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只手掀开帘子。 随后探身进入。 外头日头正盛,他进来时,带进来一身的暑气。 跪着的佟氏在察觉耶律肃进来后,身子更是僵硬的像是一块木头,动也不敢动。 夏宁撇了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春花,你先出去罢。” 佟氏垂着脑袋,惊慌失措的掀开帘子就往下跳,动作过于慌乱,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 夏宁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立刻探身看去。 紧接着,外头响起侍卫的呵斥声:“你小心着些!差点就被马蹄子、车轱辘碾死了知道吗!” 幸好,那就还活着。 夏宁这才又躺了回去,伸手抚了下胸口。 耶律肃却看的皱眉,“这到底是她照顾你还是你照顾她?” 夏宁挪着坐到他身边去,伸手替他解下厚重的盔甲,又抽出干净的帕子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却被耶律肃夺去了,不允她服侍自己。 这才歇了动作,答道:“她一生来就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愁吃不愁穿的长大,哪里晓得如何侍候人,我教她些时日就是了。” 夏宁的声音松散着,有一股说不清的慵懒。 听着入耳,便让人放松紧绷的肩膀。 但耶律肃掀了眼睑,犀利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冷笑了一声,“就你手底下那些人的规矩,你来教?” 夏宁被反正的噎住。 是了。 她闲散惯了,从不管事。 从前在小院子里,她纵容宠溺着几个丫鬟,虽然也会冷几次脸吓唬吓唬人,但大规矩的方向还是由梅开与嬷嬷把着,她也不曾费什么心。 在将军府里更是,身边总就一个丫鬟,还是耶律肃从暗卫营里调出来的,规矩守得比她还大。 这么看来,她的的确确是个懒得教人规矩的性子。 耶律肃瞧着她知道自己的长短处了,道:“等回府,把之前那些人调来伺候,也能让你轻松些,不必费心费力教人。” 夏宁本还神色自如,眼下却愣了下,扬起视线,问道:“您是说小院里的……?” 她不曾遮掩自己的表情,教耶律肃看了眼明白。 他在外冷冽的便收了起来,目光透出丝丝缕缕的柔和,“你若不想,我再寻几个可靠的婆子丫鬟。” 夏宁却笑了,眯起眼睛,“极好的事。我都想嬷嬷了,还有兰束、菊团两个丫头,毕竟都随了我三年多,也……” 说着说着,她便顿住。 耶律肃抬起的手从她的眼睑下轻轻擦过。 夏宁垂下视线,看着上面的痕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落泪了。 耶律肃揽她入怀,伸手抚着她削瘦的后脊梁骨,力道适中,声音温厚着,“不想要就算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再勉强自己。” 炙热的怀抱,暖的她心尖发酸。
第152章 他会继续这样待您……好么 她平稳了心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一味逃避并不是她的性子。 有些事情,也应当去面对了。 她贴在耶律肃的胸前,轻声道着:“我是恋旧、又贪图安逸的人,还是熟人相处起来随意自在些,只是那两个丫头的名字想换一个。” 当初她依次救下了梅开、竹立,当时她们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有个家里头叫的名儿。 被夏宁救了后,就求着夏宁赐名。 梅开是冬季那会儿,恰好是梅花开的季节,而竹立则是她在竹林旁捡了她。 入住京郊小院后,嬷嬷又带来两个小丫头求她赐名,她这才顺着梅开、竹立的名字取了菊团、兰束这两个名字。 如今…… 继续叫着,难免让人伤怀。 改了也好。 耶律肃想也未细想就应了下来,“好,依你。” 虽惜字如金,但也听得出言语间的纵容。 夏宁想了想,很快拿定了主意,“佟氏已经有了名字,春花,舍了姓氏也好听,下面就按夏秋冬来定罢。” 如此偷懒的念头,听得耶律肃嘴角也扬了分笑意,“你倒是会省事。” 夏宁也不否认,只扬了脸,浅笑盈盈看他:“不好么。” 耶律肃屈起食指骨节,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下。 这个动作暧昧,做完后,两人俱是一愣。 他们虽相处了三年余,这些日子耶律肃对她也多有纵容,但如此亲昵的动作却从未做过,就像是小儿女间的打情骂俏般,实在有些不适合他们之间。 耶律肃很快回了神,眼神凉凉地看她一眼,“哪有主子的姓氏夹在奴才的名字里的,我看你这主子越当却没规矩。” 夏宁出身不高,更是不会计较这些。 听他这么说了,也才觉得有些不妥当,笑了笑,“也是。”杏眸流转,凝神细想,视线又转了回去,仍是那副浅笑盈盈的眉眼,不故作娇柔的语调,透着些清冷,尾音扬起,显得活泼许多,“那就春日里的迎春花,夏季里的荷心,秋季里的杏果,冬日里的暖柚,应时应景,如何?” 耶律肃嗯了声,眸光笼着她,淡淡补了句: “不错。” 又说了句: “还能吃。” 小心思被看穿了,她面上也不见羞色,双手撑在他的胸前挣开他的怀抱,一本正色道:“民以食为天,当季美味更是不能辜负,我也不爱那些个珍馐佳肴——” 耶律肃收回手,眼眸沉如墨玉,忽而道:“便是爱吃也无事,再昂贵的珍馐,我也能给得起。” 夏宁流转的眸光微滞。 可惜啊,她早就过了那个年纪。 她娇嗔一眼,“我可不想做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祸水。” 说着,她转过身去倒茶。 手才握上小茶壶的握把,手背上跟着落下一只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住,背后,滚烫的气息贴近,男人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身子不宜饮茶。” 夏宁轻轻拨开他的手,“里头是白水,没加茶叶。” 话音才落下,拨开的手却反过来将她的手牢牢捏住,攥在掌心里。 她被罩在耶律肃身前,八月末的季节里,两人前胸后背紧贴着密闭透风,气温很快就攀升起来,却非是暧昧情愫,而是无声的询问。 夏宁只答了句:“您抓疼我了。” 语气平静的像是一面如镜的湖水,照出他鲜明的紧张。 耶律肃松开她的手,另一条胳膊将她再一次带入怀中,视线越过她的发顶,落在她手背的红痕上,哑着声问道:“疼吗。” 夏宁揉了下手背,“一些些疼,不碍事的。”她停了会儿,才继续说,“您松开些,您才从外头进来,喝盏水解解渴才好。” 这般说了,他才松开。 但视线却从未她身上离开。 夏氏还是那个夏氏,但——却又不像是他认识的夏氏,与他相处三年的夏氏是个浑身媚态、言语轻佻、惯会甜言蜜语的夏氏,此时的夏氏眉眼带笑,但却有些冷,隔得近些,能看见她眼底的冰冷,是她连笑意都遮掩不住的冷态。 说话也是拿捏着恰好的分寸。 不冷不热。 便是有些小性子,也只是那一瞬间。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夏氏,他们之间还需要适应。 思绪间,一盏热茶递到他的跟前,一双纤细的手端着,一截皓腕纤细,再往上,便是夏氏那张浅笑盈盈的脸,“您请喝——水。” 她故意改了词。 眼梢扬起,杏眸含笑。 那一瞬间透出的精怪,让人爱怜。 耶律肃的眸光变得柔软,伸手接过茶盏,里头才到了半盏,隔着茶盏摸着有些烫,但入口却刚好,只是—— 北方的水硬,入口后一股土沙沉淀后的味道,冷着喝还不明显,此时温热着入口反而更鲜明。 他只顿了顿,一口气就将茶盏里的水喝完了。 见夏氏也给自己倒了半盏,又开口道:“再来一盏。” 就这么把夏氏留给自己的都喝完了。 夏宁看了眼空了的茶壶,以为他是渴极了,还想要从水囊里倒水来烧,被耶律肃扯了过去,拦在胸前抱着。 夏宁:………… 她虽不怕热。 但他体热,两人贴在一起难免有些腻味。 而且夏宁也不是喜欢粘着人的性子。 怎么他一逮着空就要这么抱着自己。 她不想要出汗,否则一身汗味,赶路途中又不方便擦洗,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刚想推开他,说一句‘热’时,听见耶律肃问她:“你之前和我说过,途经兖南乡要去寻什么人。” 彼时,她满心的热、汗统统被打散了,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只任由他揽着自己,甚至还能听见自己条理清晰的说道: “我想请将军帮我寻……一队药商,那一队七八人都姓商,为首的是个肤色黑梭梭、身材魁梧的男子,大家都唤他做商老大。那夜南延军在兖南乡大肆屠杀后,所有滞留在兖南乡的商贩们想要说明身份,用金银钱财买个过路命,却没想到他们一个活口都不打算留。商大哥他们……” 她握紧了拳头,字句用力:“为了护我活下去,至今——不知生死。” 那夜,呼啸的疾风中传来的吼声, 她记忆犹新。 一旦想起就是恨,如何能忘。 耶律肃舒展她握紧的拳头,声音里带着令人安定的笃定,“知道在谁手里就好找。” 他只说了这一句,其他就不再多问。 夏宁本以为他会追问自己与商队的关系,但见他不问,也松了口气。 或许是想起兖南乡以来的事情,她情绪不是太高,被耶律肃这般揽着,身子也觉得累的很,虽然嫌着热,最后也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马车还在赶路,车厢一角挂的气死风灯摇曳着微弱的烛光。 春花坐在一旁,屈起双腿守着。 看见夏宁醒来后,她立刻跪坐端正了,“先……娘子,醒了?” 夏宁坐起来,伸手撩了下帘子,外面夜已经很深了。 这才落了帘子,回头看纯狐啊,问道:“我睡得这么久了?” 清软嗓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春花从小矮桌上端来一小碗白粥,上面还飘着些许提味的肉沫,“快喝吧,您一日没吃了。” 夏宁扶着发晕发沉的脑袋,怪道自己身体这么不舒服,昏睡了一日滴水未进。 她接过碗,吃了两勺。 温热的粥滑入饥肠辘辘的腹中,感觉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寡淡的白粥拌着肉沫,带点儿鲜味,恰好对她的胃口。 吃了半碗后,她才有力气好好说话,看了眼精神还算利落的春花,问了句:“这是想通了?” 春花瘦弱的脊背又僵硬了下,抬起消瘦的小脸,露出腼腆的笑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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