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这冬日里,竟还有蝴蝶留恋于花丛,实在如世外桃源一般。 “我叫三莲,我们这里不轻易来客,你们可要让我好好招待招待再走,快进屋里坐。” 三莲牵着那小孩,在一处房屋前停下。 落霏蹲下捏了捏那孩子的小脸,笑道:“这孩子生得俊俏,比女孩子还好看呢,三莲姐,这可是你的孩子?” 三莲领着他们进屋,脸上的笑就没散过:“哪啊,这是我哥哥的孩子,他和嫂嫂下地干活,孩子便交予我带。” 屋里陈设简单干净,一个圆桌,几把木椅,窗边还放着一张窄床。 三人被三莲引到圆桌前坐下:“你们先坐啊,我去给你们泡茶。” 落霏在一旁与小孩玩得不亦乐乎,星鹭笑着看着,苏岫却忽而在她耳边道:“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星鹭笑颜一凝,还不待她说什么,三莲便把茶盏摆到了面前:“这是夏日里收起的莲叶水泡的茶,你们尝尝,看可还喝的惯。” 苏岫端起来,闻了闻,没有什么异样,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过就是普通的红茶,许是用莲叶水泡过,茶香更为清冽,等到她先喝了第一口,星鹭和落霏才敢端起茶盏。 苏岫那口茶刚咽下去,便闻到一股香味,倒不是如何刺鼻,味道如莲花般清新怡人,却莫名有些妖艳之气。 “这香…”还不待她问出口,眼皮便忽地一沉。 莲花浮于水面,池下游鱼惹得莲叶微动,金乌西沉,落霞洒如莲池,也将苏岫的发丝镀了一层金,她一睁开眼睛,就见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立于孤舟之上。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注) 是师父的声音,苏岫心中大喜,朝着背影大喊道:“师父!” 就在她喊出声的一刹那,便恍然惊醒过来,原来又是大梦一场。 “你醒了?” 白榆君与苏岫同坐在一条船上,船只穿过拥挤的莲叶,池中莲藕密布,莲花散着阵阵宜人清香。 苏岫在看到白榆君那刻下意识放松下来,手肘倚着船板,取下一片莲叶来遮落日,声音慵懒随意:“你来了。” “你又做了什么好梦,睡了这样久,若再不醒来,天便要黑了。” 苏岫语气平淡道:“又梦见师父了。” “苏岫,我有话跟你说。” 白榆君倏地靠近,苏岫的心脏便开始一个劲儿的乱跳,没半点规律可寻,望着他那双面具下的双眼,苏岫便什么都忘了,耳畔只有拂过莲池的风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四周萦绕着雾气,薄雾拢着莲花,也将两人包裹着,远处的山脉尽是朦朦胧胧,亦真亦假。 “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 白榆君说完这话,便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唇瓣相贴的那一瞬,苏岫连喜欢是什么都没想明白,便已经在回应这个吻了。 微风袭来,莲叶起起伏伏,莲花风中颤巍,花香氤氲在风里,苏岫想摘了白榆君的面具,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在他耳边随意道:“帮我剥些莲子可好?” 她听见白榆君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就这样使唤我?上次让借我的腰牌把我当车夫使,这回又使唤我剥莲子给你。” 上回…马车,那次在长公主府救下星鹭的画面在苏岫脑海里一闪而过,可那时还是冬天,地上还有残雪,怎么今日便热了,还有莲子吃… 她刚觉得不对劲,眼前的莲池便顷刻间消逝的彻彻底底,包括池上的船,还有船上的白榆君。 周遭光线暗下来,已是夜幕降临,苏岫怅然若失的忧伤没持续多久,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那莲花的香气里掺了‘还乡散’。 那是一种西域的异香,与必思答一类一起都归为大周的禁品,这种香料可让人产生幻象,看到最想见到的人,而若是闻香者一直沉迷于幻象,辨别不出真假,便会一直沉睡直到生命终结。 还乡散的味道很淡,本就不易察觉,又被混在莲花香气之中,难怪连苏岫一开始都没察觉到。 想到这里,苏岫忽而觉得周身黏腻不爽,一低头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泥泞沼泽之中,就如同莲花一般,身在淤泥之中。 她察觉自己正在缓慢向下沉,之前上半身还都露在外面,再一看沼泽已经升至腰部了。 “阿昌,刚刚哥哥说…” 星鹭呢喃的声音引得苏岫侧目,只见她和落霏也都在不远处泡着。 随即又听见落霏小声道:“父皇,母后,这里好多莲花…” 无论苏岫再如何大声地喊她们,嗓子都快喊哑了,两人仍沉浸在美妙幻象之中,眉梢带喜,嘴角含笑,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 苏岫只好先自救,沼泽其实就是一片粘稠的池塘,淤泥也在缓慢流动,只要静待时机。 当淤泥流动至离岸较近时,时机便到了。 苏岫将身子后仰,感受到被淤泥紧紧包裹的双腿终于被放开了些,便缓缓挪动下半身,待到整个人几乎平躺在泥潭之上,再缓慢侧翻,直到抓住岸边的杂草。 她浑身沾满了淤泥,已经看不出原来穿的是什么样式,什么花纹,只看得出是件泥衣裳。 这可是大年初一的新服,她暗自心疼起来。 随即苏岫又想到,声音不行,那疼痛能不能唤醒她们呢。 沼泽旁边荆棘密布,苏岫随手折了一条,抡起来直接朝泥池里的两人抽了过去。 那声音清脆响亮,响彻山林。 给公主用刑,苏岫这还是头一回干,但她力道和角度把握的又不错,既不会使她们下陷的速度加快,又能让她们切身实地的感受到疼痛。 ---- 注: 出自李清照《如梦令》
第32章 天河遇难 == 果然,身上的疼痛让落霏和星鹭很快苏醒过来,她们环顾四周,清楚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后,皆是一惊。 苏岫再次把荆条甩过去,这一次却不是打在她们身上,而是让她们抓住。 “抓住荆条!身子后仰,尽量把腿放松出来,动作别太大,跟着沼泽的流动,慢慢往岸边来。” 等到星鹭和落霏好不容易上岸,也变成了两只泥鳅鱼,面面相觑,倒觉得滑稽得很。 “你这下手也是够重的…” 落霏看了看星鹭背上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血,随即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后背的伤痛,大叫道:“你这是下死手啊!” 苏岫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救人要紧。”随后先用干净的布条替她们包扎伤口,再说了一遍原委。 星鹭才温吞道:“如果说我们经历的都是进密室的机关,那这一遭便要算作第二劫,不知前面还有多少,本是无意闯入,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出路呢。” 她话音刚落,林中便出现了几簇火光,越靠越近,人声也随之响起。 “酋长,外来者就是她们!” 只见几个身着异服的男子,举着火把站到了她们面前,来人以兽皮为衣,高束的头发上以鸟羽点缀,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尤其那位酋长的头上更是布满流光溢彩的羽毛。 “就是她们三个?” 那酋长看上去年过半百,可眼神却犀利无比,沟壑纵横的面容更添狰狞,他凝视着面前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片刻后嗤笑道:“跟三条泥鳅鱼一样。” 闻言,众人哄笑不止。 阵阵冷风吹过,苏岫被吹的一阵战栗,神情镇定地回视着他们,随即恭敬地行了一个本族的礼:“我们无心之失,不慎闯入领地,实属冒犯,还望酋长网开一面,指一条明路,放我们出去。” 落霏正想搬出自己的公主身份来镇场子,却被星鹭拉住,她冷静下来看了看自己的现状,遍体鳞伤,一身泥泞,说她是真的公主,怕也没人会信。 更何况,这里是世外之地,怕是连皇帝来了也没用,更何况是两位没有实权的公主。 酋长却丝毫不给苏岫的面子,看也不再看她们一眼,只冷声道:“将外来者带去明菊堂。” 说罢,酋长身后站出来几个男人,绕到苏岫三人身后,将她们用绳子紧紧捆住,跟着酋长的背影朝那所谓的明菊堂行去。 深夜里林子里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部落里的人似乎不全会说官话,有些还在用听不懂的方言交谈,说起话来又快又乱,苏岫听得一头雾水。 落霏在一开始还不住地大叫,到了后来她许是明白了再叫也是白费力气,便闭了嘴,认命地跟着往前走。 身旁密集的树木终于稀疏起来,苏岫知道树林终于到了尽头,押解她们的部落人却忽而大笑了起来。 苏岫径自嘟囔了一句:“笑什么笑。” 星鹭却忽而在她耳边道:“他们说,要把我们的皮扒下来做鼓,用来祭祀。” 苏岫大惊:“你怎么听懂的?” 还不待星鹭回话,身后的男人便狠狠地推了苏岫一把,用不太标准地官话道:“快走!别交头接耳!” 再往前走了不久,一抬头,印着菊花的匾额便映入眼帘,苏岫自觉后背发凉,随后髌骨窝被踹了一脚,她被迫跪了下来,视线恰好与香案上的花盆一齐。 花盆共有四只,各个颜色华丽,上面的蚯蚓走泥纹尤为醒目,均是无土无花,干干净净,苏岫一眼便看出那四只皆是出自钧窑。 钧窑色彩丰富,有“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美誉。 酋长踱步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道:“我们本来商量着,要将你们祭祖,可这合该还是要问问祖宗的意思。” 说完,他双手合十,念了一段苏岫听不懂的话,又取一张黄纸烧了灰水,仰头饮下。 身后有人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奉上龟甲,酋长将龟甲置于火上,半晌,龟甲被烧出了一条裂纹,纹路贯穿整个甲面。 酋长顺着那裂纹的指向,目光与星鹭相撞,星鹭心口一滞。 “看来祖宗仁慈,要留你们性命,只要一人祭天,至于要留谁去谁,便由你来定。”酋长用干枯如树枝的手指点了点星鹭的肩膀。 不料,星鹭竟挺直腰板说了几句话,让苏岫和落霏都愣住了。 谁都没想到,星鹭竟会说这里的方言。 落霏呆愣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他,祭祖的方式是什么,是做成鼓皮还是什么别的。”星鹭冷静地说道:“从前教养我的乳母便常说这类话,我听着便学了几句,酋长觉得如何,我说的可还流利?” 酋长意味深长地一笑,眼尾的纹路如鱼尾一般炸开:“看来我没选错人,做鼓皮还是太过复杂,不如祭天河吧。” “天河之水,有神灵之气,肉体凡胎落入水中必死无疑,想来神明也时常需要人气滋养,故而祭祀便必不可少,如此一来,才能保本部山河永驻,部民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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