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营已有了治疗时疫的方子。 大可直入魏远县,将暗卫与谢安救出来。 虽代价大了些,但谢恩是可用之才,暗卫更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 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 耶律肃的眸光暗了暗,魏远县里无法传递出来消息,何青又是临时被指派去魏远县,身边根本无可信之人,这消息怕已经是二手的了。 “皇帝是否也收到了魏远县沦陷的消息?” 赵刚如实禀道:“陛下比咱们早一步收到消息,是宫中的线人得了消息后才传递出来的。” 果然。 耶律肃并不诧异,也不恼怒。 他的势力仅在京城,魏远县那偏僻之地,并不涉足。 “既然皇帝得到了这噩耗,他又下了什么命令?” 赵刚这才犹豫:“陛下……” 耶律肃冷笑一声,清冷的眸子里遍布讽刺,冰冷的语调从两瓣薄唇间吐出:“他打算舍弃魏远县,是吗。” 赵刚并不反驳。 他掀起袍子,单膝下跪,抱拳请愿:“将军!属下不知陛下如何下得了这般狠心,这密令先一步已经向魏远县传去!程乙、谢先生还在魏远县生死未卜,求将军救出二人!属下愿意只身前往魏远县救出二人!” 将军府的侍卫、将军府外的暗卫。 个个都是兄弟,甚似手足! 耶律肃的目光沉沉,薄唇紧绷成一冷硬的线条。 却并不给予赵刚答复。 赵刚忍不住恳请道:“将军——” “住口!” 被耶律肃出声打断。 人,他一定回去救。 不但要去救,还要救下魏远县无辜百姓。 但让谁去。 当初他入宫禀告魏远县疫情一事,渊帝却全然不信,而是将他留在了郊外的难民营,后来魏远县疫情一事板上钉钉,渊帝仍是没有用他,反倒单独任命了何青,将他派去了魏远县。 在不知情的百官看来,是陛下爱屋及乌,因信任他,所以才破格委任于何青。 可实际却是渊帝忌惮于他。 如果此时他再强行出头前往魏远县,怕是今后行事只会更难。 他大仇未报,此时远不是与渊帝撕破脸皮之时。 但魏远县三千余人的性命…… 短短几念之间,耶律肃就定下了决心,果断说道:“去将颜太医召来见我。” 颜太医…… 那不是治疗时疫最为用心的那位太医么! 赵刚知道将军此举定有深意,焦灼的面上才松了一口气,利落道:“是!属下这就去传!” 急急起身后,一晃眼,人早已跑的老远。 颜太医还在帐篷里喂病患喝兑了盐粒子的米汤,喝下后观察了半个时辰多,病患并未像喝了米汤或是汤药后那般立刻腹泻,他正高兴的打算多多兑些米汤,结果却被冲进帐篷里的赵刚一把揪了出去。 孱弱大夫,如何挣扎的了。 赵刚说了句冒犯,揪着颜太医跑了一路,来到耶律肃暂居的屋舍跟前。 颜太医被疾风吹得双眼发直,停下来看清面前之人后,忙拱手问道:“敢问将军寻下官有何要事?帐中的病患离不得人啊。” 语气焦急。 一心急着这那些病患。 耶律肃不似往日那般生冷,语气听着颇为随和:“有几件事情需颜太医回答。” “将军请问。” “难民营中的疫病控制的如何?” 颜太医听后面露怪异之色。 他只是负责帐篷中病患的医治,而将军才是统筹全局之人,帐篷中的事情他每日早晚都会过问一次,将军应当是最清楚的才是。 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口上仍恭谨的答道:“自下官进入难民营至今,疫病控制的已颇有成效,并未继续扩散,且有治愈之兆。” 赵刚听得忍不住露出喜色。 耶律肃略微颔首,又问:“若让你单独治疗疫病患者,你有几分把握?” “这……”颜太医素来不是自满之人,沉吟了声,本不想回答,但在触及耶律肃咄咄逼人的眼神,他心生畏惧,只好答道:“有八成把握,重症患者在服用夏姑娘所——” “足够了。” 耶律肃出声打算。 言语冷淡。 颜太医微躬身听命,不敢询问。 只听见耶律肃继续说道:“难民营的疫病已得到控制,但魏远县却彻底失控,陛下闻此噩耗,打算放弃魏远县三千无辜百姓的性命——” 他故意停顿,幽幽叹息一声。 这个消息却让颜太医惊得不顾礼节,惊愕的直视耶律肃。 耶律肃冷冽的语气微缓,清冷的眼眸上浮着淡淡的悲痛不忍之色,“我着实不忍,但皇命在身无法离开难民营。你既有八成把握,可愿意前往魏远县治疗时疫?” 那是三千余人的性命啊! 先前时疫棘手,他亦不畏惧。 如今时疫有了治疗方子,他更是无畏无惧! 身为医者,就当治病救人! 只是受家族期盼,他才进入太医院,只能处理那些贵人的小病小痛,看着他们之间利用医术尔虞我诈,如今—— 将军愿意让他去魏远县,他如何不愿意! 颜太医立刻回道:“下官愿意前往魏远县!” 耶律肃眯起眼睛,追问道:“因此可能会违逆圣意,你仍愿意?” 他目光坚定,面上毫无犹豫之色,双膝下跪,从这具文弱的躯体之中,爆发出令人敬畏的决心:“下官身为大夫,学的是悬壶济世!若能以一命换来三千人的性命,下官死得其所!无愧多年苦心钻研医术!更是无愧于心!还望将军成全!” 他说的是,身为大夫,而非太医。 这一措辞,令耶律肃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他弯下腰,竟是伸手亲自将他付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大夫,亦是魏远县百姓之福。” 这一举动,教颜太医受宠若惊。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肃身后那扇薄薄的门板被推开。 一身利落装扮的夏宁迈出门框,走到颜太医身侧,面朝着耶律肃,双膝猝然下跪,嗓音不复柔媚之态,坚定道:“我亦愿前往魏远县,协助颜太医治疗时疫!” 这一句话,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 颜太医吓得失仪,扭头一脸错愕的看她。 赵刚更是被吓到了,视线在夏氏与将军间往返。 而耶律肃的面色猛一沉下,低声怒斥:“满口荒唐!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夏宁却不怕他,挺直瘦弱的身板。 杏眸中的眸光坚毅,使得那张分外艳丽的面庞多处几分英气,字句铿锵有力:“时疫的方子是我亲手写出来的,止泻之法亦是我亲口告诉颜太医的!距我患时疫已过去了十年,当年先生将我从鬼门关前带回,每一日是何情景我历历在目!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时疫!” 耶律肃面色铁青,眼底的霜寒之意几乎要将人活活冻死。 他阴沉着面庞,字字犀利:“夏氏!我才警告过你,你竟这么快就统统忘了?!别在让我重复一次,滚、回、去!” 夏氏那瘦弱的身躯却连抖都不曾抖一下。 她迎难直上,孤勇的教人心惊胆战:“将军!连谢先生都染上了时疫,仅凭颜太医一人当真能治好三千余人的时疫么?!太医院里那帮庸医,又有几个是可靠的?!” 而这正是耶律肃所担忧的。 被夏氏直言挑破。 这份决心,夏氏生出的这份反骨,令耶律肃心中腾起滔天怒意。 耶律肃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揪住她的衣襟,两人的面庞凑得极近。 她几乎能感受到耶律肃的浑身寒气。 他眯起眼,眼底皆是阴霾,厉声逼问:“仅凭你这具破败的身子,难道不是去送死?夏氏——”他拖长了尾音,满目危险警告之意,“莫要仗着我对你的几分宠爱就如此放肆!我宠得你,亦毁得了你!”
第92章 求将军怜惜……奴实在受不得…… 看啊,这个男人。 只会将她看成物件,所有的宠爱都有明码标价。 可她偏不顺从命运! 当年,她能令耶律肃收她为外室,这一次,也一定能让他同意自己前往魏远县。 夏宁扬起脸来,视线不曾闪躲畏惧:“当初我从将军府中逃出,只身之前来难民营,就不信自己会死!如将军因此事不愿意再见我,那便是你我缘尽之时。” 缘尽——? 这个夏氏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耶律肃牙槽紧咬,眼底卷起暴虐之色,攥着她衣领的手倏然收紧,“夏氏——” 在低吼的怒斥声中,夏宁忽然软了坚韧的态度,方才的刚硬如同土垒的城墙,逐渐剥落,显出她眼底的哀求,眼眶通红,即便如此,她仍是忍着泪意,迟迟未跌落下来,“让我去吧……让奴搏一回……” 腥红的眼中,爱意交杂。 耶律肃微愣,眼中的暴虐有所缓解。 夏宁知道,自己这一步没有走错。 她刚强后的示弱,令他动摇了。 她轻拢着眉心,双目浮光泪意,冰凉纤瘦的手落在他攥紧的手背上。 以柔触刚。 足以撼动眼前人的铜墙铁壁。 “奴带着一张方子孤勇闯出来,并不是为了那些无辜百姓,是为了将军,亦是为了自身……您骂我自私冷血也好,芸芸众生与我何干?当年我受尽苦难时,可曾有芸芸众生中的一人救过我一回?世人看我的眼神皆是冷漠不屑,更不曾留给我一个庇护之所。唯有将军……” 她眼中的泪光涌动。 言语间略有哽咽。 娇弱的令人心生怜惜。 恨不得什么都从了她去。 攥住她衣领的手松了些力气。 夏宁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去,轻轻拽去耶律肃的衣角,姿态卑微,倾诉着满腔爱意:“不久之前,奴亦不敢想能与将军携手漫步……这次魏远县之行后,说不定……奴也能敢想一想那不敢想之事啊……” 她将至自己的心剖开,一点点掰给他看。 如坠入情网的女子。 耶律肃却眼神复杂晦涩,牢牢紧盯着他。 妄图从她那双眼中窥探出蛛丝马迹。 夏氏,当真是只为求与他携手至白首? 才会甘愿冒此风险? 可—— 他的内心却在冷静的告诉自己,夏氏怎会如此简单? 耶律肃的沉默审视,如一盆冰水将她从头灌下来。 最终,眼泪从夏氏的眼眶溢出。 她姿态极尽卑微着,试图触摸他的身体,哀求道:“将军……求将军成全奴吧……将军……” 哀哀戚戚。 哭的梨花带雨。 另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姿色。 哭的教人心软、不舍,连旁观的赵刚、颜太医都被她哭的动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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