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梦都想离开皇城,她比谁都清楚皇城的极尽繁华之下是令人窒息的冷漠和难以挽救的腐烂,她和哥哥永生永世被皇城里的身份禁锢着,逃不开,躲不过,自由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 “长公主不能如此。” 寒岁听到这句话,心中呼啸过的飓风骤然歇止,却在听到星鹭的后半句话时,又吹起了柔和的春风。 “但星鹭可以。” 两人在除夕夜里紧紧相拥,寒岁将下巴埋在星鹭的颈窝处,餍足地叹息,星鹭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在寒岁耳畔轻声道:“我很想去书上说的苏杭看看,若再能泛舟西湖,游玩金陵便好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把天下名山大川都去个遍。” 苏岫正在墙角偷偷摸摸地看着,忽然背后一凉,她一回头正撞上白榆君炽热的双眸。 白榆君抓住苏岫眼中的惊慌,笑道:“又听人家墙角?” 苏岫很快冷静下来:“你知道他们…” “之前也猜到了,不过刚刚才确定。” “那你就那么放心,不怕你的暗子被别人家的美人拐跑了?” “阿昌和我同是北陵人,又曾一同来到京城,当初他的父母就是做火药的时候被…” 白榆君说到这顿了顿,神色怅然:“所以他特别害怕这样的声响,我与他几乎是一同长大,如果有一天他背叛我,那一定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他不能原谅的事,错永远在我,不在他。” 苏岫转念又问道:“那我呢?如果我们之间有那么一天,你也会这样想么?” 苏岫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一旦收到别人的一点好,或是一点期望,便总想着试探那人的底线,看看那人何时会收回那些好,何时会对她失望。 白榆君默然不语,苏岫忽而有些后悔问这样一句。 院落空地上铺满了白雪,因空中升起的烟花而映出片刻璀璨,随后又归于净白,拔地而起的大树就像从雪里长出来,在暗处显得漆黑一片,拼命伸向有光亮的天空。 白榆君就站在离苏岫一步之遥的地方,唇角噙着笑意:“回去守岁吧。” 那一夜过得格外短暂,苏岫只记得她和白榆君坐到一起,看着窗外烟花起起落落,在对春日的希冀之中,她悄然睡去。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人与人之间见了面便要作揖行礼,说上几句过年的吉利话。 苏岫醒来时,白榆君已经离开了好一阵,身侧一阵冰冷,她走出去和星鹭相互拜了年。 星鹭把她拉到东厢房后的小门,神秘兮兮地跟她说:“这门后面是我藏的秘密,旁人都不知道的。” 苏岫顾不上去寻白榆君的去向,便跟着星鹭走出小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林,她们踏过稀松的雪地,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前停下。 星鹭十分费力地扭动石头,使雪地里出现一个半圆的印记,石头后面的一扇铁门訇然中开。 苏岫被那声响吓了一跳,那铁门很窄,且只开一半,仅有小柜子一般大的天地显露在外,连一个人也过不去。 星鹭将手探到里面,拖了个盒子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掀开盒盖,里面是各色新奇吃食。 苏岫从中拿了一颗白皮绿仁的圆果,小声道:“这是…必思答?这是西域禁品,大周臣民断断不可私藏的。” “我偶然在小门发现了这个地方,虽然只能打开一半,但也够我藏些东西了,这都是我在宫里库房偷拿的,你放心吧,没人知道。” 苏岫倏忽间觉得星鹭像只喜欢屯冬粮的仓鼠,她不禁笑了起来。 星鹭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熟悉又尖锐的声音。 “真不巧,我知道了。” 两人被吓得一阵颤栗,回头一看,竟是落霏! “原来你喜欢吃这些禁品?下次我可以带你去拿。” “你…你怎么会来?” 长公主府平日里没有访客,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星鹭为了节省一笔银子便没有设门卫,她实在想不到落霏竟然在大年初一出了宫,还来了她府上。 落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这门又没关,我就进来了。” 她来到府上,走来走去也没见到人,看到小门开着,便循着雪地上的脚印找了过来。 随后她又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不能来了?身为妹妹,来看看长姐不是应该的么?” 星鹭一怔,定睛看了看落霏,眼前这位还是嫡公主么?莫不是被什么鬼给附身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落霏低了低头:“我从前欺负你,还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是我不对…” 她这一低头,便看见了那颗大石头,她好奇得用力搬了几下,只见雪地上又出现了新的图案。 那铁门瞬间再次响动,这一次整扇门都被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像是深不可测的洞穴。 而地上那图案像只鱼,若是倒过来看也像…瓶子。 苏岫手里还拿着必思答,正想着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下一刻便连人带果都摔了进去。 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头顶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声,原是星鹭和落霏都跟着摔了进来,接着又是沉重的一声。 铁门竟径自合上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经过了一个漫长又黑暗的隧道,四周似乎都是坚实的土墙,撞在上面剧痛无比,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接二连三地落了地。 落霏最先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见墙壁上燃着壁灯,用手摸索了一番,除了几株草和泥土以外,什么都没有。 星鹭随后也醒了过来,她先是环顾四周,又和落霏对视几眼,打量着对方身上的撞伤,在此之前,她们的每一次见面,双方必然都是华服加身,还是第一次看见彼此摔成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 不知是谁先扬起了嘴角,随后两人竟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们还是血脉相通的姐妹。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之前为什么总是喜欢欺负我?” 从前星鹭觉得,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落霏是嫡皇后所生,生来便高人一等,嫡庶分明,贵贱有别,她喜欢以大欺小,这不需要理由。 可不知怎么,她忽然就说出口了。 “因为…因为我嫉妒你!” 星鹭诧异到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摔坏了,总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竟然也会羡慕别人?! “总有人陪着你,小的时候你有哥哥陪着护着,长大了芊葳又只喜欢和你一起玩,就算出了宫你身边还是有忠心耿耿的侍卫和丫鬟舍命相陪。” 说到这,落霏的声音弱了很多。 “我不傻,我知道我在虚张声势,我知道岳公子并不喜欢我,我嫁过去也只是权宜之计,我也知道或许没有人真心喜欢我,从小到大他们捧着我顺着我,只是因为我是尊贵的嫡公主,仅此而已。” 半晌,星鹭才喃喃道:“这些…我从不知道。” 她不知道嫡公主也有这样多的烦恼,她更不知道那些张扬跋扈都是保护自尊的面具。 她们都有各自的痛苦和煎熬,她们血脉相通,心意却从未相连。 ----
第31章 莲花暗香 == 苏岫是第一个被摔进来的,也合该摔的较重,不过好在也没什么严重的伤情,骨头都还完好,待到她醒过来时,借着昏黄的壁灯,她看见落霏和星鹭各自捧着一个酷似人参的东西,正要生啃。 “别吃!”她拼了命喊出这句话,喊过后几乎眼冒金星,随即连着咽了两下口水。 落霏和星鹭同时侧目看她,不知是不是苏岫眼睛被摔重影了,这样看两人在轮廓上还真的很像,不愧是亲姐妹。 “你不知道你昏了多久,我俩拔了这草,发现这根很奇特,似乎是人参,正想掰开揉碎塞给你呢。”星鹭解释道。 “塞给我之前,你俩先啃一口补补身子?” 两人同时点头。 苏岫无语地沉默一阵,将那东西夺过来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开口道:“这不是人参,是商陆。” 两人又是几乎异口同声:“商陆是什么?” “商陆,又名上路。” 上路,上得是哪条路,不用说也懂了。 落霏和星鹭连忙争先恐后地将那东西扔得越远越好。 “你们还记得是如何摔进来的么?” 苏岫这一问,星鹭和落霏思忖片刻,都摇头。 似乎就是见那铁门开了,仿佛有什么吸力一般,便毫无防备地摔了进来。 “凡是密室,只要不是主人指定的人进来,总要有重重机关,她们便是着了这一道。” 闻言,落霏皱眉道:“这洞算不得太深,也不是很陡,摔不死也困不住,这算是什么机关?” 她们虽都有摔伤在身,但只要稍作休息,总能原路爬上去,或是另挖别的出路,总不至于被困太久。 “这洞穴原是抛砖引玉,真正的机关在那商陆上头。” “总不至于有人饿到生啃这东西。” 落霏说完这话,苏岫和星鹭一齐看向她。 也不知是谁,将那草薅下来,意欲咬上几口补益。 “摔进来的人纵是没有摔伤,怕是也耗伤了不少体力,这洞穴里又没有旁额东西,见了这草难免好奇,好奇便会拔起来。”说着,苏岫也上前拔出了一株,带出不少泥土。 “一旦吃上一口便再无力回天。” 星鹭和落霏不免后背发凉,若不是苏岫及时醒来,恐怕她俩就已经将性命撂在这了。 “诶,这泥土很松,这草又带出来不少坑,我们不如挖着试试,说不定另一边别有洞天。” 三人说时迟那时快,将那些草全部连根拔起,手脚并用地刨起坑来。 众人拾柴火焰高,她们挖了没多久,前面便现出亮光,从一个个小孔再到可以容纳一人的小洞。 “呀,嬢嬢,这里有人爬出来!” 苏岫第一个爬出来,迎面便是一个小头小脸的男孩,正好奇地与她四目相对。 她被吓得朝后一仰,将才要探头的两人又一齐撞回了洞里。 “啊!前面怎么回事?” 苏岫连忙扶住两个人,刚要迈出洞口,就见一只白皙纤弱的手伸了进来,将她拉住。 “是三位姑娘啊,怎么会从这土里爬出来呢?” 只见一位年轻女子,着布衣荆钗,麦色皮肤,细长眉,樱桃嘴,笑起来眉眼弯弯,脸上依稀还落着点点雀斑。 苏岫扑了扑身上的尘土,难为地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敢问这位姐姐,这里是何地?” 那年轻女子将她们三个端详了一番。方才笑道:“好标志的姑娘,这里啊,叫做无名村,你们可是来了好地方。” 三个人被她引着往前走,村子里屋舍整齐,道路平阔,有良田,有流水,桑竹桃枣,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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