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么?”段晚宁淡淡道,“我怎么觉得,才刚刚开始呢?” 说罢,她把短刃再次举起,放到许敖的喉咙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也可以让你到官家面前去慢慢地死掉,你自己选。” “我还有的选吗?” “你既然一开始选择不揭穿我的身份,不就是做了选择?许知恩的消息,也是通过内鬼放出来的,对吧?”段晚宁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在说的并非自己的事,“你对白虎军、对他心中有愧,既然如此,临死之前为何不做个了断?为什么连死都要被别人挟制和安排?你这位定国公,真的就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许敖听了这话,思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懂,全都晚了。” “我明白了。”段晚宁淡淡一笑,“官家也参与其中了,对不对?” 许敖怔愣了一下,也许是被段晚宁戳中了心事,也许是毒发难制和失血过多,他忽然控制不住地全身抽搐起来。 南宫度上前将人按住,随手拿了块破布塞进他嘴里,以防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段晚宁收起短刃,长叹了一口气,看向苏轻弦:“现在你都明白了吧。” 苏轻弦道:“原来你是尉迟家的人。” “我是。”段晚宁走到门口,伸手要去推门,却被南宫度喝住。 “现在开门钩吻蛾就都飞出去了!” 段晚宁恍若未闻,伸出的手不出意料地被苏轻弦一把拉住。 “你想清楚,这门一开岂不是顺了那幕后之人的意?” “幕后之人的意,不过是取了你苏家的江山。”段晚宁目光落到他脸上,说出的话冰冷如刀,“你苏家若不能还我尉迟家的清白,要来何用?“ 苏轻弦还来不及惊讶——或许他早就不会再对段晚宁的言行惊讶了,便已下意识出手,他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钩吻蛾飞出这间屋子。 段晚宁早知他会如此,在他出手的同时整个人抽身撤步,从他身边绕开,同时飞起一脚,将房门踢开。 她这一下力道极大,整个房门应声飞出,直到院门口才止住却是直接落在地上碎成一堆。院中僧侣游人都是一惊,有些吓得跑出了院子,有些胆子大的则顺着找到门外,好奇地往里张望。 “唉!”南宫度一声喊,将正缠斗在一处的两人都吸引了过去。 “他不行了。”南宫度叹了口气,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以我的本事还能为他续命一盏茶的功夫,你们是要接着打架还是做点正事?”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蹲下.身凑到跟前查看,果然见许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只要他咽气,这些蛾子会全都离开他身体,去寻找下一个宿主。”南宫度道,“到那时,以我的本事就控制不住了。” “你既救不了他的命,自然也控制不住这些蛊虫。”苏轻弦道,“纵然是你父亲在这,怕是也没有办法。” 南宫度却对段晚宁道:“刚才段楼主说知道解法,现在看情况已是万分紧急,可否赐教一二?” 段晚宁指着许敖道:“他已经说过了,全都晚了。” 说话间,许敖忽然两眼一翻,唇角溢出黑血。南宫度叹了口气,在他人中之上下了针。 “这针一下,一盏茶后,大罗金仙也是要走的。”他站起身来,不再去看三人,只喃喃自语,“神医门号称通晓起死回生之术,其实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我医术不精,却妄自尊大不听劝告,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你没必要自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苏轻弦随口劝他,心里惦记的却是段晚宁,可转头就见白战浑身是血地出现在门口,手中提着一杆银枪,枪头正往下滴血。 “你!”苏轻弦吃了一惊,往外面张望,却见上客堂的院子里已经没了刚才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你这是怎么了?” 白战哼了一声,收起银枪道:“有些人不识好歹,教训教训罢了。” 段晚宁听到动静看过来,见到白战便向他招手,指着许敖说:“他要不行了。” 白战深深看了南宫度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段晚宁身边。他把银枪立在一边,说了句:“我说了,总归是要打一场的。” 段晚宁此时也顾不上问他是和谁交的手,只拉着许敖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战上前将许敖扶起,低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该说什么你就都说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许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变得清亮了许多,人也能支撑着坐起来——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这是回光返照了。 “白虎军当年在和罗山中了埋伏,尉迟将军,带人苦苦支撑,但派去求援的人都被杀了。还有军报,两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也被掉了包。让皇上以为尉迟战拥兵自重,想以西南部族要挟朝廷。” “掉包军报的人就是你吧?”段晚宁道,“去求援的人是被谁杀的?” “我那时只知道他名叫赖商。”许敖的眼珠转了转,“他是段柳行的徒弟,但实则是王爷安插进春意楼的奸细。” 赖商,段晚宁确定自己并没听过这个名字。 白战插话道:“赖商,就是吴来伤。” 许敖点点头:“就是他,后来他杀了段柳行就改了名字,远走西南,成立了千杀盟。但其实,我们都是替王爷做事。” “吴来伤!”段晚宁难以置信,一时间心中泛起无数头绪,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她才勉强镇定下来,追问最关键的信息,“你说的王爷,是谁?” 许敖的目光却渐渐凝滞,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尉迟战是个好人,高高在上的战神。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先锋官,一辈子都不可能像他那样。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像他一样?我比他差在哪了!” 他似乎陷入某种癫狂,段晚宁和白战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从许敖嘴里再问不出什么了。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没错,就是一个机会!尉迟战就是那个机会,扳倒了他我就什么都得到了,苏家女我也是娶得的!王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自然感激他,替他做事我不后悔。”许敖的脸涨得通红,近乎透明的皮肤下分明能看到一只只小虫在里面爬来爬去,他的语气里也似乎多了几分恨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可他不该叫姓简的给我下蛊!他怕我有了坐稳了国公的位置不受他的掌控,哼哼,他以为自己了不起吗?我今日就叫他知道,如意算盘也有打不响的时候!” 段晚宁不顾一切拉起他衣领,逼问道:“那个王爷,到底是谁?是不是苏家人?” 白战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推开:“他体内都是蛊虫,你小心一点!” 苏轻弦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倒不是因为段晚宁怀疑那个王爷是苏家人,而是因为许敖口中的那个苏家女——老郡王的妹妹,如今的昌国夫人苏苒。论起来,他该叫这位老太太一声姑奶奶,而且作为龙影的影主,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许敖这些话,分明就没把盛烈郡王府看在眼里,也难怪这么多年那位姑奶奶几乎从不回王府。 可谁知许敖却忽然傻了一样,目光迷茫地看着段晚宁:“你是谁?啊,将军夫人!你来了?”他似乎想要靠段晚宁更近一点,但却被白战一下挡开。 他又不死心似的凑过去,语气变得极其谦卑:“你怎么生气了?当年要不是我,赖商就把你杀了,你该谢我才对!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你为什么只喜欢那个大老粗,对我却永远视而不见!要不是我,段柳行怎么会及时赶到救下你?后来我们……” 段晚宁眼神变得冷若冰雪,抬手一掌拍在许敖的天灵盖上,那癫狂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停止的还有许敖那不堪的生命。 与此同时,白战飞快出手,将段晚宁拉起,避让到门口。 只见就在那一瞬间,许敖的身体忽然开始急速膨胀,片刻后便皮肤近乎透明,就像个马上要吹爆的球。而那层皮肤下面,分明可以看到无数小虫在里面乱飞乱撞,仿佛就要冲破牢笼一般。 第 183 章 183、法宏寺8 “不好, 快离开这!”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宫度忽然大喊一声,自己反而掉头朝屋里冲。 段晚宁上前将他拉住:“你出去,你们都出去, 我来处理。” 南宫度却不听, 一把甩开她,冲苏轻弦吼:“你带她走!” 苏轻弦顿了顿没说话, 他不是不想, 而是段晚宁如果不想走,自己是真没办法——总不能再打一架吧。于是情急之下,他把目标转向了白战, 趁他没注意一把将人推出房间:“你去疏散人群, 叫寺中人都离开。” 他俩一副准备牺牲自己的架势, 非但段晚宁没理会他们,就连白战也是置若罔闻。结果就是, 四个人几乎同时扑向了许敖的尸体,又立刻四下里散开。 “你们怎么回事?”南宫度此时显露出真正的医者本色, 眼里所见心中所想都是不能让蛊毒传播出去,所以态度强硬而不容置疑, “听我的,都出去, 然后把房门先拉起来,能挡住多少是多少, 这里我来处理,只要把尸体裹起来弄到后山无人处焚烧就可以了。” 苏轻弦当然听他的安排,转身就准备去弄那房门。 可段晚宁却道:“拉去后山再烧根本来不及, 而且已经飞出来的虫子怎么办?”见南宫度没说话,她沉声道, “白先生,烦你和南宫去通知方丈带人准备救火,并且先疏散这附近的人。” “你知道的不也是火烧?”南宫度还不忘问上一句,“已经飞出来的这些怎么处理?” 段晚宁道:“你要留下看还是去救人?” 南宫度被噎,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白战不放心地看着 苏轻弦搬来桌子意思,暂时把房门挡住,还不放心,又想贵里间的柜子也搬过去。 段晚宁却将他拦住,把一粒药丸塞进他手中:“吃了。” 苏轻弦看了看手心里那颗淡绿色的小药丸,问道:“这是什么?” “钩吻蛊的解药。” “你有解药?!”苏轻弦震惊不已,“原来你说知道解法就是有解药。” 段晚宁道:“我只有这一颗,而且并不知道怎么做。所以给你吃,别叫他们知道。” 一时间苏轻弦说不出心中是感动还是难过,他等了这么久,这个人终于回应了自己一次,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自己一旦吃了这解药,就等于认同了她,支持她之后做的所有事。那么也就相当于,背叛了苏家。 段晚宁却没想那么多,见他犹豫,便道:“解药的制法春意楼有人知道,只是一时半会拿不到。你先吃了这个,免得先中招,就什么都办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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