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归来,站在炭火盆旁边烤了会儿火,驱走一身的寒气,才走到床边坐下。 几日未见,他又从军营回来,眉宇间的冷肃尚未全然褪去。 仍有凌厉的痕迹。 只是,目光触及她时,眼中的眸光渐变的温柔。 仿若高岭之巅的积雪笼罩上一层暖阳,明知地下皆是冰寒,但也让人不禁为那一曾温暖而心动。 夏宁的眸光温柔缱绻,迎着他的视线。 病中苍白的脸色,平添柔弱的曼妙。 教人想要捧起,呵护在掌心之中。 耶律肃在床边坐下,目光将她笼罩着,嗓音温柔低沉着,“是我这些时日太忙疏忽了你,谢安已同我说了,即便翻遍整个南延、东罗乃至西疆,我也会寻到解药,不必担心。” 夏宁依偎进他的怀中,缓声回道:“我不怕,”她又在他的怀中抬起脸来,杏眸中闪烁着波光涟漪,似若深情,勾人心魄,引人沉溺,“有您陪着,我便什么都不怕。” 美人娇柔。 却不柔弱。 让人如何不心生怜爱。 耶律肃克制着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两人几日未见,不曾好好说话,这会儿气氛正好,耶律肃只将她拥在怀中,听着她低声细语,言语缓缓的说起家中的琐事。 她说的,多是与陆圆相关的。 说圆哥儿与雪团子打架,害的嬷嬷摔伤了,还说圆哥儿胆子怕已经敢爬梅花桩了,还说他一激动就喜欢吞字,将他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 在说这些时,夏宁的眉目温柔,眼中带着温柔的光。 耶律肃不由得看的出了神。 直到夏宁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下,被他捉住了捏在手里,这才回神,嘴角嗪着一抹浅笑,“男孩子到底顽劣些,夫人费心了。” 夏宁也不去问他方才想在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当真是这样的,男孩子也皮实些,”她说着说着,似是想起往事,“从前在天青阁里时,妈妈捡回来的,或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都是小姑娘,刚来的头几个月里哭的不停,哭的人脑袋都疼。若哭的实在过分了只会招来一顿打,越怕越止不住哭,越哭打的就越狠,一次性打的狠了死了心断了念,就能长记性不敢放声大哭,听着实在呱噪。” 她淡声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耶律肃轻轻捏着她的手,问道:“你小时候也这般哭过么。” 夏宁这会儿却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我尚在襁褓时就被丢弃在天青阁门口,打小在天青阁长大,因而比旁的小姑娘少伤一次心,并不懂她们为什么哭,只是脾气倔,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吃了什么苦头?” 夏宁竖起手指,比划了个三字,“有一回惹恼了妈妈,抽断了三根柳条不说,还气的要拿板子出来打我,扬言要把我打死算了,省的长大后哪一日把她给活活气死。” 她的语气里不带多少阴恨。 反而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说的诙谐有趣。 却不曾留意到耶律肃眼底生出的薄薄冷色,她看不见,听入耳中的话音仍就温和,“因何事。”
第184章 唯此心,绝不负卿 “从小待我极好的一位姐姐身上来了事儿,可常来的一位恩客非要点名她侍候,姐姐在我面前落了泪,我心疼姐姐,就偷偷去坏了他们的事儿,把那恩客吓得险些今后都不能成事,妈妈知道后将我一顿好打,让我去赔罪,我偏不去,还骂妈妈不心疼姐姐不干人事只知道赚钱。” 她兀自嘲笑了自己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讽刺,“这一次事后我方知道,这在旁的秦楼楚馆里很是常见,只要恩客给的银子够多,毁一个花娘的身子又算什么,天青阁已是待花娘们极好了,那之后妈妈不但替姐姐请了大夫,还让她歇息了小半月,好好调养身子。” 说完这些后,她耸肩轻笑,纤细的手指指了下自己,“到头来最惨的竟是我,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可真是倔。” 耶律肃静静的听她说这些过往,在她扬起视线看来时,眼中的寒色默不作声的褪去,变得温和而包容,还有些许心疼。 “都过去了。” 夏宁却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一本正色的说道:“但欺负我最很的人却不是妈妈。” 耶律肃:“那是谁。” 他的声音一贯沉稳。 听不出喜怒。 夏宁嘴角微微扬起,歪了下脑袋,笑的狡黠:“您呀。” 语气轻快,咬着软软的尾音。 耶律肃耐着性子,眸光略带询问的望着她。 夏宁掰着手指头认真的细数着,与她淡然平静的性子有些不同,显出些可爱稚气来,“第一次见面,我以身替您解毒,您解了毒后险些将我活活掐死,后来我央求您收为我外室,您那眼神,恨不得要将我碎尸万段的,我至今想起来都还觉得害怕呢。” 她媚眼飞扬,骄横的飞快扫他一眼。 手指头仍在掰着细数他欺负自己的‘罪行’,“再有,您有一回来京郊小院,我出了些薄汗嬷嬷给我摸了下香粉,您直接把我扔进了浴桶里。” 她越说越起劲,眼神都亮了起来,“什么罚抄女诫百遍、打板子、跪规矩等——” 后面的话被迫中止。 她昂着头,与他亲吻。 他总是那么热,甚至连唇都那么温暖。 夏宁分出些心思胡乱想着,这么冷的一个人,唇怎会这般柔软、温暖。 浅尝截止,尤然觉得不足。 在她分神时,紧闭的双唇就被乘虚而入,动作分明变了味道。 夏宁从情欲沉浮中抽身,猛一下后仰脑袋,微凉的指腹抵在他的唇上,制止他的动作,脸上是未褪的情欲红晕,眼眸微闪着:“先生没同您说么。” 他眼中的暗色散去。 也不曾将她的手指从唇上拉下来,只是视线安静的望着她。 “说什么。” 夏宁眉睫似是娇羞的颤抖了下,不与他对视,缓缓将自己的手指收了起来,下一瞬就被他捏住了攥着,她心下一颤,这才轻声细气的说道:“不可再行房事了……” 她看去。 耶律肃却愣了一下。 尽管是极短的一瞬,但也被夏宁瞧见了。 她不知耶律肃那一瞬的愣怔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极快将那抹不合时宜的情绪掩盖了下去,似乎又恢复了常日里的冷静,“为何。” 她不懂。 他定是也不懂的。 夏宁心中混乱,但面上掩盖着自己的情绪,回道:“先生说了,心弱之症最忌情绪激动,那、那些事您那么折腾人家,”她被攥在掌心里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似是这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欺身上前,杏眸里明晃晃的都是质问:“您刚才心里想的是什么?您求娶我的那日可说了,一生一世唯心不变,难道您要娶旁人?或是要纳妾了?” 得寸进尺的夏氏,张扬娇蛮。 却不让人厌恶。 男人锋利的剑眉拢出几分无奈之意,“我一句未言,夫人这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夏宁眯起眼,愈发骄横。 话也说的愈发不成体统。 “您当真愿意为我守身如玉?无论何时都不欺瞒我?” 这些时日,见惯了她眉眼温顺的美貌,此时见她这幅表情,耶律肃瞧着新鲜,待她的耐心也愈发好了,眼中皆是宠溺,抬起手抚摸着她的青丝,动作是从不露于人前的温柔。 浓黑如墨的眼底印着她的模样。 磁哑的声音响起,悦耳动人,“青山长河,唯此心,绝不负卿。” 夏宁的眼神微漾。 情话动人。 谁说武将粗糙不体贴,不会说情话,她的夫君说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让她心颤情难自禁。 或许,是她想多了。 他待自己之心,她怎还要怀疑。 夏宁扑入他的怀中,贴在他的胸前,嘴角挂着不可抑制的笑意,眼梢微红,“您说的,我都信。” 耶律肃垂下视线,看着匍匐在自己胸前的人。 眸光沉沉,方才的深情不变。 只是,多了些凝肃。 - 在谢安的治疗开始后,夏宁陆续尝试各种抑制体内毒素的方子。 方子里的药材千奇百怪,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里钻的,树下长的,一个方子比一个方子猎奇,饶是谢安身为毒医,有些药材也着实难以入手。 耶律肃不吝钱财、人力,天南海北的寻觅药材。 日子一长,京城中也逐渐传出了风声,将军夫人得了怪病,将军爱妻心切,流水的银子花出去,只为寻觅药材,倒也传出了一段佳话,又为年底的茶楼说书先生添了些谈资。 夏宁躺在床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服用的方子不对症,能让她疼上半日,冷汗涔涔,她硬生生忍着,连一滴眼泪都不哭。 人也愈发消瘦。 还有个方子熬出来的汤药难以入口,喝了一碗下去,吐了她三四日,彻底把胃口败了。 嬷嬷心疼她,不停变着花样下厨,只为哄她多吃两口。 甚至连圆哥儿也劝她多喝一口滋补的汤。 夏宁不愿拂他们的好意,当着面喝下了,可睡一觉起来,全数又吐出来。 耶律肃替不了她,只能待她愈发温柔,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等夏宁睡着,屋子里冷的像冰窖似的,无人敢轻易上前。 院子里人人自危,唯恐被发落了。 谢安最惨,顶着耶律肃压抑的怒气。 小老头整夜整夜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在胡须都险些被捋秃之前,这般折磨人的试药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们寻到了适合夏宁身子的方子。 连着服用三日后,夏宁的精神渐好,每每起坐间的心弱之症也有所缓解,脸上的血色也跟着有所恢复。 抑制毒素的方子见效,甚至缓解了她的心弱之症。 也就说明,她的心弱之症是因中毒或中了蛊才引起的。 谢安的猜测被彻底印证。 他的日子愈发忙了,整日里不是在翻医术,就是在收各路信件,寻找夏宁究竟中了什么毒蛊。 连带着魏娣也忙的不可开交。 耶律肃也忙。 越是临近年底事情就愈多,试药那些日子他整日都陪着夏宁,已经落下许多公务,待夏宁好了后立马就去了军营,呆了五六日才回来。 在府中与夏宁才吃了一顿午食,又被匆匆宣入宫。 夏宁成了最闲的一人。 她心态极好,精神好了后体力也跟了上去,再加上嬷嬷变着花样的研究吃食,夏宁的面色好的几乎让人以为她痊愈了。 离她前几日面色蜡黄、食不下咽的虚弱模样才过了半个月。 仿若幻象。 小院里人人脸上都挂着笑脸,甚至连雪音也有了一两分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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