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瞪了荷心一眼,恶声恶气道:“还不是你丫头,一见老夫就往这儿扯,都不容我回去梳洗一番。” 夏宁轻轻瞥了眼荷心,看她急的眼眶都红了,终究不忍斥责。 她伸出细腕,搭在床边,轻声细语着道:“劳先生看一看脉,若无大碍,您回去好好歇息一晚再来也成。” 小老头轻哼了声:“还算你有良心。” 他坐下号脉,知道自己身上气味难闻,故意偏了些身子,不让气味冒犯了夏宁。 夏宁用帕子虚掩着鼻子,沉下心来。 谢安眉间紧皱的堆叠起小山。 迟迟不松展。 夏宁瞥了眼,浅浅笑着与荷心道:“先生每回都是这些表情,真真是教人看也看腻了。” 谢安收回手,眼神犀利,脸色凝重:“老夫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夫人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有无受了风寒或是身子有不适之症?” 夏宁攥着帕子的手放下,轻轻搭在锦缎被面上。 仔细答道:“吃穿用度一如既往,也留心气候变化,不敢让自己冻着。只是这段时日愈发嗜睡,睡多了身子也不见好,今日上午我才动了动,心口痛又发一次,服了一颗护心丹才好些。” “你又吃护心丹了?”谢安嘶了声,表情愈发难看:“你再伸出手来。” 夏宁心悬了悬,依言伸手。 谢安又仔细号脉,屋子里静的可怕。 候在一旁的荷心紧紧盯着谢安,生怕会错过他的任何一句交代。 谢安再度收回手,兀自呢喃着:“不应当啊,才用了护心丹为何心脉仍会如此紊乱虚弱……” 他又就着夏宁这几日的作息巨无事细的询问一番。 夏宁答得也详细,可谢安眉间的凝肃不解。
第183章 您是否早已中了毒? 夏宁心细如发,如何察觉不出谢安的异样。 她示意荷心等人退下。 无人之际,她才开口询问道:“先生,可是我的心疾又出了什么问题?是两年时间都没有了……?还是……又有了旁的什么疑难杂症?” “对,”谢安若有所思,“除了心疾,夫人身上肯定还有旁的病症,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心疾之症的症状过于显目,导致老夫只注意到了心疾,而不曾注意到脉象另有蹊跷。” 夏宁不过随口一言,却牵出谢安这一番话。 她听得皱眉不解:“先生是什么意思?” 谢安捋了把胡子,眉心紧蹙着道:“夫人从脉象来看确实为心弱之症,身体各个反应也对得上,但这些时日夫人所服用的方子皆是养心生血的,护心散更是每月一次服用不曾断,日日仔细养着,不应当进展会如此之快。从南境到上一次诊脉,病情恶化着实有些快了,今日脉象反映出来病情又有恶化,令老夫不得不怀疑……”他抬起头,视线直视夏宁:“您是否早已中了毒,或是早早就被人下了蛊,这才导致与心弱之症混淆,又或是——毒或蛊,催发心弱之症。” 夏宁认识谢安已有些日子。 知道小老头有些恃才傲物。 若无把握,他也不会突然一改之前的说法。 夏宁只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随即,听见自己疑惑的声音响起,“毒?蛊?先生有几分把握?” 谢安吐了口浊气,眼梢的皱纹深深浅浅,疲倦之下,此显出他这个年纪的老态无力,“老夫早先只是觉得夫人的心弱之症进展太快,有些怀疑,这些时日外出探访寻了几个毒医小友,问到了不少偏门毒物,今日再看夫人的脉象,约有七八成的把握。” 夏宁神色黯然。 七八成。 不低了。 以谢安的医术说出七八成,或许,她并非是普通的心弱之症。 谢安见她忧心忡忡,情绪低落,斟酌着说道:“夫人的病情进展过快,若以心弱之症来判定委实不是好征兆,但若是因蛊或毒而引起的心弱之症,解毒解蛊之后小心将养,可保十数年性命无虞。” 夏宁扯了下嘴角,“倘若是真的,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谢安噎了噎。 万万没想到,夏氏如此乐观。 才安慰了几句,就已经能说出‘因祸得福’这样的话。 谢安只得再给她灌输些绝望之意,免得夫人期望过高,真到了那一日,怕是失望更甚,“毒蛊偏门,难寻源头,”谢安叹息不止,“恐怕比单纯的心弱之症还要棘手。” 夏宁忽然望向谢安,轻声问道:“这些事,您是否与将军说过?” 她掀起眼睑,苍白的脸上,眼神安静平和。 仿若沉寂的美人。 眉眼间浮动着不动声色的美艳。 谢安摆了摆手,“最初不过是老夫擅自怀疑,尚未得出定论前哪里敢同将军说。” 夏宁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下嘴角,“您倒是敢同我说。” 谢安也不心虚,单手捋着乱糟糟的胡须,煞有介事的回道:“即便老夫不说,夫人如此聪慧,也该察觉到了,不是么。” 她哼笑一声,神情比方才灵动了些,眼底不再死气沉沉,轻笑着扫他一眼,“这话,我权当是先生夸我的。”说完后,语气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先生与我都已经察觉异样,甚至连我的贴身丫鬟都觉得最近我嗜睡多眠,将军怀疑也是迟早的事。我与他毕竟已成夫妇,这件事我也不愿继续瞒着他,先生还是同他说清楚罢。” 谢安自然颔首。 即便夏宁不说,他也要提这件事。 从前,他只有一分猜忌,眼下已有七八成的把握,且夏氏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这事铁定是瞒不住的。 与其等到将军察觉,他被问责,还不如说了干脆。 “也好,将军知道后,凭借将军手中的人脉、暗卫,说不定还能早早寻到夫人究竟中了什么毒蛊。”他仔细叮嘱,“在寻到对应的毒蛊、解药之前,夫人务必小心再小心,不可出任何偏差,万事都要听老夫的。” 她柔声应下,“学生省的。” 面上不见什么恐惧,却也不见什么笑意。 这个反应已是让谢安松一口气。 过度的盲目乐观,亦或是恐惧,都不适宜。 很显然,夏氏做的极好,心性足够坚韧,才能在得知自己中了毒蛊后,还能维持理智。 连谢安都忍不住心生些钦佩赞许之意来。 对着这位学生语气更是关切了几分,愈发仔细叮咛:“如今咱们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从前那些吃心弱之症的方子断不能再用了,医、毒不同源,有时救命的方子用在毒物上,反会变成催命符。虽不知中的是什么毒、哪种蛊,但解毒解蛊的思路大体相同,先是抑毒、再是散毒、清毒,老夫手上有几个抑制毒物发作的方子,咱们一个个试过来,只是夫人要受些罪,若能碰上起效的,便能为寻觅解药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说的详细,不曾有任何隐瞒遮掩。 夏宁身子无力,不能下床,便坐在床上,端端正正的朝着谢安拱手:“劳烦先生。” 谢安行医数十年,见过病患无数。 见惯了生死,心早已变得无比冷硬。 可此时,他却涌出了一股执念。 拼上毕生所学,他也要救下夏氏。 这样的女子若是莫名其妙的死在什么劳什子毒蛊之上,实在太过可惜。 谢安坐着受了她的礼,“夫人……”想说些鼓励人的话,但看着夏氏挺得笔直却瘦弱的背脊,觉得什么鼓励的话都显得那么空洞,他叹了口气,语气平平的说了句:“夫人客气,老夫自当尽心竭力。” 她抬起头来,眉梢又挂着温和的浅笑,“先生一路回来也辛苦了,先去洗漱好好歇息罢,明日再说。” 说完后,她捏着帕子,毫不掩饰的掩住了口鼻。 谢安:……………… 谢安又气又想笑,站起身来,才走了两步,却又被夏宁叫住,“先生。” 小老头回过头来,哟了声,询问道:“夫人这就不嫌弃老夫味儿大了?” 夏宁用帕子压了压嘴角,好声好气的告了罪,小老头哼了哼,很是不情愿的说道:“夫人请说,老夫站的虽远,但听力尚可。” 夏宁迟疑了片刻,才扬起视线,问道:“学生有一事不解,我与将军同房后几日,总觉得身子疲倦乏力,也是因心弱之症么?从前还好些,这几日愈发明显。” 谢安还以为夏宁要问什么,一听,竟是干呛了起来。 提着一口气就道:“你们这几日竟然还敢——”险些怒极攻心骂了起来,但理智迫使他强行冷静下来,一遍遍提醒自己将军身份贵重不得随意辱骂,恶狠狠的皱着眉,警告眼前的夏宁:“今后不可同房了!记住了没?!” 还隔空用手指狠狠戳了下夏宁,这才骂骂咧咧的背手起来,“这都是什么想法,性命都要不保了还惦记着那档子事,真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骂完后,小老头似乎还不解气。 又折返回来耳提面命叮嘱夏宁:“不论中了什么毒蛊,你有心弱的症状那是毋庸置疑的,而心弱之症最忌情绪激动起伏!你们可倒好,大婚之日那会儿也就算了,这几日——竟然还敢?夫人难道是觉得症状发作时还不够难受是么?” 小老头叮嘱着叮嘱着,又对着夏宁怒其不争。 训完后,气的胡子都没心情捋了,“听见了没有?” 夏宁耳朵嗡嗡直响。 鼻尖臭味难闻。 她想要挡挡,又怕彻底把小老头气炸了。 忍的艰辛,垂着脑袋,故作乖顺的认错:“听见了,记住了……” 小老头仍不消气,又补了句:“将军不懂,难道你也不懂?下回可别再叫我先生了!气死老夫了!” 这才气的拂袖离去。 夏宁听着脚步声走远后,立刻叫来丫鬟,用熏香熏一熏屋子。 荷心在外面守着,只见谢先生怒气冲冲的离开,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一进屋子,便守在夏宁的床边,问道:“娘子,先生怎么说?” 夏宁垂下视线,看着这张担忧的面庞,露了分温柔之色,安慰道:“先生寻了不少对症的方子来,无事,不必担心。” 荷心似信非信。 但夏宁已然有些乏了,躺下歇息,不再回应。 耳边回响着谢安的那句话。 ‘将军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她只当要避讳绝望愤怒这些极端的情绪。 而且欢好时,她并无任何不适…… 那耶律肃呢? 他如自己一样不懂么。 有些时候,一旦生疑,那些猜忌就像是无孔不入的阴风,在她的心底呼啸着徘徊。 - 谢安回来的第二日,耶律肃也从军营里回府。 不知谢安如何同耶律肃说的,等到夏宁再一次看见他后,发觉他望着自己的眸光愈发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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