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废话少说。”段晚宁径直走过去, 捡了一把椅子坐下,抬手在桌面上轻轻拂过, 看起来混不在意似地,“你千辛万苦把我诱到上都,又隐忍了这么许久,又专等今日在这里见我,说说吧。” 许敖的脸只要做出什么表情,就会出现奇怪的变化,有时候是抽动,有时候又好像要哭似的——这在别人看起来是着实的诡异。 段晚宁觉得,这可能就是他常年躲起来不愿见人的原因,又或者,他找南宫度来治的就是这个病? 许敖似乎并没把她的目光当回事,也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里。 “来这里,不是你的意思么?”他慢悠悠地说着,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偏头看着段晚宁,但那目光却好穿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你要报仇,现在就可以。我早就活腻了,多一日少一日,没什么所谓。” “如果我要杀你,早就动手了。”段晚宁的目光落在门边立着的一把长枪上,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白瑞齐死了。” 许敖并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段晚宁抬起手,把一把薄刃放在桌上:“你看,这是春意楼楼主才能用的东西。” 许敖瞥了一眼桌上闪着寒光的刀片,通体如墨玉一般却又薄如蝉翼,在阳光下闪着森寒的光。 “紫玉亮杀应该是一对的。” 段晚宁:“你果然是许敖,你的脸是中毒了吗?” 许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他脸上的皮肤不同的是,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皮肤白而紧致,只是指甲上泛着紫色。 果然是中毒,段晚宁想,难道是蛊毒? “这是蛊毒。”许敖倒是毫不避讳,“我听说你把简家人给欺负了。” “江湖人做江湖事罢了。”段晚宁淡淡地道,“他们给你下毒,你却还和他们合作,为什么?” 许敖以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来回答,片刻后才说道:“我身上这毒不是简家人下的,他们家大姑娘来上都,是为了帮我解毒的。” 总算是听到了一个略微让她震惊一些的消息了,段晚宁点点头:“那么简寒溪来上都许久,又为何不给你解毒呢?” “自然是有人不让。” “谁?” 许敖没有回答,他低头想了想,忽然问:“白瑞齐是怎么死的?” 段晚宁把桌上的短刀拿起来,手指拂刀背,缓缓道:“现在你该关心一下自己。” 许敖低沉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些许笑意:“今日官家来不了,你难道会现在就杀我?” “有何不可。” “那你的仇可就报不成了。” 段晚宁站起来,刀尖对准了许敖:“我刚才想通了,报仇和翻案可以是两回事。报仇,杀光仇人就可以,官家在不在不重要。” 许敖并不慌张,反而很平静地望着她:“但这样一来,白虎军的骂名可就洗不脱了。” 段晚宁并没有半分犹豫,手起刀落,刀尖刺进许敖左肩,同时送进一道真气,再反手一挑,只见一道血雾喷射出来 一瞬间鲜血涌出,将许敖墨色的长衫浸透,他委顿在椅子里,嘴角流出血来。 “好。”他咬着牙说话,声音却没有了方才的低沉沙哑,反而多了一分尖利,“当年尉迟要是有你这股狠劲也不至于……” 段晚宁不想听他再说下去,飞身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许敖并没反抗,相反却是一副撒手闭眼任由处置的态度。 段晚宁被他这个样子激怒,手上加劲,一心要把他脖子扭断。 千钧一发之际,厢房的房门被大力推开,南宫度闯进来上手就想把两人拉开。苏轻弦紧随其后,也赶着去拉南宫度。 “南宫,都叫你别多管闲事了!”苏轻弦一下挡住段晚宁身边,不让南宫度过来。 南宫度不顾他的阻拦,急吼吼地对段晚宁道:“段楼主,许国公中毒已深,最多不过几日光景。你现在杀了他,他体内的蛊虫会再出来害人的!” 段晚宁闻言手上一松,看着许敖跌坐回椅子里,轻蔑道:“我自然不会杀他。若是钩吻蛾飞了出来,这法宏寺里的人都得死。” “钩吻蛾?”苏轻弦看向南宫度,“是什么?” 段晚宁道:“一种只在钩吻藤中生出的虫子。幼虫成蛊之后给人服下,便在体内不停繁衍,等人死后会从其七窍中飞出无数蛾子。这些蛾子飞的时候会洒落粉末,人眼根本看不见,但触者即死。”她拍了拍手,对许敖道,“简寒溪来上都根本不是为了给你解毒,她是来收蛊的。有人指使她,对吗?” 她第一次带尹青菖去简家时,简家姐妹用香炉招来的虫子就是这种钩吻蛾。对于这些毒虫毒草,段柳行早有研究,也都教过她,所以她刚才见到许敖就已认出他是中了钩吻蛊毒。 “你怎么知道这些?”南宫度惊讶不已,但更关心却是解毒,“段楼主既然知道的钩吻蛾,那你知道解法吗?” 段晚宁点点头:“知道。” 南宫度更是惊讶,以至有些不相信,他试探着确认:“那,怎么解?” 段晚宁没说话,苏轻弦拉了他一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南宫度这才想到许敖也在,段晚宁绝不会告知解毒之法。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语气带了几分无奈:“也罢,等日后再向楼主请教吧。”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打开,小戳冲进来对苏轻弦道:“二爷,官家来了。” 苏轻弦愣了一下:“寺中出了命案,没人报给宫里么?” 小戳摇摇头:“听说巡城司的人想先报给晋王殿下,但晋王回了城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说官家已经出宫,在路上得知了消息,就要来看看。” 又是晋王。段晚宁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看向苏轻弦,冲他使了个眼色。 苏轻弦会意,带着小戳出了厢房,临走还不忘嘱咐南宫度:“你看好了许国公,别让他出事。” 南宫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段晚宁都不敢随便杀许敖,若是等会官家到了,他跑出去抹了脖子,那岂不是上都要大乱了。 只可惜他们虽然都预料到了这种,但此时已经晚了。 许敖听到小戳的话神色陡然一变,待苏轻弦走出几步,他忽然暴起,像变了个人似的朝着段晚宁直扑而来。 段晚宁离他太近,一时避不及,向后退时手上薄刃被他抓个正着,待她抽回刀,许敖的半截手掌已被割断,连同几节手指也落在地上。 还是南宫度反应最快,迅疾将身上长衫一扯,用上巧劲将那断掌和断指裹住,然后反手一抖,将长衫拧成一股绳,将内力灌注其中,如一根长棍般直直地撞在许敖胸口上,一下将人击飞。 许敖身后就是刚才他坐的椅子,这样猝不及防被南宫度袭击,本就来不及躲闪,再加上他一心寻死,根本就没想要躲,只听“砰”的一声,他摔在椅子上,直接将那把硬木椅砸了个粉碎。 段晚宁几乎同时上前一步,将身上罩衫裹在许敖的手掌上,防止他的血再多流出来。 许敖灰白色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任由她粗鲁地处置自己的断掌,满不在乎地说:“晚了,全都晚了。” 苏轻弦冷冷道:“你现在说清楚,把你的同伙都招出来,兴许我能保你许家一脉不断。” “许家?”许敖哼哼道,“许家算什么,断与不断,与我何干。” 段晚宁微微皱眉,放开许敖站起来道:“你们看,这些。”她指着空中忽然出现的闪闪发光的小点,另两人随着她手指看去,果然那些小点从毫不起眼越变越大,片刻的功夫竟是变成了小小的飞虫。 “这就是钩吻蛾?”苏轻弦道,“我们也会中蛊吗?” 南宫度从腰间扯下一个香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口照着小飞虫挥舞两下,一只小虫便被撞进了瓶子里。 他赶紧把瓶塞塞好,拿到阳光下仔细地看。 “我们不会中毒。”段晚宁对苏轻弦道,“你就不一定了。” 苏轻弦疑惑:“为什么我不一定?我和你们有什么区别?” 南宫度放下瓶子,摇了摇头:“果然是钩吻蛾的幼虫,这虫子过不了一炷香便会长大,若是找不到下一任宿主,它们就会乱飞乱撞。普通人碰触到,轻则皮肤瘙痒红肿,重则溃烂流脓,久难愈合。” 段晚宁看向苏轻弦,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他们的目标就是官家,你也是苏家人,难道不危险么。” 第 182 章 182、法宏寺7 段晚宁直截了当的话着实让许敖吃了一惊, 他今天冒险来这便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但眼下若说计划成功却为时尚早。 没错,他, 或者说他们的计划便是天凤帝——和段晚宁一样, 他们都需要天凤帝亲来法宏寺,但目标却不一样, 他们要刺杀天凤帝, 而手段就是这钩吻蛾毒。 段晚宁的目的是天凤帝到法宏寺后,好为白虎军翻案,若是翻案成功那皆大欢喜, 若是不成, 她倒也不介意取了天凤帝的性命。 电光石火之间, 许敖忽然明白了什么,凄惨一笑:“原来如此, 段晚宁,到底还是我们低估了你。” “你们?”段晚宁道, “除了吴来伤和简寒溪,你们, 还包括谁?” 许敖自然不会说,他瘫坐在一地碎木上, 断掌上涌出的鲜血早已把南宫度的外袍浸透,甚至在地上也已积了一滩血水。 “这还用问么。”苏轻弦插话道, “吴来伤的千杀盟,简寒溪背后的简家甚至蛊门,以及。” 说到这里,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南宫度。后者险些跳脚,急急道:“你看我干嘛?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跟神医门也没有一点关系!” 苏轻弦点点头:“也对,你替许敖隐瞒诸多实情,都是医患关系嘛。” 南宫度感觉段晚宁看自己的眼神渐渐转冷,恨不能咬苏轻弦一口,但也只能无力地反驳:“我没有替他隐瞒,好多事我也是蒙在鼓里的。” 段晚宁懒得再听,她俯视着许敖,缓缓道:“当年的事,你也是被逼的吧?他们给你下蛊,然后用许家全族性命相要挟,对吗?” 许敖一震,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她。 她接着说道:“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无论是那次端午家宴上我的破绽,还是后来春意楼的内奸,都让你证实了猜测——我就是来找你报仇的。但你却并未揭穿我,反而从那之后闭门不出,甚至连简寒溪的面都不见。你是想帮我的,对吗?” 许敖的目光亮了亮,却又很快暗淡下去,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重复了那句:“晚了,全都晚了。” 又是这句话,段晚宁懒得去想到底有什么深意,反正在她看来也确实晚了——对于许敖的性命而言,再怎么想办法都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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