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腮扎着两个小丸子的粉雕玉啄女娃在少年身旁拨弄着圆滚滚翻肚皮的小白狗。 磨刀刃的声音隐在女娃念叨不休的缠人声中。 似是被逼无奈,眼睫长密,眉清目秀的孩童唰的一下起身。 一言不发挽起手腕处陈旧的衣袖,声线沉稳:“在哪?” 他们的过往并非皆不堪,瞧这不也有温馨的时候么。 后来他用匕首刺伤兔子的腿,兔子当晚就一命呜呼。 她当时怎么会觉得谢叙眼中是稚气呢,明明就是杀气。 没过几天,谢叙闯进当时的德妃宫中,刺伤在午睡中的德妃。 她这才知道谢叙生母是被德妃设计陷害而离世。谢叙想复仇,不惜赌命。 年幼的陆今溪不知何为避嫌,何为进退,她只知鹤言哥哥是她最好的朋友,合该为朋友两肋插刀。 她藏了匕首,一藏就是十余年。 如今,物归原主罢。 林姨娘见陆今溪眼中并无恋旧之意,只是单纯想归还物品,当下放心,也不再争辩。 林姨娘随即含笑地抚过陆今溪清丽的眉眼:“溪儿,三日后相爷举行围猎,于公子也会参加,你到时定要多与人说上几句话。” 陆今溪乖顺点头,语气略带俏皮:“姨娘放心,女儿定好生替你抓住佳婿。” 林姨娘彻底放心下,爱怜地揽过陆今溪:“溪儿,姨娘只望你觅得贴心郎君,再添一对儿女,如此,姨娘便放心了。” 林竹阁一派安静,宣崇苑内争执声不绝。 屋内的花鸟密绒毯上散落碎瓷,淌着淅沥水渍。 陆温氏稳重大度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声音更是歇斯底里:“陆松年,你登门请谢将军是何意?” 不语卧在床榻的身形微动,温润眉眼阴沉几分。 陆温氏最恨枕边人一言不发,好似一切只是她在无理取闹的模样。 她要将念儿许配给母族儿郎,而她这父亲利欲熏心,竟将女儿要送进将军府。 谢将军手刃亲兄弟之事都做得出,是何等凉薄之人。 念儿若是嫁与他,安能岁月静好? 陆温氏言语愈发刻薄:“陆松年,你将陆今溪推入火坑还不过瘾,偏还要葬送你的小女?” “怎么,心疼你那妾室女儿遭罪,便又要搭上小女抚慰下你愧疚的心?” 言语恶毒,静卧于床榻上的相爷终于怒了。 声音冷沉:“温黛,我再次警告你,若是不想再当这个相府夫人,就趁早让位。” 陆温氏被砸中痛处,她这个夫君从未将她放在心里:“陆松年,当年不是我温家,你能有今天?你未免太没良心了。” 陆松年对这个所谓的相府夫人多年挟恩图报的举动厌烦至极。 耐心到了极致:“是你那小女绣帕子送上门。我还从不知你这相府夫人如此娇纵女儿,私相授受的事也做的出?” 陆温氏脸色一白,那帕子莫不是谢将军的? 陆松年讽笑:“温黛,这些年,你温家所做之事,我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你实在不知好歹,我也可以成全你。” 没有摔门声,只有平静离开的脚步声。 陆温氏神情惶惶,呛出眼泪。 *** 睡榻上,烟灰紫色团花软垫滚落在地,叠色薄衾大半滑落。 声声呓语起伏。 一滴泪滑落:“不,不要……。” 梦中窒息滚烫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炙热的气息犹在耳畔。 手指被根根折断的痛楚让她心有余悸,陆今溪惊觉浑身出了层薄汗。 往外望,月挂中天。 浑身是血,眉眼发狠锁住她喉咙的谢昭离并未来。 陆今溪倒吸口凉气,是啊,是她泄露了谢昭离的踪迹。 抄煜王府人来之前,谢昭离遣人送信要她与他汇合,她反手便将线索出卖。 陆今溪轻阖双眸。
第6章 他欠了她一份人情 等景武呈上送还的陈旧匕首。 谢叙波澜不惊的目光迟疑一瞬:“她送来的?” 景武应“是”。 谢叙执起匕首一端,刀刃钝,不是把好匕首。 不足以划破德妃的喉咙。 谢叙轻笑声,如今想来,只觉那时的自己幼稚至极,连灭口都做得拖泥带水。 陆今溪似被周围喧哗的人吓到,扎着两个揪的小脸茫然,见到他刀刃沾血的模样,更是表情震惊。 她夺下他的匕首,哭着藏了起来,德妃未能找到他行凶的证据,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如此说来,谢叙仰头,喉结微滚动。 他倒是欠了她一份人情。 当时他年幼,满心是与仇人同归于尽,半点不思后路,陆今溪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碍手碍脚。 “将军,此刻可准备前去城北?”景武观察上位将军半天无动作之态,小心试探出声。 思绪被打断,谢叙骨节分明的手拂过刃,沉声道:“收起来。” 景武瞥一眼那无甚大用的匕首,除了掺杂不堪往事,这匕首再无半点用处。 但,也是将军旧物,景武小心收起。 城北举行围猎,陆相爷早早安排侍卫重重把守。 艳阳高照,却夹杂微风,并不显燥热。 一排靶子依次排开。 已经有几位年轻公子,女郎跃跃欲试,在一旁试拉弓。 “圣上驾到。” 众人目光一凝,这次围猎可未请圣上啊,陆相爷率先反应过来,领着众人行礼:“恭迎圣上。” 约莫十七岁,头戴冠冕,细细流苏垂落两边的少年脚踩太监背,被搀扶着下帝王车架。 随即走向猎场主座,揭了茶盖抿口,方才不紧不慢开口道:“平身,朕今日前来也是凑番热闹,莫要拘束。” 陆相爷好言几句,年轻的帝王当即春风得意,大手笔连赏全场。 趁着年轻帝王开怀舒心之际,陆相爷冲身边徐管事使眼色。 帝王坐上的主座今日是为谢将军所备,将军还未入场,圣上便占了去。 徐管事赶忙下场置办,还未转身,一声响亮的通报便止住他的脚步。 “谢将军到。” 有些躁动的众人当即停下手上动作,皆规矩地俯首,静候。 身着黑金窄袖骑装,镂空雕花金冠束起长发,走路间,剑鞘击打声一点点清晰。 谢将军轻装上阵,底下几位忍不住好奇打量眼的女郎面带薄粉。 今日的谢将军说是弱冠之年的鲜衣怒马少年郎都不为过。 主座上的圣上自然见到来人,在众人屏息,俯首静候的那一瞬,他便知自己的小皇叔来了。 他这帝王来时,众人面露诧异。 而他的小皇叔,却让人忍不住俯首称臣。 谢卷紧咬牙根,面上爽朗笑道:“小皇叔,众人等你许久,快些入座吧。” 语罢,便让人添上位置。 谢叙巍然不动,浓黑如鹰隼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 端坐主座上的谢卷牢记太后嘱咐,绝不可露怯,强自镇定。 底下众人屏息,近些时日将军与圣上不和之事朝野皆知。 谢叙上前几步,凌厉生风。 谢卷只觉身前大片阴翳,双手按在椅侧,一股由不得人拒绝的力道摁下他。 谢卷额头似有冷汗。 “圣上,听闻这些时日宫中颇为热闹,想来圣上身子近日康健许多。” “今日机会难得,不如同臣拉弓试炼一番。” 语罢,谢叙眉峰冷冽,伸手取弓。 谢卷推脱之辞憋在口中,琼木黑弓似重千斤。 “笃笃”几声,三箭皆中靶心。 谢叙轻挽玄色衣袖,日光下滴汗顺着高挺鼻骨蔓延至下颌,隐入微敞的衣领下。 唇角微勾:“圣上,请。” 无法下台的谢卷吃力搭箭上弓,脸色不似常人般惨白,手拉紧。 “咻”的一箭。 中靶心。 “圣上恕罪,在下知圣上近日身体不适,这才斗胆替圣上拉开这弓。” 温润嗓音不紧不慢。 于贺宴恭敬行礼:“圣上定当保重龙体。这等事便由在下这等臣子做便可。” 谢卷挽回面子,心情大悦,他才是君,下场斗箭术这等取悦于人之事为君者不屑于做。 谢卷开怀:“小皇叔,侄儿身体尚未痊愈,不能同您尽兴。您便同这位……。” 于贺宴上前自荐:“在下姓于名贺宴” 谢卷:“小皇叔,您便同于公子好好比试一番吧。” 又添上一句:“得胜者,朕重重有赏。” 跟在将军身后的景武脸都黑了,这小皇帝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就凭他母后与德妃出自一族,将军早该将他们全送入黄泉。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景武不屑地睥了眼文弱书生模样的于贺宴。 谢叙逡巡的目光扫过于贺宴眉眼间的意气,清雅白皙的脸庞,唇角含笑,如沐春风的模样。 陆今溪相中的人,就是这幅模样。 他欠了陆今溪一份人情,没必要也不屑为难她的未婚夫婿。 谢叙顿失了兴致,随手向后扔了弓,景武稳稳接住。 “将军可是怕输?” 于贺宴温声开口,一字一顿。 无异于挑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刚被林姨娘催促赶来的陆今溪乍一入场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这声音颇有些熟悉。 陆今溪寻声望去,一眼见到了谢叙神色不明地看着于贺宴。 指腹摩挲剑鞘的不耐烦模样让陆今溪警觉。 陆今溪慢步上前:“将军,于公子的话当不得真,您不会跟晚辈计较吧?” 于公子入仕途晚,算得上是谢叙的晚辈。 谢叙本不想与无名之辈计较的,偏偏陆今溪又撞了上来,拿言语激他。 日头愈高,渐渐燥热起来。 谢叙目光冷凝,动作利落挽弓,连次齐发三箭,无一不中靶心。 “来吧。” 冷诮声刺耳。 陆今溪代替于贺宴,一连几发,同样皆中。甚至最后一次四箭齐发。 谢叙深深看了陆今溪一眼,谢卷宣布陆今溪胜的声音也入不了他的耳。 无关其他,她拉弓上箭的姿势,手肘的位置,站姿竟是都未变。 不该犯的错还是犯了。 他教她的,还是丁点未曾记住。 *** 众人骑马围猎,陆今溪对此并不感兴趣,她此番前来也是应付林姨娘。 更何况,她现在还受了伤。 果然,拉弓姿势还是不对,拉开衣袖,肿起一片。 云语从外进来拿出药膏,手指抹匀。 “小姐,你为何要上去啊?” 陆今溪垂眸,轻声道:“于公子年轻气盛,贸然得罪当朝权贵,不是好事。” 云语深以为然,语气带了几分犹疑:“小姐,我刚打听到于公子是因维护圣上才与将军起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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