃口也不小。 斋顿欣喜地把地图摆到穆晋安面前,“把这片区域租借给我们,只要我能带领族人在这里养出最壮的牛马,他们自然会支持...” “然后让你们休养生息,好再来攻打永宁?!永宁的疆土没有租借一说,你死了这条心。” 穆晋安眼中的冷意太甚,斋顿只得打住。 他虽然体格壮硕,但还是太年轻了。 面对常年领兵的穆晋安,难免有些无力。 “只有让我的族人看到希望,他们才能支持我拥戴我,儿郎们才会跟随我,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大将军总不能什么都不给,还想和我达成盟约。” 穆晋安卷起羊皮地图,亲手递过去,他的手指节分明宽厚有力,像是握住一把刀,“不用你召回图塔,你把我已死的消息放出去,让你几个哥哥以为西北军已经自乱阵脚,我领兵出其不意地取了你几个哥哥的命,你再趁机夺了族中的兵权,只要兵权在手,你的话比任何人支持都管用。” 言简意赅,这确实是最好的一条路。 就是要足够的心狠。 斋顿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他不忍心,“那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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